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念

　　“嫣儿！”苏泽快步追出去，跟上两个姑娘的脚步，“你方才，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叶青橙斜视了一眼满身酒气与胭脂味的男人，“不是小翠才最重要么？还有时间关心嫣儿要对你说什么？”
　　苏泽绯红的俊脸似更红了，“方才……”他支支吾吾许久，也没将话讲圆。心虚地滚着眼珠，傻笑装愣。
　　“阿泽，快回去休息吧。我，忘记想说的话了。”白紫嫣只想快点远离有苏恒的地方，她不敢回头去确定，苏恒是否跟着过来，还是早已离去？她只晓得，快些离开，才能平复压不稳的心跳。

　　“有话就直说吧！”苏泽半玩笑半正经地言语，“怎么，嫣儿也瞧不上我这块烂泥，所以不愿与我多说话？”
　　白紫嫣赶忙打断，“不，不是！”她踌躇了一会，转到最关心的问题，“听说，你二哥疯了……”

　　“恩！或许，疯了也好…….”苏泽并非置什么气话，像二哥那样的人都能被逼疯，可见其心中必定堆积了许多无法承受的事。如今疯疯癫癫、迷迷茫茫，或许也是个活下去的法子。
　　“他……”
　　苏泽很快猜透她想问什么，立即补话，“放心吧，有人照看着，除了神智，没什么不好的。”

　　叶青橙懒得听这两人闲话，缓下脚步，等着远处跟着走来的苏恒。她向来爱玩闹，见别人不舒坦自己会莫名暗爽。伸手挡住来人的去路，“怎么，怕我家嫣儿欺负你弟弟，硬是要这般跟着？”
　　苏恒睇了她一眼，“难不成，这条路是叶公子的？我闲散逛逛也要被盘问？”
　　“岂敢！”叶青橙收起欲从此路过，留下买路钱的土匪架势。实话实说，“大兆的地盘，谁敢跟你老争啊！”
　　苏恒回转头，似看了眼前面越走越远的两人，又似无所事事地欣赏街景，“那，还不放下挡路的手？”

　　“虽说理是那么个理，可偏偏我心情不好，就不想让！”叶青橙收回横挡的爪子，干脆整个人站在他身前。带着点咄咄逼人的气势，“方才连招呼都不愿打一个，现下跟着又有什么用！要找乐子，找小翠去，别来烦我家嫣儿！”
　　苏恒抿着嘴，什么话也不再说，只飘了个眼神给旁边的侍卫。宋云心领神会，立即将叶青橙扯到一旁。她自然苦苦挣扎一番，奈何被宋云箍得紧，再动弹不得。苏恒少了阻碍，又毫不犹豫地往前走，脚步似比方才的急。

　　叶青橙望着远走的几人，轻叹了口气，“该做的，我都做了。你家主子，似乎并不给力啊！”
　　宋云放开束着她胳膊的手，就事论事，“怎么不指责你的朋友，撂了挑子就走，可想过留下来的人？”他严肃的神情微松，“俗话说，上吊也得喘口气！多年不见的，能一上来就又熟络相谈？况且还夹着那么多没挑明的过去！”
　　“我说，你那句‘上吊也得喘口气’真适用在此时打比拟？不过，你居然还会开玩笑，虽然有点冷……”叶青橙欲笑未笑，“说实话，我觉得嫣儿不对！但……我们毕竟不是她，又怎么晓得，她到底受了多少煎熬！”她仰望满是星辰的天空，带着惋惜之意，“今夜，我叫你引苏恒过来，可不是让他来争青楼姑娘的。你可知，他方才的那番举动，还有那番淡漠的态度，会伤了嫣儿……早晓得是这般情境，我就不哄嫣儿回来了。”

　　“我也猜不透皇上是怎么想的！”宋云跟着仰望星空，不晓得是看闪亮的星辰，还是看浓黑的天际。他只晓得，这些年，很少看到主子脸上露出真心的笑容。所以，他违背了做奴才的本分，暗地里联手叶青橙撮合那分离的两人。可，似乎做错了？他的目光闪了闪，续续道，“明夜，你依计划行事吧！若皇上还没什么具体的表态……就可以带白姑娘回去了。也许，我们太妄自揣测了他们的心境。也许，他们的关系早已结束。”他低下头，语调里夹着不易被察觉的抖音，“不过，多谢你。”
　　“谢我？”叶青橙冷笑一声，不敢承其谢意，“我只是，不想看着嫣儿就那般近乎自虐地生活下去而已……”

　　苏泽谈了些二哥的近况，白紫嫣逐渐放下心。但他一直没有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她也不敢多问。她知道，避而不谈也非坏事。也许，颓一颓，晃一晃，一切又会变好的。

　　白紫嫣发现自叶青橙放缓脚步后，许久都没跟上来，忍不住停下步子往回看。没有看见小橙，倒是看到了一袭如鬼影的黑衣人。她不知道如今的自己，是否还有跟他打招呼的资格，只是下意识地将头埋低。

　　苏泽笑着回转头，招呼黑影过来，“三哥，你要和嫣儿说几句话么？”他自作多情地加了一句，“嫣儿，三哥其实很想你。”
　　白紫嫣身上立即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无法受用苏泽随意捏来的谎言。如果一个人真的很想另一个人，会在相遇时假装视而不见？还能当着思念的人，挥霍大把的银钱买个青楼姑娘？如果是真的话，只有一种可能，那个人应该是……应该是个变/态吧！？
　　苏恒没有回答，步子却很诚实地走过去。他的眼光从她身上一扫而过，沉默许久，才挤出一个字，“你……”
　　苏泽默默地退远，将安静的时光留给两人。

　　他虽只说了个“你”字，她是否该象征性地接点话？白紫嫣低头玩弄着手指，不晓得能接什么话。想到还从未祝贺过他登上皇位，是否该先从恭喜开口。可转念一思，马上意识到，他上位，是因为她杀了苏平。那，此事还值得恭祝么？…….她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开口了，否则很快就能把天聊死。
　　尴尬压抑的气氛游荡于彼此之间，苏恒终是淡淡开口，“你来这，有什么事？”

　　如果说自己来此是为了盗他们家的人参，他听后会生气么？如果说回来是为了确定苏明还活着，他会嫌弃她假装慈悲么？其实，她回来，也想知道他是否安好，他会信么？无论如何，现下看来，他没有缺胳膊少腿，还能大砸银子买女人，应该过得还算不错吧！但，若他真过得不好，她又能做什么呢？
　　“我，只是随意流浪，逛到此处而已……”白紫嫣小心翼翼地回答，内心突然涌出种沧海桑田的感觉。物是人非的当下，她还能提及过往么？她一直欠他一个解释，可追根究底，又能真正辩出什么对错？她不想把过错推给谁，也不愿再沉溺于过往。但她确实少做了一件事，而如今再不能逃避，“当年的事，对不起。”
　　虽然抱歉来得晚了些，虽然“对不起”三个字没什么用，但至少比没有好。三年中，她最想做的一件事，就是诚心地跟他说声抱歉。

　　苏恒的脸色没有半分起伏，冷冷的语调像夹着风雪的寒雨，“如果你不打算停留此处，就不要再出现在…...苏泽面前！阿泽如今的身心很脆弱，禁不起大的折腾。”他的面容骤现一丝冷笑，然转瞬即逝，“流浪的人总过得洒脱，哪里晓得被留下的那个……会很伤！”胸膛似有极大的怒意，面容却是极致的冷漠，“既然走了，还回来干嘛！”

　　白紫嫣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终于明白他一路跟着，并非还有旧情，并非放心不下苏泽……他一路跟着，不过是要揪住机会奚落她一番。然后丢下那最后一句“既然走了，还回来干嘛！”。他的意思是，要自己永远消失吧！

　　苏泽本还打算上前说几句，被他三哥一拽，硬生生拖走了。他不时回过头，笑着用唇语加手势说抱歉。白紫嫣虽难过，仍是挤出个灿烂的笑脸，目别他们。

　　明明是个夏夜，晚风里尽是燥热。白紫嫣却感到刻骨的寒意，由内到外都是冷。就像这三年中，许多寂寞的夜里。不管裹着多厚的棉被，也无法抵御身上的寒冷。

　　叶青橙追上白紫嫣，不用多问也晓得情势不大乐观。心下暗骂自己多管闲事，居然做了件错事。原本以为能促成两个情深缘浅的人，没想，红娘没当成，还惹来一层新愁。她拢上嫣儿的肩，让其将全身靠着自己。她只想给身边的姑娘温暖，只想给其依靠。她不知道这样依偎有没有用，倒是无奈地收获了许多街上人群中投来的奇异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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