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

　　十、我说的男人，包括你
　　白良却把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完全忽视了“那天”，继续道：“陈虎的父亲，是陈安国。还记得吗？陈虎说过，他爸爸调职了，所以那些人去找他……”
　　“陈安国，这个名字好耳熟。”李文凯跟着越过“那天”，开始思考在哪里听过或者见过这个名字。
　　他脑袋空空的模样，引来白良一个斜眼，后者似乎轻笑了一下，道：“那个推动革新的能手，因为总是在革新，所以经常被各种不同的人在各种不同的地方砍的人。”
　　李文凯看着白良脸上的笑，突然柔和了脸上的凝重，可以正常说工作，也好。
　　他知足。
　　他的声音也越发温和了：“对，是他，没想到，他居然是陈虎的爸爸，怪不得他那么会躲。”
　　陈安国、陈虎、姜泩……这一家三口肯定还有不为人知的秘密。
　　说到这里，李文凯突然想起了什么，喝道：“等等，陈虎！”
　　“怎么了？”白良肃着脸，看向李文凯。
　　两双严肃认真的眼碰到一起，这一回没有人回避，也没有人改变，这一刻，他们是搭档。
　　“乔昇是陈虎的教授，江城那个项目，是乔昇带他去的，而乔昇是罗佑生的师弟……”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两个人却都更加沉重了。
　　罗佑生是姜海洋的自己人。
　　这个推断让两个人都陷入沉默。
　　为了保梁西林，所以他们要灭陈虎的口。可是真的会有人绕这么一大圈来灭口吗？如果是，以梁西林和陈虎的关系，他有那么多机会，为什么没有再动陈虎？
　　陈虎说过，是梁西林主动接触他的，到底又有什么目的呢？陈安国、姜泩、陈虎，陈家三口中一定有什么是梁西林需要的。
　　可他要的到底是什么呢？

　　王平拦住林苗，不让她特意相送。走到门口她又回头，从口袋里拿出小贝壳手机绳，摊给林苗，道：“这个，小敏带回来的，说一人一个，苗姐，你挑一个。”
　　林苗抽了一个，挂在手机上。
　　“对了，利秦在加班吗？”
　　这个问题让林苗一颤，说不出话来。她的反应被王平看在眼里。王平又从门口折回来，关心道：“怎么了？”
　　“我好几天没看到他了。”
　　“去单位问了吗？是不是有任务出门了？”
　　林苗摇头：“没有问，什么消息都没有，以前出门他会跟我说一声。我在想，是不是因为我奶奶不管我了，他觉得我没用了，所以丢下我们不管了，如果……”
　　王平打断她明显的胡思乱想，冷硬道：“不会，他不是这样的人。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吗？仔细想想。”
　　回答王平的是林苗继续无助的摇头，以及眨眼间就淌了一脸的泪水，语无伦次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队长。我知道他跟梁西林有私下往来时，就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难怪梁西林会特意找他打招呼！可是，这到底是为什么呢？”她无助极了。
　　王平沉默了，为什么呢？
　　这个问题，她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她也不知道那两个看似毫不相干的人，有什么理由要私下联系。可这个样子的林苗，她没办法放着不管。
　　她重新坐回沙发上，根据凯哥带回的消息，对方显然已经打消了联姻的念头，如果梁西林和利秦是合作关系，应该不会因为韦敏是利秦的小姨子而抗拒。
　　可他们之间如果不是合作关系，又是什么关系呢？
　　难道……和那个有关？
　　想起了什么，王平重新站起来，直接走向书房。林苗看着她的身影跟了几步，被她止步在书房门口，林苗失神，她家的书房里，难道有什么她不能知道的秘密吗？
　　想起曾经两次和队长在书房对话，林苗更加诧异了，为什么队长在她家的书房，比她自己还要熟悉自在？

　　二人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梁西林想要从这一家三口那里得到什么，不知不觉间，李文凯已经盘腿坐在白良对面，道：“小良，陈安国的事，能查吗？”
　　白良沉默了片刻，摇头，遗憾道：“……不能。我权限不足。”
　　权限不足？
　　这句话让李文凯愣住了，查人还要权限？不对，这完全不对。他仔细看着白良：“小良？你是小良吧？”
　　白良一愣，一时间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了。他是白良，又不是白良。
　　刚刚的他，是白狼，不是小良。
　　可是如果不是工作状态，他要怎么面对他呢？应该怎么面对他呢？白良不知道，除了害怕和不安，还能有什么呢？白良瞟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近在眼前的人，心里一阵慌乱。
　　队长说的不一样，他知道。
　　确实不一样。
　　可是那又如何，他不是……
　　眼看着白良开始惶恐起来，李文凯着急了，他一把抓住白良停在键盘上的手，拉向自己，笃定道：“你是。”
　　眼前这人就是小良，他的小良。
　　白良的目光有些涣散，抗拒转开眼，不是，他不是！他使劲儿抽回自己的手，藏在身后，不让自己再次轻易被抓住，却掩藏不住起伏不定的胸膛。
　　不久前放松的氛围转眼消失不见，两人之间的空气再次变得紧张起来。
　　空空的手掌中还残留着碰触的余温，可他眼前的白良已经缩回下巴，再次将自己藏起来，他似乎随时在准备逃跑。这副害怕的模样让李文凯心里一刺，他依然被他避如蛇蝎。
　　他苦笑不已，他出现，会吓到他，可是如果他不出现，又十分想念，这要怎么办才好？
　　如果只能像这样装作没有关系，倒不如……李文凯下定决心，他不再掩藏眼底的悲伤。虽然要说出这些违心话，并不像他想象中那么容易，可他……他咬着牙，艰难的违心道：“小良……我错了……你……你别怕我……我再……我再也不……”
　　错在哪里呢？
　　情不自禁吗？
　　再也不什么呢？
　　再也不情不自禁了吗？
　　这句，他真的说不出口。
　　喜欢就是喜欢。
　　知道是喜欢后，就再没有停止。
　　真的要要承诺再也不喜欢了吗？李文凯的心在滴血，比在战场挨枪子还疼，比当时不得不离开那个优秀的队伍还让他难受。
　　那一年他受伤回来，难道不是为了遇见他吗？就像电视上演的那样，这难道不是命运的安排吗？
　　不是吧，如果是命运的安排，为什么他会害怕会躲避他？
　　这只是老天开的玩笑吧！
　　这个认知，让李文凯更加难受了。心里堵的难受，堵的他呼吸紊乱，堵的他鼻子抽搐，堵的他眼睛模糊，可无论怎么堵，他都说不出那句“再也不喜欢了”的谎话。
　　“我不是……”白良吐出三个字，打断了李文凯的话。李文凯一脸模糊的看着白良的侧脸，白良维持着别脸，不看他，深吸一口气，坚决的说：“我不是同性恋。”
　　李文凯愣了一下，接道：“我也不是。”
　　这一句让白良惊愕回头，他诧异的看着李文凯。
　　李文凯擦了一下模糊的眼，坚决道：“我也不是。我只是想跟你在一起。给你做饭，跟你查案，你冷了给你盖被子，你睡不着了跟你说话，你生病了我就照顾你，如果有人打你注意，我就打他。”
　　“……”白良瞪大眼睛，看着让他无法理解的人，这不是同性恋，是什么？！
　　李文凯吸着鼻子，因为被白良正眼看了而欣喜的笑了一下，这莫名的笑让他那张混乱的脸显得更奇怪了，他却不自知，抹了一下混乱的脸，继续道：“我在部队十几年都没有喜欢男人，怎么可能是同性恋。我只是碰巧就喜欢你了，而你正巧也是男人。你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在烦恼，我还有点积蓄，可以安排去做个手术，不过，我这骨架，那样可能会丑……”
　　“你在说什么。”白良打断他，真不知道这人在说什么糊涂话！他说：“就算做手术也改变不了你和我都是男人的本质。我是在跟你说，我不是同性恋，我不会和男人交往，谈情说爱，甚至牵手拥抱亲吻，你不明白吗？”
　　“明白，我也一样……”
　　“你不明白。”白良打断李文凯的争辩，重新垂下眼睛：“我说的男人，包括你。”
　　“……”李文凯呆愣的看着白良，后者把怀里的机器抱的更紧了，狠心道：“你……你让我觉得很可怕……”
　　真正亲耳听到说被他恐惧，李文凯觉得自己听到了破碎的声音，他一下子就僵成冰雕，从高处掉下来，把自己摔碎了。
　　虽然他已经非常清楚的知道自己被对方所恐惧，可真的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口被什么重重一击，居然这么可怕吗？
　　“不是害怕王方的那种可怕。”
　　这话让李文凯有了一点希望，重新看向白良，带上了期待。
　　“比那种更可怕……”
　　一波三折，然而最后这句害怕成功的击倒了怀着期望的李文凯，碎成渣子算什么，他几乎看到一地的挥发，像灰飞烟灭一样壮观，他却无能为力。现在连最后那根欺骗自己的救命稻草也断了，他跌坐在床上，完全被拒绝了，彻底的。
　　他居然会觉得他比那个可恶的男人还可怕。
　　这让李文凯想哭，男人的尊严强撑着他，他对自己说不能哭，因为他哭起来，他可能会更加害怕。
　　李文凯勉强在脸上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勉强忍住眼泪，道：“你别说了，我知道了。”他从床上弹起来，强忍着不想让自己太失态，转身冲出卧室，往卫生间躲。
　　可砰砰的碰撞声都在提醒他，他早没有什么仪态了。

　　白良看着卫生间方向，几声巨响后，一点点微弱的声音都被寂静的夜无限放大。隐约中，他能听见掩藏在水流声中的碰撞声，那朦胧不明的声音让他忍不住跌下床，癔症般跌跌撞撞的走过去，然而，就在他几乎要推门而入的时候，他又硬生生收回顿在门把手上的自己的手。
　　差一点，差一点就又迷失了。
　　他重新回到床上，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他不是同性恋，他喜欢一个女人，他对自己说，即便不能在一起，他依然喜欢她。
　　这才是爱情，从一而终的爱情，至死不渝的爱情，唯一仅有的爱情，那个人以外的别人都不可以的爱情。
　　她才是他唯一的救赎。
　　而这个唯一并没有被打破。
　　对，没有被打破。
　　没有送到手边的饭，没有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不由自主的靠近和信任，也没有因为有他在身边所以能够安眠……所有这些都没有，都不曾存在！
　　白良缩成一团，咬着牙抱紧自己，绝望而无助。
　　他很害怕，因为李文凯很可怕。他真的很可怕，因为他打破了他的唯一。他非常可怕，因为他会对他心怀期待。他比王方可怕，因为……他甘心情愿。
　　而这甘心情愿，是他最无法原谅的自己。
　　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不是那么脆弱的人，不是那么无能为力、只能任人宰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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