绊念

　　“良心？良心？”白紫嫣喃喃重复了两遍，陷入深思。很长时间里，她都觉得自己没心，怎么还会有良心。
　　虽然离开的理由，总比留下的多。但仅需一个理由，就必得驻足停留，那就是她应该帮他。她无法想象，若干年后听到他不好的消息时，自己将如何面对。她从前逃避，是希望他过得好。若他过得不好，她又岂能抹几滴眼泪就又安然地活下去？

　　“嫣儿！”叶青橙小心翼翼地唤醒沉思的人，“我方才说的话，太重了么？”
　　她刚才一番慷慨之言，皆是为苏恒说好话，却忽略了身边人的感受。但她也不是胡诌，毕竟这些日子，亲眼看着那个年轻的帝王鞍前马后地照看嫣儿，挺不容易的。且苏恒还特意交代过，不必让嫣儿知道曾照看的事。为什么不愿被嫣儿知道？她一度怀疑，是因为苏恒喂药的方式太过激，容易被人误会是趁机占便宜！？但无论何种原因，做好事不留名，是种高品行，太让自己佩服。所以，她大嘴巴地将事抖了出来，还句句维护他。可，毕竟嫣儿也有苦衷！很多事，不能单单把错归在一个人身上。

　　“没有，你说得很对！”白紫嫣回过神，很认真地说，“我打算留下来，我不能袖手旁观！纵然我帮不了大忙，但也会尽力……”
　　叶青橙目光闪了闪，长嘘一口气，“很好，一切总算没白费！”

　　白紫嫣早隐约有猜测，却一直没拆穿，眼下事已至此，也没什么不可点破的，“白费？小橙，你说自己的叔叔病了，要靠人参汤吊着，所以必须来这盗参，都是假的吧。”
　　叶青橙也没想过隐瞒到底，很坦诚地回答，“对呀！总得找个合适的理由，带你来这嘛！”
　　“这种事，你一个人办不了。谁是你的内应？”白紫嫣半猜测半确定，“宋云？”
　　“恩！”
　　白紫嫣微眯眼，默了须臾，淡笑，“你和宋云很熟？”

　　叶青橙愣了愣，被嫣儿这么一问，倒是一时卡住了话。她从没认真思考过和宋云的关系，只是觉得他很仗义，值得深交。但，他们深交了么？很熟么？似乎也不算很熟，至少她都不知道，他双亲是否健在？有兄弟姐妹否？老家处于何处？……她唯一能确定的是，他没有娶妻生子。那是在某次喝酒前，她半开玩笑地问他怕不怕与自己喝醉后会被家中妻子责骂？他毫无表情的脸色，看起来挺严肃，简略地回答了八个字：尚未娶亲，何来子嗣。
　　叶青橙估不清嫣儿突然问那个问题的深意，实话回答，“因你的事才走得近些！不过，也算熟了吧！他，人不错！”她不懂怎么评价人，“不错”两个字，算是很高的赞扬了。

　　白紫嫣低着头，试探问，“你和杨昱，如今怎样……”
　　“嫣儿，你应该猜得到杨昱心里喜欢的人吧！”叶青橙迷茫地看向窗外，“我和他，哪还会有可能！”
　　白紫嫣握着她的手，“既然有些事情很难更改，不如换个人……比如宋云！”

　　“宋云……”叶青橙终于明白嫣儿所要谈论的话题，她不是不想放弃，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出去！那么多年了，她也觉得太过孤单寂寞，考虑换个人爱慕。特别是了解到杨昱的心思后，她再没了指望。可，她只对杨昱动过心，根深蒂固的思念，似乎很难拔出。是否随便找个人来填补空虚，一切才会变得更好？

　　白紫嫣既已将话题摆在台面上，自然会将话说完，“宋云虽然不爱笑，但做事做人挺认真，是个沉稳的人……”
　　“怎么，你似乎更了解他！”
　　“不！我只知道，能留在苏恒身边那么久的人，必定不会是个浮夸的人。”白紫嫣深吸一口气，“所以，我觉得，宋云应该挺靠谱！”

　　“靠谱？”宋云办完事，又急冲冲地赶来，他这人做事喜好一鼓作气，趁热打铁。他希望，今夜就能得到答案，所以乐此不疲地赶来这。然不巧的是，走到门口时，听到了两个姑娘在讨论自己。他没有偷听墙角的心思，只是进来时不小心带进几丝言语。既然听到了，便忍不住问，“靠谱？是贬低还是赞扬？”

　　“赞扬！”白紫嫣笑看了小橙一眼，“我们对你的评价都很高！”
　　叶青橙莫名地打了个冷颤，赶紧挪开话题，“我们商量好了，嫣儿留下！”

　　“真的？”宋云没有等回答，又跑走了。大约是怕她反悔，又好似要急着将消息传给别人。

　　宋云快速跑到主子所在的殿阁，将事情说明。苏恒听罢，沉默了许久，信手拈来一张纸，写了几个字，让宋云拿去给白紫嫣做抉择。

　　纸张被摊开，上面仅四字，两两成词，一个是皇后，一个是宫女。
　　宋云做为一个尽职的传话者，很详细地解释，“皇上说，你留下来，不能没个正式身份。要么选择做皇后，要么选择做御前宫女。”

　　白紫嫣沉默不语。皇后？宫女？无论选择什么，今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必须面对他。她突然有一丝害怕，有点想打退堂鼓。但还是镇静地拿起纸张看了看，一时没有决定。

　　叶青橙支着头，闲散笑道，“自然是选皇后咯，难不成还要让我的嫣儿当宫女，天天伺候他？”
　　“皇上说，要白姑娘自己选！”宋云一板一眼地传话，加重口音，“且不论哪种，都是真的！”
　　真的？白紫嫣努力控制感情的波动，理智地在心中掂量孰轻孰重，孰好孰坏！最后，缓缓放下纸张，“我选宫女！”

　　宋云面色微惊，“在这皇城中，无论皇后或是宫女，都是皇上的女人！这个，白姑娘应该晓得！既然……”他觉得自己的废话越来越多，但都那么多了，也不缺再多些。良言相劝，“既然都是皇上的女人，为何不选做皇后？毕竟，在这皇城中，高贵的身份会使姑娘过得更好。”

　　她不是没有那丝贪念，不是不想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边。但她很明白，有些事仅能想想。理智分析，“宫女的身份有更多便利，不会被人时刻盯着！苏恒如今仅有一妃，无论何种原因，其中一个重要原因该是为了对陈氏有个好的交代！我若贸然上位，可能会加速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况且……”她微闭嘴，不再多说。况且她留下来的初衷，只是单纯地想帮忙而已。至于其它感情，她不敢奢望了。

　　“好！”宋云急着去回报，也没有再多说。

　　次日清晨，两人吃过早饭。叶青橙便笑着告辞，“既然你决定留在这，我就回翠冥山了。”
　　白紫嫣也知道留不住小橙，总不能让她在这跟着做宫女。但心里自是万分不舍得，“你什么时候来看我？”
　　“我这种人，连对明天都没有打算，你能指望我如何回答你？”叶青橙笑着摆手，“我向来随性，想来便会来！”她刚出门口，便迎头碰见了宋云，随口问，“你，还有何事？”

　　宋云轻咳一声，似在掩饰某些不自在，“叶姑娘，打算回翠冥山？”
　　“恩！”
　　“我正好与你同路，一齐走吧！”
　　叶青橙疑惑地看着他，“你要去我那？干么？”
　　“我要去西疆找杨将军，皇上让我带点话过去！”
　　叶青橙自然不方便继续问带什么话，只能就事论事，“哦！那确实可以同道很长一段路！”
　　白紫嫣微笑，适时插话，“那劳烦宋大哥，多加照看小橙！”
　　叶青橙甩甩手，皱眉纠正，“怎么不是我照看他？”语毕，便潇洒地离去。

　　宋云欲跟上其脚步，却白紫嫣叫停，留了一会，低声说了些话。
　　叶青橙回首，看着古怪低语的两人，冒出丝奇怪的感觉。虽然她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直觉告诉自己，嫣儿在与宋云说她。待宋云追上自己的脚步，她迫不及待地问，“方才嫣儿和你说什么？”

　　宋云微微勾起两侧嘴角，“她说，我不用总客套地称呼你叶姑娘，可以叫你小橙！”
　　叶青橙的手臂立起一层疙瘩，汗毛根根竖立，“你叫我叶女侠即可！”
　　“小橙……”宋云双手拢胸，“其实，我很想问你个问题，但又怕你不愿意回答！”
　　叶青橙抚抚胸口，本欲呛话，开口却是，“想问便问吧！”
　　宋云一本正经地开口，“你的名字谁取的？给你取名的人，很喜欢吃橙子？还是青色的橙子？”

　　叶青橙愣了愣，他在开玩笑么？可表情那么严肃，不像玩笑啊？但他一贯是个面瘫脸，实难根据单一的表情最终判断是否玩笑。她站稳脚步，“那按你的意思，给你取名的人，很喜欢看云？”

　　“我不知道！师傅捡到我的时候，襁褓里夹了张纸，写了我的姓名和生辰八字！”宋云淡淡道，“我从小无父无母，师傅是个游侠，我跟着他浪迹天涯长大。后来师傅病逝，我一个人混荡江湖，偶遇当时的齐王。齐王带我进了王府，给我好吃的好穿的，还指导我武艺上的缺陷……后来，我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了……”

　　唔！身世挺曲折的孩子！叶青橙有点感伤，想安慰几句，却寻不出合适的言语。心下荡起层思虑，他既然跟自己说了些身世，是否她也该和他说说自己的事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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