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队队长

　　二十二、见了鬼的哥们儿
　　这话以王平的立场也不方便对白良说，还是得他这个当爷爷的对孙子说：你千挑万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能把你摆在第一位。
　　抛开其他那些世俗条件，他必须先面对这一条，他会对你撒谎，隐瞒甚至欺骗，一声令下他就得离开家，不知道什么时候你就看不到也找不到这个人了，很有可能你连尸体也收不回来。
　　“爷爷……”白良的眼圈一下子红了，道：“我……”
　　老爷子摆手，不让他说下去，见李文凯一无所知的看着他，不痛快道：“你别看我，那个组不是我能过问的，只是因为平平跟小良一起长大，我看得多一点而已。你们内部的事你自己问她。”
　　“那……”
　　“小良不是。”老爷子打断李文凯的猜测，小良若是，他们之间反而没那么难了！他摇头，道：“我爷爷是。但是我们白家，只到我父亲为止。”
　　“为什么？”
　　“不为什么！”老爷子斩钉截铁打断对方的疑惑，茶杯已经空了，他要说的话也说完了，想知道的事情也已经知道了。他端起空茶杯，往门外一指，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白良无奈，爷爷已经下了逐客令，他说什么都是浪费时间，只会让爷爷更不痛快，他抱着羽绒服指了一下门口的苹果，，交代道：“黄土高原的果子，一天一个。”
　　那是爷爷喜欢的果子。

　　银白色的越野再次在月夜里奔起来，夜越发静了，车里也很安静，一直有说有笑的两个人突然都不说话，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李文凯整理着听到的这些消息，心里一阵烦躁，如同十五只水桶打水，他的心七上八下的。他按下车窗，让冷风闯进车里，好让自己头脑清晰一些。
　　白良打了个寒颤，减了车速。李文凯发现异样，白良走的急，羽绒服没穿就开车了，他又关了车窗，却依旧忍不住点了一根香烟，一人一口换着抽了。
　　白良也心绪万千，可这样漫无目的的开下去也不是办法，他辨认了一下方向，就近将车子驶向后海边上的露天停车场。车停稳后，他穿上外套，推开车门，一个人下了车。
　　李文凯听到开关车门的声音回神时，发现白良并没有走远，只是站在门口，安心了。他右手轻轻支着头，看着白良的后背若有所思。
　　离开时他已经记起他去见白老爷子的目的了，可是他依旧没有开口。
　　他开不了口，尤其是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属于自己以后，他越发开不了口了。
　　“白老将军，我和你孙子在处对象，什么保障都给不起，我不能承诺，也给不起许诺，你就准了吧，哈哈哈哈……”这么无耻的话，再厚脸皮的人都说不出口。他可以不要脸，强迫白良必须应他，却不能强迫一个老爷子认可他这样的人作唯一的孙子的伴侣。
　　任何一个爱孩子的家长都不会允许这样的人给孩子作伴。
　　更何况……李文凯很清楚，一直以来都是他没脸没皮的赖着车窗外那人的。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只能用强硬的手段硬抢，凯哥，你要小心！”这个时候，队长讥笑的话突然冲进他的脑海里，他怕极了她会一语成谶。
　　李文凯头一次发现原来自己这么孬，连开口求一声，出去问一句，再强拉着不让他走，他都不敢了。

　　白良蓦一回头，就发现李文凯正盯着自己，当即一愣：“……”
　　“……”李文凯也是愣着。
　　谁都没想到，就这么突然，二人之间的空气又一次安静下来。两人都僵持着没有人先转开眼睛。
　　这要如何是好呢？！
　　突然，白良勾下头，在车窗上叩了两下。
　　李文凯不由扬起嘴角，似乎每次率先打破这宁静氛围的都是小良。
　　只是，这一次他会说什么呢？
　　他疑惑不已，刚放下车窗，却听见白良的声音：“哥们儿，借个火儿！”
　　“……”声音听起来有些冷，全不似这些日子以来的温吞。李文凯想不明白他这是何意，扯线木偶般探身将打火机递出去，白良却又伸进一只手，道：“哥们儿，借根烟！”
　　“……”这一回他像是个搭讪的路人。李文凯看了看不远处的灯红酒绿，酒吧聚集的后海，举手投足间传递着异样的不羁的人确实多，而这个点钟正是捕猎的人踊跃活动的时候，可小良为什么要如此轻佻的跟他搭讪呢？
　　他心里直打鼓，递了一根香烟给他。
　　“哥们儿，”白良一手拿着香烟，一手拿着打火机，头和肩膀已经探进车窗，眉开眼笑，努着嘴冲他道：“再借个……”
　　“……”李文凯看着那双唇的弧度，不受控制的撑着驾驶座的椅背挤过去，野兽般伸长脖子去追那双唇。
　　却只准他轻轻触了一下，那调皮的人就逃掉了！
　　心急的人一猴，已经从副座蹿到驾驶座上，刚要推开车门，却被人从外面抵住了。李文凯心里冒火，仰脸就要瞪眼，迎面而来的却是他在追逐的那双唇。
　　依旧只是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他就退后了。
　　“……”他心里烧着火，他却在笑，抵在车窗上探身问他：“刚刚想什么？”
　　“……”李文凯摇头。他终于回神，白良才不会无缘无故对他做这些无聊的事情，他暂时压住了那阵飞速蹿起来的躁动。
　　“我爷爷吓到你了？”
　　“……”李文凯摇头。
　　“这么快就不……”
　　李文凯抬手堵上那张嘴，不让他说出那句话。他没有不要他，也不是害怕老爷子，只是……
　　他摇头道：“小良……我……队长她……”
　　“不说别人，”白良也摇头，“咱俩的事，不说别人，你是不是……”
　　“我……”李文凯摇着头抬眼，碰上白良那双受伤的眼时，再说不出那些怯步的理由，捧着他的脸印上他的唇，小声道：“我怕我什么都不能……”
　　不能什么？这个傻瓜，他还不懂吗？！
　　“诶！”白良打断他，将自己过界的脸收回来，也收了那点感伤，两汪清泉里印出李文凯的脸，他隔着车窗他笑盈盈的看着他，带着戏弄又喊了一声：“哥们儿……”
　　“谁是你哥们儿！”早就不是哥们儿了！李文凯就要跳脚，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被他耍了，小良竟然真的这般无聊，他被他戏了！他焦急着想让白良收回这一句玩笑话，急得像困兽，四处拍打着找出路，可他越急越慌乱，就是推不开车门，也抓不到这个点火的小妖精，怒道：“谁跟你是哥们儿，你在说谁是哥们儿！”
　　“你说谁？”白良一手亮出“哥们儿”给的打火机，另一只手亮出“哥们儿”给的香烟，嬉道：“还说‘都爷们儿’就要看我换衣裳……”
　　“没……”李文凯立刻否认，却突然没了声音。
　　想起那天的悸动，他顿时没了底气，无论“都爷们儿”还是“哥俩好”这些都是他说的，可……李文凯在心里大骂：真是见了鬼的哥们儿！
　　兄弟个屁！

　　他完全不懂小良怎么会毫无征兆就追究起这些过去来了，越发搞不明白他想干什么了，赶紧慌道：“没看……”他那天确实没看！虽然他很快就把那件事忘了，接下又根本没有时间去想。
　　毫无征兆，他被捉了唇。
　　李文凯突然就不慌了。
　　小良亲吻了他的嘴唇。
　　他突然就觉得踏实了。
　　他主动过那么多次，他也应了他，他会温柔的对他笑，时常挠得他心痒难耐，这两年来二人像几十年的亲哥儿俩般处得天衣无缝，抬手低眉，一颦一笑都清楚得像知道自己的想法一样，他们已经好得不可能更好了，可他始终觉得少了什么。
　　原来缺少的，是小良明确的告诉他，他也要他。
　　而这一吻就是他的定心丸。
　　这一吻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白良收回自己的唇时，已经被李文凯抓住了那两只手。
　　他已经回神。
　　他跑不掉了。
　　“这个是白良，”李文凯看着他，紧了一下那握着香烟的手，又道：“这个是白浪。”
　　白良浅笑，不做任何评价。
　　“那……借火的那个呢？”李文凯小心翼翼的试探，目光却十分坚定，因为他知道这些都是他的小良。
　　“天山上下来的苍狼，”白良一笑，打断他未说完的话，转移话题，问：“也有不知道的？”
　　“我不知道小将军。”李文凯看着白良，补充道：“以及和他们相关的一切。”
　　“……”
　　“这就是你无论如何不能对任何人说的，也没有告诉队长，她却和你对上暗号的隐瞒？”
　　白良不答反问：“擎苍驻扎在天山的哪里？”
　　“……”这是不能对任何人说的。李文凯默，他懂他的意思了。他细想了想，转而又问：“是那时候……队长说用你打报告？”
　　队长报道那天问过白良，用他是否需要打报告，当时他就觉得这话怪异，现在想起来，越发觉得那二人的对话，话中有话。她用自己下属哪里需要打报告，但是如果他们那时是在对暗号的话，就不一样了！
　　“你们的代号都是苍字打头吗？”白良清冷的脸上带着些轻浅的似笑非笑。李文凯的眼睛却亮了。
　　他说对了！
　　两人的目光在车窗上一碰，泛上不同以往的光芒。

　　“木木是代号，所以队长也是代号，”十户人家的地址，包括张明和王小幺的人物设定，队长却只用了一周的时间就给出了答案，肯定不是她一个人的力量，这当中自然少不了申请白良这样的高手协助。李文凯的脑子里突然又出现一个奇怪的名字。
　　“那么白云会不会也是代号？”他虽然在问，心里却已经有了可定答案：白云肯定是代号！想起那几个卷宗的扫描件，数码宝贝一样的小良都做不到的事，白云却做到了，李文凯那双方眼睛在夜空中闪闪发光。
　　“苍鹰，苍擎……”白良抬手遮了一下那两颗星星，眯起漂亮的桃花眼，玩味道：“只有你一个走兽啊！”
　　这一声走兽，让李文凯心中激荡不已。
　　所有人都说他是“天山上下来的苍狼”，可他知道这不等于说那些人知道什么真正的内幕，因为从天山上下来的统称为“苍狼”，只有从擎苍离开的人才知道，狼不合适在天山上飞，所以会有这样的统称。
　　可白良却在说他们的代号，他知道“苍狼”是他的代号。
　　二人明明都没有直白的说话，却都知道对方的弦外之音，这样的默契让李文凯欣喜，这是心有灵犀，是只有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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