灿若星辰（修正稿）

　　两个多月的日晒雨淋，监理工作差不多完成的时候，整个夏天已经快过去了。隔了那么久的时间才回到A市，人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休息、养养精神，萧逸的电话一接进来，顾念就被他叫了出去。

　　两个多月的时间，她除了夜以继日的忘我地工作之外很少与人联系。其间萧逸打过她好几次电话，都被她在外地忙，没有时间糊弄了过去，现在她回来的，肯定躲不过去了。

　　欧式风格的咖啡厅，就在她住的小区前面不远的地方，只要步行十几分钟就到了。
　　顾念来的时候，萧逸已经到了，正好是她最喜欢的窗边的，所以站在马路对面，她看得很清楚。

　　热腾腾的咖啡，空气被蒙上一层水雾萦绕旋转而上。萧逸的脸隐在雾气中，沉郁如一滩深海的水，总之脸色不是很好看。

　　早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来。墨城回英国的事，他怕是早就知道了，前几次找她，一定也是想问清楚原因。即使她现在是真的没有力气再应付这些事情，可是还是在心底默默地给自己呐喊打气，该面对的还是要面对，推门走了进去。

　　萧逸一看到她，脸上的表情一亮，只是看到她额头贴紧的一层纱布的时候，立刻皱起了眉头。

　　“阿念，你额头怎么回事？”

　　顾念下意识地伸手去碰自己额头的右上角，隔着白净的纱布，不用力的时候，已经不感觉疼。用刘海微微挡住，低头匀了匀咖啡，腾腾而上的热气晕在脸上，轻易就可以掩盖很多情绪。

　　“嗯，出了一次小车祸。”她支吾着说。

　　萧逸在她面前差点打翻了面前的汤匙，“你说什么，车祸？”

　　唔，就是一场小事故而已，擦破了点皮。”如果不是这次小小的车祸，她现在应该还在榕城，多亏了自己受伤了，才提前休假呢。

　　“到底这么回事？墨城知道吗？”

　　顾念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微微握紧，收紧了觉得所有的痛意都聚到了右上角的一块，原来伤口已经开始疼了起来。

　　“开车的师傅没有经验，夜里又下了雨，所以不小心就撞到了山体，不过还好，车毁了，人没事。”她说，没有回答后半句。

　　“你就逞强吧，到底怎么样？”

　　“你是问我的心情呢？还是关心我的身体？”顾念将汤勺往桌上轻轻一放，“如果是心情呢，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好的很。身体呢，能出现在你面前，应该也不会瘫痪了喽。”

　　萧逸听她玩笑的语气，倒是无奈地笑了。“顾念，都说和什么样的人相处久了，就会越来越像他，你看你现在，和墨城是越来越像了。”

　　说到墨城，他特意停顿了几秒去打量了顾念的脸色。“阿念，你和墨城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一个回了英国，一个又去了外地。有时候，我还真不想管你们之间的破事，，一个比一个固执，一个比一个操心。”

　　“你想说什么？”顾念还以为他是来向她兴师问罪的，这样平心静气，看来是有话要对她说。

　　“顾念，虽然我和墨城的关系不像你们那么亲密，可是我毕竟认识墨城的时间比你要长很多，很多你不知道有关墨城的事，这么多年来，我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对啊！这五年来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墨城，几乎很少跟她说起他自己的事。他好像永远都那么耀眼和温暖，所以才会这样深刻地走进他的生命里，像永恒镌刻的印章。

　　“我认识墨城十多年来，他都一向自以为是惯了，只能别人去适应他，谁要是想改变他，几乎不可能。很少见他真的生气，也很少见他为谁失去了理智，仿佛所有的事都和他无关。”他看着她的语气不容置疑，“可是直到遇到了你。”

　　顾念心神微动，安静地等他说下去。

　　很久的事情了，萧逸回忆说：“阿念，你知道我第一次知道你的时候，对你有多么好奇吗？”嘴边还带着一丝幸灾乐祸，“可以让那么高傲的墨城，醉的一塌糊涂还不停地喊你的名字，说自己是不是永远都输给了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我是真的想见见到底是怎样的一个人。”

　　他笑着又说：“可是会痛会哭，会这么去在乎一个人的墨城，好像才是终于刑满释放的墨城。那时候我对你就不仅仅是好奇了，几乎是崇拜。”

　　萧逸现在想起来当时墨城悲痛的神情和妥协的语气，还不敢相信是同一个人。他兀自地摇了摇头，遇到了爱情的墨城，终于感觉像一个凡人。

　　顾念终于用力握紧了手，那应该是在她和他坦白之后吧！

　　在墨城那天突兀地吻了她之后，再见到他时，她就浑身都不舒服，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只好放任自己变得无限小，远远地躲着他。最后墨城实在拿她没有办法了，才在半路拦住她。

　　风带过古龙水的淡淡香味，和绿叶的气息充盈在鼻尖。墨城站在她面前，皱着眉头看着恨不得要把头永远埋着不起的顾念，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奈。

　　“顾念，被人表白了之后，应该有两种表现，第一是接受，第二是拒绝，你现在躲着我是什么意思？”他钢琴声好听一般的声音，还带着几分气极地说。

　　她抬头，阳光被古老的榕树剪成一片一片，投在他俊美秀朗的脸上，墨黑的眼睛和透过茂密的枝叶微动的光影一样，像白天的星星一闪一闪，耀眼的忍不住闭上眼睛。

　　“是拒绝！”她说。

　　她看到墨城煞白的脸色，心口的位置闷地发紧，但还是用尽力气说了出来。“我曾经有过很喜欢很喜欢的人，喜欢到好像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即使他再也不可能回到我身边，可是我还是忘不了。”

　　“墨城，我没有力气再去追逐另一份感情了。”

　　因为被深深所伤，所以不再想去追逐随时都可能覆灭的爱情。更何况他是耀眼和璀璨，如永恒不落的星辰。而卑微的她，只是在大海中孤独飘浮的浮木。

　　顾念想，原来那时候，连墨城都没有让她能有这样的勇气。却不想也就是这样的墨城，不其然的在某一天，挤进她紧紧关闭的心门，无力可挡。在她还没有意识之前，就那样清晰地存在了。

　　萧逸满心感慨地说：“所以后来我就找到了你。”

　　顾念当然记得，那时候她刚刚在家教机构注册好了信息要找一份家教兼职，没想到第二天就有了消息。当时兴致冲冲地以为自己运气实在好的惊人，到了才知道是落入了萧逸的圈套。

　　但也就是那次，见到了晨光里抬手弹琴的墨城。晨曦，窗棂，绿荫，跳转，音符，定格的一瞬间的画面。顾念弯了弯嘴角，其实虽然被骗，还是很怀念那个时候的。

　　命运不是就是在那一刻，给了她选择的机会，眷顾了她有他存在的时间吗？

　　萧逸说：“老实说，我当时见到你有些失望。”他小心翼翼地瞥了她一眼，看她没有介意才说：“你并没有我想象中那么漂亮或者大方尔雅，充其量只能说是特别，可是我却是在在你身上看到了墨城的影子。”

　　她抬头听他说：“现在我知道了，是不服输啊！”

　　顾念是第一次见萧逸这样一本正经，收起平时对谁都大大咧咧的笑脸，好像比谁都看的明白。果然越是看似满不在意的人，其实把所有的事都悄悄的放在心里吗？

　　“阿念，像墨城那样的人，即使肯为了你放弃在英国的所有，也是有很多身不由己的。”萧逸说：“我不希望墨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失去你。”

　　他将有被拆过的痕迹的牛皮黄的信封放到她面前。顾念看到信件地址是Royal academy of music.萧逸笃定地跟她说：“阿念，看完之后，你再考虑要不要回去找他。”

　　顾念按了门铃，不一会儿热情好客的房东老板过来开门，一看到是她，眉开眼笑地对她说：“啊！小姑娘是你啊。”

　　顾念站在门外笑着朝她点点头，“阿姨，不好意思，打扰到您了。”

　　“咳，快别那么说。”她拉了拉她的手，“快进来，别老站在门外。”

　　房东老板家的阳台几乎是她住的地方的两倍。朝阳，地方又宽，再好不过放置盆栽的地方。顾念看着面前的白掌，到了花期，已经尽数结了白洁无暇的花瓣，叶形微卷，似掌曰白掌。房东阿姨在她旁边喜爱不已地说：“这些小家伙长得可好呢，只要按时的浇浇水，施施肥，一点都不难照顾，你看现在开的多好啊！”

　　顾念想，当初也是因为知道房东老板是一个喜花的人，她才会在去榕城之前，特意请她帮忙照看一下没想到直爽的房东直接让她都搬了过来，好省去这些麻烦的事。

　　“你今天来，是想要把这些搬回去吗？”房东问她。

　　顾念摇摇头，“不是，我是想又要托您照顾几天了，我要出一趟远门。”

　　“怎么又要去出差了。年轻人就算要工作，也不要太拼了。你看你才刚回来，这额头还有伤呢，又要出去了，这样下去身体会垮的！”

　　“不是去出差。”顾念对她笑了笑，眉眼弯上去，“嗯，应该说是去度假吧。”

　　“哦！这样啊！度假好啊，年轻人就要出去都走动走动。”房东大概是因为她的子女都长时间在外深有感触，对着她好心叮嘱：“不要老是待在办公室，坐久了对身体不好，要出去做做有氧呼吸，养生堂都是这么说的。”

　　顾念抿着嘴安静地听着，只看见有风微微地拂过纹络可见的叶脉，白色的掌微微低下头来。空气中流动中淡淡的清香，有点像药草的味道。

　　当初，为了把这些小家伙搬回家墨城还出了不少力，还说要是不开的好，就枉费他怎么用心。现在过去了几个月的时间，都已经长得这样茂盛了，花也开了那么多，他却还没有回来。过了这个月，想看的话估计也看不到了，只能等到来年。

　　顾念决定回英国的那天早晨，她一下车就看见萧逸就站在机场入口对着她招手，颀长的身形，噙着似有若无的笑。走过去接过他手里的护照和飞机票，她最后一边问他：“不打算和我一块回去吗？”上次他不是说，墨城有让他回一趟英国的吗？

　　萧逸对着她笑着摇了摇头，“不用了，现在还不是时候。”

　　顾念见他还是这样也不打算再劝他，说了句再见，提着行李往里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转过头去看他。

　　“阿逸，我想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的问题了。”

　　萧逸远远地看着她，清澈的眼睛如第一次见面时那样明亮，还带着一点恬淡和波澜不惊。她是想回答之前他问的，如果不是他来找她，她会不会想要去英国找墨城的问题。

　　顾念认认真真地朝他点头，像当初和弦乐敲打轻弹的指尖，墨城隔了那么久，才伸手触碰的琴键，就一个音符，都差点感动得让他想哭。

　　“我会！”她微笑着指了指额头右上角被刘海挡住的伤疤，眼里调皮的意味那么明显。“因为这个。”

　　出了机场，萧逸抬头看着顾念乘坐的那架飞机从头顶的天空飞过，都想象着带着一种势不可挡的决然，突然笑了出来。

　　午后的阳光，慵懒，热度不减。平行的光线，低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

　　他没有听墨城的话，踏上今天飞回英国的飞机，却是送去了他最心爱的女人。至于他，很快也会回去吧！

　　总有人因为不属于一座城市而离开，也总有人离开了又回来。

　　林占南收了视线，转过头去看站在身边的人依旧保持抬头望着天空的姿势。一只手插在口袋里，另一只手撑着车身，踢了踢脚下几片叶子，低着头说：“六年前，我也是看着她这样离开的。”

　　言澈沉默着没有接他的话，看见他又无聊踢了踢，落了空，有呲呲的声音才笑这说：“原来，是这样的心情啊！”

　　他看了一眼来电的信息，笑着说：“刑警大队还有案子等着我呢，你这酒看来只能改天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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