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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影之十三
故事的最后，吞下了血红石头的方士瑟缩成一团，咬紧了牙关，颤抖着，最后没了声息。
少女眼神复杂，最后轻轻伏倒在方士床榻边，恍若睡去。
等到方士再次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掩上已经老旧的院门，再也没回来。
那样的故事还在继续。
漫无目的的生存不知是为了什么，飘荡在浮世里头的魂魄已经没有了可以在意的东西，就连自己也忘记了为何还要坚持着一世又一世轮回，为何为了己身的存续一次次做出几近无谋的努力。
“为什么！”树下的少女难以置信的质问在树枝上晃荡着双腿的女人，女人伸出手逗弄着肩上毛茸茸的管狐，没有低头看背负着弓箭的少女与被少女拦着的犬耳银发红衣少年。
“因为我需要四魂之玉啊。”女人漫不经心地说着，少女窥视不到的地方，眼神中满是愧疚，“戈薇，你可要记住，不要再轻易相信他人了。”
“不过放心，”女人睁开眼，面上满是悲怜，“……我保证，它落入我手中之后，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了。”
随后消失的女人到了一处无比偏僻的地方，白衣绯袴的巫女抬起头看她。
“那就……麻烦你护法了，桔梗。”灵魂不稳让女人再也支持不住身体，几近遥遥坠落。
神色冷淡的巫女看着她：“你可知道，吞噬这样子的灵魂聚集体，你是可以补充灵魂没错，但是你的意识很可能就这么被无数妖魔的记忆冲散。”
“是吗……”吞下了粉紫色珠子的女人笑笑，“我又不是第一次做这事了……你要信我，我那么多年的记忆，还不至于……”
她终于倒了下去。
一直看着，不理解她究竟在做什么，而今却突然惊觉的唐三转过头，看着［缘］。
“啊，没错。”涂山狐狸这样子说着，身后的九条尾巴烦躁地甩了甩，“你以为为何我要特地点出来你是否能承受她的罪业……她可不只是在各个世界不停轮回而已啊，比起理解她的轮回，更重要的就是你能不能理解她的行为……毕竟在各种各样的世界里，运气好时可以直接找到补充灵魂的药物，可更多时候……她所能做到的最好的修补灵魂的办法，就是找到大量灵魂，以自身意志与之对抗，用自己的灵魂与其对撞，拿记忆作为代价，直到硬生生冲散那些灵魂，再吞噬。”
“后遗症……不只是遗忘记忆……那其中的痛苦……大抵是千刀万剐……也无法比拟。”狐狸叹息着，尾巴焉哒哒地垂在身后，“……而且，不只是灵魂的疼痛，因为这样子做的话……她身上背负的罪业，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杀戮了……”
“很痛苦啊，每一分每一秒地活着，其实都是他人的灵魂所换来的，那是无穷无尽愧疚与叩问交杂的活者地狱。”
“就像她说的，她是个满手鲜血的怪物，”［缘］看着他，眼神冰冷，“这样子的她，这样子的大黑暗，大恐怖，这样子的罪业……你，能接受吗？”
只要是人，大概，都会有畏惧吧？对于未知的畏惧，对于恐怖的畏惧。
是的……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在畏惧她，可是，他也必须宣告着……他内心对于她的疼惜也是如此沉重。
可笑啊，伪善啊，但也是人性啊，灰色的，黑白交错自私的人性啊。
两种情感夹杂着，无法回答对于她的感官，无法道出对她的想法，他下意识想要逃避，侧过头，逃避着来自涂山之狐的注视。
可是……
“唐三。”有人，在小声的呼唤他。
“唐三……”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下意识地轻轻出声，口齿却模糊不清，声音细小如蚊鸣，低低的，几近让他以为这只是错觉。
“唐三……我好疼啊……”从未见过的，脆弱的，那样子的她。
唐三想起了那个在泥泞里挣扎的女子，想起了那个眉眼焦躁不安的方士。
唐三想起了那一日日越发面无表情，瞳孔里绝望却越来越深的唐门掌门。
巫女听不懂海另一端的语言，微微侧目，但是却没有动作。
“唐三……”下意识的念出了那个名字。
疼的……无法忍受啊。
灵魂深处，不仅是精疲力竭的持着刀面对无数虎视眈眈的妖魔，四周火海蔓延中，无数的面孔出现又融化，他们嘲讽着痴心妄想的她，也……斥责着，那个不过一个刽子手的她。
“唐三……”
“唐三唐三唐三唐三……”
“真的……很疼啊……”
就像受伤的兽，伸出利爪朝着每一个意图伤害自己的人，却在沉入黑夜时，卸下了所有武装……脆弱到一触及……就要泡沫一般破碎。
只有在梦里……才可以肆无忌惮地呼唤着所爱之人的名字呐……
“唐三……救我……”
快要……沉溺进水中了啊……
就连稻草，也只是痴心妄想了啊……
一声声，一声声的唤着，毫无作用地唤着。
希冀着那个人可以……再抱她一次。
唐三……终于忍不住了。
自己……究竟在纠结什么啊！！！
即使知道眼前不过幻影，那个早已消逝的过去里，她依旧独自一人抱着自己咬紧牙关挣扎，知道……他其实所作所为都只是徒劳。
他依旧扑了上去，想要把她拥入怀中。
可指尖触及到的，其实只是消散又拼凑的雾气而已，所有的一切，罔顾着他的意愿，继续无法逆转地演出着这闹剧。
“唐三……我好想你啊……”
“……我在。”
“唐三……你在哪啊……”
“……我在这儿了。”
“唐三……我好想再见你一次啊……”
“……嗯。”
“唐三……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到底为什么……还要这样子挣扎啊……”
“……对不起……”
“唐三……为什么……为什么这么久……我都没有再遇见过你啊……”
“……”
“唐三……是不是……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不是的……真的……不是的……”
“他们说……人是会轮回的，三生石上写名字……就一定会遇见的……”
“……嗯。”
“可为什么……我……找不到你的名字啊……”
“……嗯。”
“唐三……”
“我在这。”
“我……好累啊……好想去死啊……可我……还没找到你啊……我不能……”
“我在这……真的……我在这……”
“……唐三……我不能，在还没见到你的时候……自己先走，对吧？”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我可……不能学你啊……可是……你……还会回来吗……”
最后，女人挣扎着，眼角有泪滴滑落。
她爬起来，迷茫地撑着地面，无力地跪坐着，两眼无神。
“我是……”
“我是……谁……”
“我……我是……”
她虚弱的捂住嘴干咳了两声。
“我是……珂。”
眨眨眼，双眼有了神采，女人开始一笔一划的写着，几乎要把字刻入骨髓地写着。
“唐……”
唐……什么……
“……”她丢下树枝，捂住脸。
“唐……唐……”
“桔梗……怎么办……我忘了……我居然忘了……我怎么会忘了……”
“这样子……我怎么认出他啊……桔梗……”
巫女拍拍她的背，眼神悲怜。
“唐三……是这个名字吗？你刚刚……”
“唐三……唐三？”她终于收敛起情绪，放空眼神，长叹一口气。
“是吗……是这个名字啊……”
巫女与女人相互扶持着远去。
［缘］看着呆站在原地的男人。
唐三蹲下来，看着那个深深的唐字。
终于，忍不住，落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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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你们！这群！混蛋！！！！
宝宝有小情绪了呜哇哇哇哇哇哇！！！！！！
禁止调戏作者！禁止！！！
嗯，这一章……应该算是……发糖？（啪！）（顶锅盖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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