绊念

　　“你为什么不说话？”他们两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先开口的人，似乎也是注定会输得极惨的人。
　　杨昱负手而立，“其实，我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我们，有什么好说的？”

　　叶青橙的心似被猛抽了一掌，有气无力，“你总在逃避！”
　　他依旧冷静地说实话，“我不是逃避，是抗拒！”

　　她的脑袋像被狠狠砸下一块大石，嗡嗡做鸣。不甘心地问，“为什么？”
　　他的脸上现出一丝不耐烦，“这些年，你总逼问我为什么！”

　　“可你没一次，认真地回答我！”
　　“我说过很多遍，只是你惯性忽略，不相信而已！”杨昱严峻的面庞带着丝冷漠，“没有原因！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这些年，我总想着是自己的问题。如今才意识，无论我做什么，都不可能得到你。”叶青橙绝望地叹了口气，“你坦诚告诉我……你的心里，是不是有人了？”
　　杨昱看着她，没有回话却点了点头。

　　她的胸口旋即漫上一股酸水，穷追不舍，“谁？”
　　他的口气生硬无还转，“我不会告诉你。”

　　他竟对自己如此吝啬？不愿做的不愿说的，半点不留余地！？叶青橙心灰意冷地笑了两声，掏出袖中的小瓷瓶，做最后的挣扎，“你不说，我就毁了这唯一的解药。”她故意顿了顿，咬重字音，“你若说了，我不仅双手奉上，而且……再不会逼你娶我！”
　　杨昱轻笑一声，那笑仅似一种无意识的习惯，无关事情的轻重缓急。低首看着被斜阳拉的长长的影子，微微摇了摇头。

　　叶青橙将瓷瓶举起，几番欲仍在地上，终究下不了手。因为知道，如果做了，便真的毁了他们的一切。她对他的威胁，从始至终只会落败。满是失望地叹气，“你宁愿不要解药，都不说！？哪怕随便说个姑娘的名字糊弄我，也可以啊！”她不解又似乎很明白，“你怕我去找她？天下那么大，我不一定找得到。就算找到了，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她跟我到底有什么区别而已。”

　　“不是！”杨昱诚恳地轻语，“我不想糊弄你，是因为我把你当朋友。”他没有敷衍，也没有欺骗，重复了一句，“我将你当做朋友！”
　　他并没有忘记曾经的情谊，一点也没忘。当年的一声“小叶弟弟”，是称呼也是承诺。在心底，他愿意永远将她当做“弟弟”般照顾。但，也仅限于此。

　　叶青橙的指尖微微颤了颤，冷冷的心窜出一团小火苗，带出丝丝温暖。那么多年，能得到这句话已经很欣慰。心软下来，手中的东西递过去，“给你！”
　　杨昱愣了片刻，伸手接过。虽然事情是她造成的，从头到尾似乎都是她的错。他却拿得不安心，“什么条件？”

　　“我本没打算交换什么，既然你都开口了。若不应你的话，岂不是辜负了！”叶青橙假装轻松地笑看他，“以后，这里让我随意出入！”
　　杨昱沉默，半是轻松半是为难。轻松的是，她终于不再以此逼婚。为难的是，若答应了，以后也许有更多无穷无尽的麻烦。

　　“别找借口，说什么女人不能呆在这！”叶青橙先抢话封住他的嘴，举出佐证，“白姑娘为什么能呆在这？”
　　杨昱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她和阿恒不会呆在这多久的。”

　　叶青橙不愿逼得太紧，退一步妥协，“那白姑娘呆多久，我就呆多久。你这多一个女人或两女人，都一样嘛！”

　　“好！”杨昱终归也妥协了些许。此时非战乱时期，偶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无伤大事。心中惦记着病卒，欲快速将解药给他们。便也不多费口舌，提步走开。转身之际，似有意无意地留下一句话，“这里‘狼’多，你自己注意安全！”
　　“关心我？”叶青橙扬起唇角，心愈发暖和。淡笑，“还是担心他们吧！”

　　苏恒看着杨昱明显轻松不少的脸色，笑盈盈地迎过去，“解决了？怎么解决的？是不是有喜酒喝了？”
　　杨昱白了一眼，用胳膊肘顶开他欲搭上肩的手，“废话多！”

　　白紫嫣走慢几步，等着心不在焉的叶青橙过来，与之并肩。从她的表情可推测交涉的结果，多问无益，但一时又不知从何安慰。
　　叶青橙耷拉着脑壳，踩在黄土上的步伐愈加重，留下一个又一个深深的脚印。许久，才道，“你说得对！我该克制自己的私念。我为了爱他，做过那么多。为什么不能，为了不爱他，再多做点！只要他好，就足够了！”

　　“我陪你……”白紫嫣轻轻拍拍她的肩。
　　“谢谢！”叶青橙突然有点哽咽，再说不下去。偏头看向别处，空洞的眼睛微闭，成功收回感伤的泪水。

　　白紫嫣黯然陪在她身边，不敢多言语。只怕自己多说一个字，也许就会令身边脆弱的人泪水决堤。
　　在心底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满是无奈。人生在世，哪有事事如意？所以难过伤心之际，必须学会坚强！而所谓的坚强，就是一颗千疮百孔的柔弱之心，滚在油锅里趟上无数回，最终炸成油盐不进的坚硬外壳而已。是以，痛成习惯后，一切都会好的！

　　黄沙乱舞，黑云半掩月……

　　苏恒拖着杨昱顿住脚步，等待落在很后面的两个女子。笑道，“今晚，杨将军亲自下厨。”
　　“哦！”白紫嫣回过神，第一反应是质疑，“能吃嘛？”
　　“嫣儿的担忧，不无道理！”苏恒笑着打趣，“杨将军，不是我一个人怀疑呀！如果想饿死我们就直说，不必煞费苦心地煮难吃的东西！”
　　杨昱斜斜睨了他一眼，“爱吃不吃！要么难吃死，要么饿死，自己选。”

　　叶青橙被他们斗嘴的情境逗乐，挥散心中的抑郁。插话，“怎么死，都不能饿死。还请杨将军，可怜可怜我们。”
　　被自己调皮的言语震了震，估摸这大约就是习惯成自然。这些年被他拒绝得多了，虽然还会难受，但恢复如常的时间愈来愈短。

　　杨昱愣了须臾，没想到她如此快地以平常之态面对自己，还能开玩笑！？一时搭话有点结巴，“我，先去忙，你们只管在屋里等着。有谁对什么口味挑剔的吗？尽早告知……”
　　苏恒立即不客气地接话，“我不吃辣！”

　　“知道啦！”杨昱看向两个姑娘，“你们呢？”
　　叶青橙目光闪了闪，“不要葱蒜。”
　　白紫嫣客套微笑，“我没什么挑剔的。”

　　“不是！”苏恒嬉皮笑脸的神色转为严肃，“嫣儿不能吃绿豆、赤豆、蚕豆……反正豆类的，都不能沾！小昱，你可要好好注意！”
　　“哦？”倒是孤陋寡闻了，竟不知这世上还有吃不得豆子的。杨昱皱眉，疑惑着再度确定，“真的？”
　　“我还能骗你吗！”苏恒瞪了他一眼，“嫣儿吃这些会闹肚子疼的！”
　　白紫嫣的脸蓦地红起来，连连摆手，“无妨！我不吃，总不能让你们也不吃啊。”
　　“唔！”杨昱客气笑了笑，“我这也没这些东西！”他飘了个眼色揶揄苏恒，“想煮也煮不了，齐王尽管放心。”

　　寒风四起，帷幔摇摆。白紫嫣陪叶青橙枯坐了许久，终于等到杨昱为主苏恒辅助的菜肴上桌。

　　苏恒将筷子递过去，笑嘻嘻地自卖自夸，“嫣儿，这盘大白菜是我炒的。”
　　“哦？”既然他已开口，白紫嫣第一夹菜只能落向那盘水煮白菜。细细品了品，赏了个赞扬的笑容，“还不错！”

　　苏恒心花路放，赶忙介绍其它菜色，“这盘是我加的盐，那盘我有浇油…...”
　　杨昱卷起衣袖，重重“哼”了一声，“盐加了一大勺，害得本将军滤过不少水。油倒出菜锅，差点没把我的灶房烧了！”

　　苏恒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杨将军肚子不饿么？人就一张嘴，拿来说话，就吃不了饭菜了！我建议，你还是老实吃东西。否则下次，菜油直接倒在你身上。”
　　杨昱沉着脸，无所畏惧，“我等着，只看你有没有那个胆。”
　　白紫嫣赶忙打圆场，岔开话题。但觉眼前两个男人，越大越像孩子。似乎不如小时候和谐？当年的小杨昱总是紧紧跟在小苏恒身后，寻求庇护。而小苏恒亦从不含糊，倾尽做大哥的责任……

　　叶青橙抿嘴微笑，她从来没见过杨昱这般好气又好笑的模样。心想，自己何时能像苏恒般与之斗嘴？恐怕，永无可能。

　　菜已过半，众人原本咕咕发叫的肚子都填得半饱，开始期望点其它佐料。
　　叶青橙径直提出，“有菜无酒，不够痛快。”
　　杨昱施施然夹起最后一块白菜，“不是我小气，这里的酒，恐怕你们喝不得。”
　　苏恒弹了弹空碗，笑看他，“杨将军这样说，已显得小气了。”
　　杨昱淡然一笑，“啪啪”拍了两掌，交代进屋的兵卒抬来一坛酒。一时，整个屋子都迷漫着酒香。

　　白紫嫣惊诧，军中的酒风果然粗狂。不是小壶小坛地上酒，而是直接来个半人高的大坛子！因为太久没沾过酒，片刻已被酒气熏得有点红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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