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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日谈
我在西北,一关接一关。
与你相隔,一山又一山。
最后只愿我,知道你平安。
——《六两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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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舞皱着眉头从书架的缝隙里头扯出一封皱巴巴的信。
她没控制住力量,一不小心就把信扯成了了两截,面部表情一下子空白了一瞬间,最后憋屈的伸手去挠那串挤满了书架空间,把信封卡的死死的的硬皮本子,内心对着离开了几年的某个人无声咆哮,挠了半天终于把剩下半截给挠了出来。
“……就是这个了。”拆开信,把两截拼起来看了看,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双手微微颤抖着,搅乱了了从窗户透出光线里显形的落尘,垂下眼帘,缓慢的蹲下去,抱住膝盖,大声的深呼吸着,终于控制不住尖叫起来,咆哮着“萧小狼你给我过来!!!”,刻意装作活泼的语气,假装无视了自己长长睫毛上挂住的泪滴。
“幸不辱命。”身上挂着委委屈屈哼哼的兔子的萧朗把这封信交给唐三之后,刚刚还用手撑着他肩膀探头看唐三的小舞就像一下子被抽去了主心骨,彻底扒在萧朗背上,扯都扯不下来,萧朗无奈地笑着,托了托要掉下去的兔子,小声安慰着不满低声哼哼的自己媳妇。
身上挂着个大型挂件的大灰狼体贴的拉上门把独处的空间留给唐三,龇牙打算无视腰间被小舞狠狠拧了一圈的软肉,最后终于没忍住,砰的一声,因为疼痛而重心不稳带着小兔子一起栽在了地上。
距离她离开的那日,已经过了三年。
啊……三年啊。
三年其实不长,三年,生活还是那样子打打闹闹的继续着,就好像没有人离开,但也只是好像而已。
终究是,缺了一块。
小兔子终究是长大了,和萧朗摔一起在地板上,当了肉垫脸着地的萧朗捂住鼻子的苦笑一声,觉得自己鼻血已经出来了,而兔子抬起头呆呆看着这栋房子,终于没忍住,就像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突然意识到,她原来已经离开三年了,这次她不会回来了。
只留下孤独的兔子和这栋房子,在诺丁城的某一个小角落,怀念着某一日她从厨房里走出来的背影。
边上的狼举着爪子,看着已经长大的兔子,手足无措。
很多很多年前,一个人说,这里会是她最后的容身之地。
现在她回到了这里,回到了家,可终究家里面,少了一个人。
为什么呢?为什么只是离开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一切好像都变了呢?
“别哭了。”萧朗说着,也闭上了眼睛,回忆起那个人。
“我还在。”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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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以前,他并没有跟随着小舞他们去向那座神秘的岛,而是选择了与他们告别,留在了梵杨关。
陪她最后一程。
那个时候小舞抬头眯着眼看到了城墙上站着的人,半晌,抱抱他,没有追问什么,拉着其他人跑了,笑着挥手踏上了征途。
他和阿珂站在城墙上望着马车的影子渐行渐远,莫名有了一种送女儿出嫁的惆怅感。
唐三用手抚摸着被小舞撕成两半显得有些皱皱巴巴的信,发黄的信纸奇迹般残留着新墨的香味,,一个字一个字读过去,思绪却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那样子的惆怅感其实无错,因为这一别就是两年,两年的时间,对于那时已经稍稍看淡的他来说,可能只是一句打招呼的刮目相看,而对于这些去了离世之所的孩子而言,却不是简简单单的物是人非所能概括的。
如果当真要类比的话,就像曾经他落入这个世界一般,所有东西都不一样了。
武魂殿没了。
而斗罗大陆,裂开了。
没人能想得到比教皇的野心滋生的更快的,是比比东的力量,就好像无中生有一样,人们恐惧于那份力量,甚至于逃难而来的流民提到一星半点就瑟瑟发抖,而当唐三亲眼目睹武魂殿大军开到梵杨关之后,他才理解为何强横如斯的唐玉珂会认为把自己的命砸上去都不够。
那绝不可能是人类的力量。
阿珂那些朋友曾经解释过的不明所以涩会难懂的术语真实的的展现在眼前,所谓的虚无所代表的含义呈现出来。
站在梵杨关前的,虽然具有千军万马的外表,却不是由数个个体构成的军队,而应该是必须用什么词来形容的庞然大物,但却找不出这样子的词缀,如果要类比的话,只能是“无”。
那下面有什么,也什么都没有,那东西吞噬着存在,被那庞然大物肆虐过的土地,消失了,向上望不见任何东西,向下也看不见任何东西,头顶只有虚空,足下只有万丈深渊——能意识到那里有过什么,但是完全不记得具体情况,只能推测出那里曾经有过东西——仅此而已,甚至可以察觉到对那处的关注的退去,想必再过一段时间,就会完全将那里从未有过土地,有过东西,从来的什么都没有这件事作为常识记录进脑海。
让人下意识发抖的,存在的消失。
而悬浮在那样子军队上方的比比东,只是一具空壳——里面的东西不见了。
无法具体找出理由,只是可以这样感觉——那里的灵魂消失了。
而此时,距离小舞等人离开,不过两月有余。
“这就是虚无啊……”唐玉珂微笑,“无论看几次,都让人打心底发寒呢。”
她牵着唐三的手,语气轻松。
“那么,再见。”
“我会等着的,拉勾了哦。”
丽人微笑着,小指悄悄勾上:“拉钩上吊,不许变。”
最后挣开他五指的那一瞬间,她回眸,笑容令人想起三月的桃,开的艳丽,极美,极绚烂。
就像她生命最后的那场蝶雨。
手中那盏灯笼破碎,化为多如繁星的蝶,绯红的血色驱散迷雾,撞进那畏怖的“无”,长长的白发被狂风掀起,而她立于风中,屹然不动。
即使摇摇欲坠,仍如竹,毫不弯折。
她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敬告苍天。”
“此即成道,不违本心,不离御意,誓约忠诚。
“自此日后,此名即为‘人’,此身即为‘道’之宿体,征伐虚无。”
“——请降灵,‘混沌’之法。”
话音落下,熟悉的白麻雀出现在她身前,张开翅膀悬浮着 与她面对面。冥冥之中好像从虚空里传来辨别不出男女老少的声音,询问:“汝可为道乎?”
唐三抬头,四下张望,意料之中发现,这声音似乎只有自己听见了。
随即响起的,是一句不知从何而来,带着笑意话:“善。”
而后,同样是一道虚空中来的声音,她说,“可。”
清清冷冷,属于少女的音色可以轻易辨出主人,正是曾经给了他当头一棒的姜渔。
最后一道声音却是来自于他身后,唐三回过头,看见神出鬼没的无常用扇子抵着下巴,倚在城楼女墙上,挑起一边眉毛:“自是合适。”
第一道声音沉默了一会儿,再次响起:“契成。”
生命耗尽,白发苍苍的身体化为千风,除了在空气中的微尘外什么都没有留下,但是那成千上万的红蝶却一下子光芒大盛!
那些留下来的,发着光的尘里,渐渐凝聚浮现出一个提着灯的影子,头上笼罩着长长的面纱,看不清脸,只有雪白的袖子在剧烈的风中猎猎作响。
人影将手中的提灯向前一挥,那些蝴蝶扑向城墙下的庞然大物,随后静静的燃烧。
像花,盛开的热烈,用尽全力挣扎生长,却只安静的绽放。
就是如此。
恰如人之一生,挣扎短暂。
不知什么时候,火熄灭了,白色的人影伸出手接住坠落下来的比比东,转身落在城楼,唐三下意识看向人影的脸部——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了无数张面孔,男的女的老的少的美的丑的哭的笑的喜的怒的——就像这红尘间所有的人,都是这个人,而这个人,又是这所有的红尘一样——直到她掀开头纱,露出了笑魇如花,眼波洌滟。
即使化身为了千万的人类,她仍然是她,不曾变过。
“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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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可要珍惜这段记忆。”她消失后,无常用扇子敲着掌心,这样对他说,“不是什么人都能碰上一次‘概念’的就职仪式的,也不是所有碰上的人都可以察觉到这一切的发生——虽然你的灵魂成长到如今这个层次有我们的推波助澜,不过你能真的接触到这个境界,倒是令人惊讶。”
“看来……你有潜质啊。”天颜的美人似乎看见了什么有意思的东西,绽开笑意,眼角的泪痣魅惑众生,“这潜质也不是什么人都有的,居然会一抓一个准,真有趣——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后悔没去海神岛吗?”
唐三摇摇头,他并不后悔。
“你可知,假如你去了,命运线上,你就将是神灵,持有无上的力量,掌控海洋,搅乱这方天地。”
“与我无关。”
无常笑:“明智的选择。”
“这世上有因必有果,你还真是有意思——你昨日的因,居然造就了这样的果呢!”
“那么作为朋友,我果然还是要帮她一把……两年十个月零三天后,你去诺丁城,某个停留之地,那里有一份机缘。”弧度消失,她面无表情,那种无机的特质又浮现出来,让人不知不觉畏惧,心底发寒。
“也许某天,你的潜质能够变成现实,而我能在一切起始之地看见你。”
“我期待那一天。”用手拢拢自己的袖子,她的眼神平淡。
“什么样的因造就什么样的果,你为自己争取到了能有一个未来的世界线,那么,等到再次见面,作为让我见证命运这一命题的协助者,你可以称呼我的真名。”
“吾名莫然。”
“祝君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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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现在,他手里就捏着这份机缘——曾经唐玉珂给小舞留下的信。
那是她给自己心爱的小孩留下的最后退路,在万念俱灰时逃避这个危机四伏人人欲诛其噬骨的世界——一道通往别的世界的门。
也是他的路。
唐三决定出发上路,离开之前,最后向过去的友人告别。
史莱克学院依旧吵闹如斯,几位老师听了他的决定骂骂咧咧,却面带鼓励,母亲在某个花之魔术师帮助下恢复良好,笑着摸摸他的头,和父亲一起送儿远行,七怪听了他的决定沉默了很久,注意力却在别的世界上,相当跃跃欲试的样子,天上楼的老板娘在他来的时候正在打包行李,听语气好像是想重新找地方开店,随后相当嫌弃的一脚把他踹出来闭门谢客。
最后他来到星罗皇城地底最深的牢房。
比比东面向着墙壁,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一日,她被唐玉珂强虏下来,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唤回了灵魂,那之后,她就一直住在了这最深的地底。
并非是关押,而是她不愿意出来。
成天坐在这牢房里,面壁思过,除此外甚至什么都不干。星罗帝心酸的给她最好的待遇,她也不要,弄的星罗帝天天在自己书房里自我爆炸,恨不得自己抄把斧头砍死前教皇,最后又默默缩成一小坨画圈圈。
唐三静静站在牢房外,这氛围太过于宁静祥和,这周围便只剩下了低低的呼吸声。
越安静,那寂静被打破的时候就越惊人。
“很多年以前,有个小孩,被大人物挑中了,她很高兴,因为觉得自己要出人头地了。”
“然后,她突然不是很想走那条路了,因为她突然发现了更好的人生。”
“大人物说,不可以,然后小孩就只能留在大人物身边,直到自己变成了一个大人物。”
“那个时候小孩害怕,即使自己变成了大人物,也会再有人,把她留在身边,于是她伸手,最后够到了不能触碰的东西。”
“所以最终,小孩成了魔王,然后,魔王被勇者杀掉了。”
“……哈。”比比东捂住脸,最后自嘲一般笑了一声——突然响起的太过于短促尖锐的笑声,扭曲得就像什么兽鸣,凄厉的过分。
“原来我这一生,不过就是个,这么简单的故事。”
“魔王被勇者杀死了的故事。”
“……真无聊。”
她站起身,转过头看他,憔悴的过分,白发苍苍,全然已是老人的模样。
“我这大半生,虽然称作是教皇,却和其余诸多教众一样,不曾信过什么神。”
“而今却想着要去信一下了。”
“我竟然已经不知道,除了像我以前未曾正眼看过一次的那些信徒一样苦修终日妄图上达神明以外,我还能求到谁来判决我的罪,来让我去地狱了。”
“我不曾后悔,也不曾良心不安,只是有那么几分抱歉,却也奇异的如同日日夜夜架在火上煎熬——我竟也不知道,我到底该走哪条路了。”
“她到底为什么要救我?”她发问,“我这种人,就不应该活在世上,活生生被吞噬了才好——她果然是个傻子,太重情,当不得大事。”
话语间虽然讽刺着某个人,那字字句句里,却一笔一划写满自嘲。
“因为在她心里,虽然已经物是人非,你依旧是她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即使已经知道你会躲开她的摸摸头,却还是会伸手……因为你对她其实很重要。”
“她知道一切后,也曾怪你怨你,恨你仇你,甚至于欲杀你——但是她却选择了停手——因为她心太软,所以早就原谅了你。”
“但是她不会宽恕你——你该求得的,从来不是她的宽恕。”
“哈……哈哈哈哈……我这种人……宽恕?我罪无可恕。”她几乎笑出眼泪,“我都不会妄想去赎罪了——那样子的罪孽,根本赎不清吧?外头那深渊还摆在那呢!出卖自己世界的罪人……哈哈哈哈……”
“你如果不曾想过赎罪,又为何固执的要去往地狱呢?”
比比东僵住了。
“你和她一样讨厌。”半晌,她低低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说话怎么都这么难听。”
“我自我感觉还是没有阿珂欠揍的。”唐三微笑着说。
“……”前教皇沉默了很久,似乎又要坐在牢房里,化成一块顽石。
唐三耐心的等着,终于等到她开口:“我想……再去看看。”
“看看和她们一起走过的路……还留下多少。”
“海神岛,极北冰原应该还在……星斗大森林呢?”她问。
“没了一大半。”唐三回答,“但是她的木屋还在。”
“是吗。”
“……那就够了。”
“想清楚了?”唐三问。
“没有。”比比东回答,“只是,还想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
第二日,一位老修女踏上了路途,唐三在城墙上窥见她的背影,深知这一别就再也不会相见。
那背影背负着什么,释然着什么,追寻着什么,却再也挺不直腰来。
也许有朝一日,她会沉眠于记忆的河流,梦中回到过去。
那却与他无关了。
只是她的终末和旅程。
三个月后,唐三见证了小舞的婚礼,以父亲的角色将小舞的手交给了忐忑不安的萧朗。
“照顾好她。”他一身轻装,凝视着萧朗,咬牙切齿的说。
“我会的。”萧朗点点头。
小舞突然挣脱了萧朗的手,扑过去抱住唐三的腰,把头埋在唐三胸口,闷闷的说:“哥哥再见。”
“嗯,再见。”唐三默默她因为笼着纯白头纱而显得有些毛糙的后脑勺,最后不舍的,轻轻推开她。
小舞没有抗议,也没有撒娇,只是吸了吸鼻子,瞪着一双兔子眼看了他很久,然后头也不回,转身奔向了站在牧师身前的哭笑不得的萧朗。
唐三凝视着她越离越远,静静的奔向自己的幸福,最后微笑着挥了挥手,转身离去,分道扬镳。
今天起,他们兄妹二人各奔东西,站在自己的未来边,一个已经找到了幸福,而另一个将要启程。
而推开诺丁城某个民居的某一扇门,恍惚间好像穿过了什么‘门’,出现在面前的事是粉色包包头和蓝色双马尾,穿着精致洋服的人偶少女——“欢迎光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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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欢迎光临。”娇小的姜渔穿着华丽宽大的和服,窝在巨大白狼毛茸茸的尾巴里,缓缓喝了一口清茶,而以守护之态卧在她身后的巨狼低下比人还大的头颅,看着唐三,眼带垂怜。
“我还未曾想过,你会成为我的客人。”姜渔往温暖的白毛毛里头缩了缩,抱着热乎乎的茶杯说,“这里是次元夹缝之间的商店,我是第三任店主姜渔。”
唐三抬起头与白狼对视,白狼额心的赤色纹路显得神圣玄奥,他细细端详着,最后想起幼时听过的这个身材娇小的少女曾经认真的话语,弯起嘴角,问巨狼:“好久不见,东华大人,可还好?”
巨狼咧开嘴,露出一个看起来软乎乎的微笑,虽然有着獠牙,却半点也不狰狞,让人想起了一种叫做萨摩的汪来。
“……东华喜欢你……”姜渔仰头看着那只傻狼,难得的有了明显的笑意,“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
她歪歪头:“这么多年以来,我都不记得我曾经训斥过多少人了,但是会真正听进去并且做些什么的,也不过十指之数——你会去尝试着想她的想法,我真的很高兴……但愿你不要怨我太过于严厉,我其实并不怎么会说话。”
“我等你很久了。”最后,她这么说,“这里是一家实现愿望的商店,那么,客人,请说出你的愿望吧。”
“我其实……没什么愿望。”唐三微微颔首,说,“只不过,我答应过她,要去找她。”
姜渔突兀的抬起那双过于清澈,仿佛刺进人心里的眼睛,直勾勾的与他对视,审视着他:“你确定?”
“嗯。”唐三抿抿唇。
“……唔……”少女模样的店主缓缓直起身子,虽然并没有显得高大多少,却散发出了一股沉重的威压,“如果按照第一任店主,我曾经的老板的说法——这个世界上没有偶然,有的只是必然——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的,命运有因就有果,你种下了什么样的种子便要开出什么样的花来……但是,我是‘例外’。”
“我是逆转一切的‘莫比乌斯’,代表着命运中的‘逆转’。经过我的手,命运会被完全颠覆,走上无数分支里都不应该有的未来,将一切的因果破坏。”
“……冒味问一句,你和那位喜欢谈论因果和等价交换的无常阁下,关系如何?”唐三感觉到了某些危险,僵硬着脸。
“……不是很好。”势如水火。
老娘tm最讨厌因果这种东西了。
相看两厌呵呵哒。
语气快要掉冰渣子了。
“当然你放心,虽然我知道你是经过那个神经病指点过来的,但是我可没有那家伙那么小心眼,迁怒这件事,我是不会做的——所以我们能不能不要再谈论这个话题,回到正题。”
“如果是你的话……由我这个例外经手,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被世界所眷顾的天命之子,被命运照顾天命所归的同时,一物换一物,一般都余生不得离开那个世界,乃至于到最后终身修为不得前进半步——这是偿还世界的代价。”
“你虽然因为自己的作为已经不在世界划下的轨道里……但是‘不得离开’这一点,却没有半点退让……除非跟我做交易。”
“虽然我不喜欢ta那个调调,不过难得的ta会做一次好事……幸好你已经有了潜质……但是机缘不是呆在原地就能等到的……而你又要找到她……嘛……”
“……”唐三想要问到什么,却被姜渔阻止,少女微笑,将手指放在唇前,“嘘……神曰,不可说。”
你已经知道的够多了,剩下的,还是自己去想吧。
“我会为你提供帮助的——穿越时空的帮助。”半晌,她说,“但是,你会付出非常大,非常大的代价,人类不可承受的代价……你知道吗?”
“唐三无惧。”他说。
“……很多年前,在我的两位前辈手下,我看过太多的例子了……”姜渔叹息,“你将要面对的,可不是简单的物品可以权衡的……因为你所求的,也不是什么能轻而易举办到的东西。”
“你知道世界树吗?”姜渔说,“你所处的世界,不过某个世界树上的某片叶子而已。”
“曾经我们与你说的,世界,宇宙,次元的定义,不过是对世界树体系的简称而已,既然你想要穿越时空,那么我就必须跟你说清楚一件事。”姜渔说。
“最初,创世神在混沌中播下属于自己的‘世界的种子’,然后种子生根发芽,就长出了世界的根本,最初的起源,最初的主世界。”
“然后随着时间流逝,因为世界中的人不同的选择分支,产生了不同的平行世界,随之世界树就生长出新的枝干,新的叶子,平行的世界越来越多,世界树就越来越枝繁叶茂——而距离越远的枝干,差别就越大,甚至于你会怀疑这是否是平行世界——但实际上上朔最初,它们确实有着同一个起点,也就是每棵世界树最重要的根,最初最核心的主世界。”
“而有的时候,偶尔也会有几片叶子从枝干上落下,运气好的与还在树上的叶子汇合,最后变成新的叶子,成为伴生小世界,依附在还在树上的叶子身边,运气不好的就被卷入虚空……也许会因为出现某个愿意牺牲自己背负世界的家伙,而成功接受别的世界的命运线,成为其他树上的叶子,也许就这么漂流下去,最后粉碎——这并不是什么小概率事件,世界树能支撑起的世界是有限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秋天掉叶子掉一波了。”
“你要做的,就是在无数的树上找出小小一片她停驻的叶子,或者在某一个鬼知道在哪的濒临粉碎的漂流世界,与她再会……仅此而已。”
“然而,难如登天。”
唐三没说话了,他却是望着她,静静跪伏下去,额头触及地板,心也跟这散发着寒气的木头一样冰冷。
“莫要跪我。”姜渔说。
“唐三无惧于旅途,只求先生指点,如何上路。”唐三没起来,他知道这事有多困难了,但是他还是要去做——约好了啊。
姜渔垂眸盯着他,最后叹息:“这事不在我,在你——你当真愿意付出代价?”
“第一任店主接过一单,是在树上无数的平行世界里穿行,那个时候,三个人分别付出了自己相当重要的东西,踏上了旅途……而今未有结果。”
“第二任店主也接过一单,那是一位妄想改变命运的客人,把自己的名字作为代价交换,从此失去了能停留的地方,虽然可以穿行在世界中,却没有方向,无法停留——而失去了自己真名的她,也从来无法被历史记住真正的自己,只能在岁月的夹缝里像幽灵般游荡,或者顶着别人的名字苟延残喘——她曾经也不后悔,但在回溯了时间十余次也未曾改变命运后,她疯了……最后迷失在了无尽的虚空里。”
“我手下……也接过不止一单这样子的愿望……有善终的,却也有至今无望的,等待你的不止是无止境的寻找与落空,还有无数的磨难与孤独。”
“即使这样,你也要去吗?”
“嗯。”
“……那么,作为代价,我将拿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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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渔凝望着唐三离去的方向,突然身体一颤,弯下腰去,剧烈的咳嗽起来,血花从捂住嘴的指缝里涌现出来,一滴滴滴落在萱草色的羽衣上,开的艳丽刺目,半晌,她无力的窝在白狼怀里,呼吸微弱。
“……我感觉我把我三年的话都讲完了……”她嗫嚅着。
白狼心疼的抬起毛茸茸的大尾巴盖在她身上,嘴中穿出清朗的少年声:“你又做亏本买卖。”
“……没办法啊……”我都问了那么多次,他还是固执的要去呢,那就没有理由不帮他了啊。
“人类的身份……”她的意识慢慢沉入黑暗……强行做交换,伤的比她想的还要深……
唐三所付出的代价,就是他身为人类的身份,从此以后,他将不会老去,亦无法死亡,就像唐玉珂在无数的轮回里辗转,他只能在无尽的世界里漂流,直到得偿所愿。
而从此以后,他也将不再困于人类的短暂,有无尽的时间,去寻找,去等待。
次元的魔女将他的代价收下,所交换的,仅仅是等价的长生不死而已,而接触到更加高层次的虚空旅行——仅仅是微不足道的买一赠一——姜渔如是说。
果然是亏本买卖啊……以后再做我就是小狗……
这是次元的魔女,无言的怜悯与仁慈。
这将是一段无限长的旅程,他将走过所有的生老病死,暮雪白头,看这世间所有的变迁起伏,体会唐玉珂看过的一切,再在某一天再会。
即使多如繁星……但是世界仍然是有数的,即使看似无尽,时间也仍然是有穷的,永恒仅仅是一个小小的计量单位,而他将在永恒里与她再会。
“与你而言,‘旅’是什么?”而在某一日,他遇见了端坐于虚空中的少年,黑发黑眸的少年如此问他。
“是无尽的绚烂风景,与身后遥遥一盏家的灯火,远游,只为了归来。”唐三笑着说。
少年看了他很久,缓缓眯起眼,说:“有道理。”
二八少年化作一只纯黑的燕子,静静落在他的肩膀:“那么,证明给我看吧,你所见证的道。”
他没有阻止,也没有回应,只是想起她肩膀上蹲着的另一只,小小的,纯白的雀儿。
如何相像。
他的眼中,终于与她倒映着同样的风景,潜质的种子在路上生根发芽,终于见到她所在的世界,感受到她所见的物。
在世界中巡游的法则找到了感兴趣的‘代行者’,它想看看,这个人,是否能成为它的‘概念’。
某个地方,某位少女突然停下了脚步。
肩上的白雀仰起头,在寻找着什么。
“老珂儿ヽ(〃〃)干啥呢?”头顶着呆毛的少女一脸呆萌的转过脑袋。
“……没事,走吧,宁秋你不是说想买那个娃娃的吗?”她快步跟上去,揽住宁秋的手,面带微笑。
擦肩而过的某个人,突兀回头过去,肩上的燕子扑扇翅膀。
时间有尽,世界有穷,而某一天,终将与你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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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一年,大家再见。
这才是我想要写的结局。
来,张嘴吃糖。
即使相隔再远,也可以怀着对你的思念微笑。
即使相隔再久,也会相信着再次相遇的可能。
只要知道在某一个地方有人等待,在某一个角落他(她)在微笑,就能怀着勇气走下去。
最后,这份情感,传达到了吗?
这个故事已经结束了,下一次再见就是拾起没有勇气再次描述的那本龙族。
不知道自己想要的其实到底是什么,但是总算知道了想要赋予那个孩子的真正的模样。
这一次不会有什么故意卖萌卖蠢,想要踏踏实实写属于自己的东西,也许那些太过于乐观的东西和我实在画风不相符,依旧是意识流与涩会难懂的描述,想要去写一个万千世界里也许最普通的拯救世界的故事。
再次尝试认真更新,不强求日更,然而想好好写些什么。
对的,原来那本会丢进垃圾桶,打算重开一本了,虽然知道这个决定可能会让很多人离我远去,但是仍然想再去从头再来,从头好好讲一次这个故事。
最平凡的,最俗套的,拯救世界的故事。
最后……唔,我发现我真的很喜欢讲这种轮回的故事。
因为很温暖。
[龙族]救世指南
“真心话!”红发的巫女拿筷子敲着碗,明显兴奋过头,“来来来学弟!讲一个自己觉得最劲爆的秘密吧!”
输掉了游戏不得不接受惩罚的路明非摸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其实是活了很多辈子还没喝孟婆汤的老妖怪,你们信不信?”
巫女露出一个鄙视的眼神:“得了吧,你要真这样活了很多年,说什么龙族谱系学都不会挂掉吧!”
“那是因为我每一辈子都在忙着拯救世界啊,怎么可能有时间去在意历史发生了什么啊!”
“嗯嗯嗯我信你——才怪了换个秘密讲啊啊不许敷衍啊啊啊啊!”诺诺跑去捏路明非的脸了。
唔……好吧小祖宗你开心就好。
虽然我真的没说谎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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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一点伸手去靠近,一辈子也只能靠近那么一点点——但是,每一辈子都竭尽全力去伸手,总是能,够到的吧。
想要复兴故乡,想要拯救故土,然而并不是童话的主角勇者,于是逃不掉在过于漫长的征途中灰飞烟灭的命运,也找不到更改结局的正确解答,这样根本无法拯救世界嘛。
但微不足道的我们,也能做些什么。
为此我们奋斗了无数辈子,也将再奋斗下去。
这是属于我们这群老顽固的,唯一的救世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