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

　　这里是纽约一处缺乏管辖的贫民区，楼房破旧不堪地屹立在这片凹凸不平的土地上，楼下的店面都延伸到了大街上，进出的只有嘟嘟作响的旧式货车和尾声震耳的摩托。
　　苏茵拢紧了淡卡其的长大衣，她一年四季都穿着这个外套，她有两件，足够换洗，大衣的下摆将商贩的商品扫落在地，苏茵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继续往前走，不顾身后商贩的叫骂。
　　脱漆的军用马丁靴踩进杂货店的木板地上，让地板里面发出闷声碎裂的声音，老板缓缓转身，两鬓白毛翘起来，看着来人张开只剩下几颗牙齿的嘴说着吐词不清的英文，“都说了几次，那块地下面有东西，肯定又踩坏了！”
　　苏茵淡漠敷衍地应了一声，看着手边柜子上面的新物品，拿在手上把玩一会儿就无趣地丢掉，走到沾满灰尘的玻璃柜台前，抄着蹩脚地口语道，“我的烟草。”
　　苏茵喜欢抽烟，她只抽老越南的烟草，她喜欢那个烟草里面腐朽的味道，整个纽约只有这家杂货铺有，而且每天只进货一包。
　　老板的牙龈总是磕到烟：枪上，眯着浑浊的双眼指了指苏茵身后的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皮夹克的男人，个头比她要高上很多，背对着她把弄着手中的小刀，锋利地反光，反射到了苏茵的面容，男人侧头目光却没有看向她。
　　“你拿了我的烟草。”苏茵继续用着自己蹩脚的英文对男人说道。
　　男人停下把玩小刀地动作，将小刀拿高定在一个位置，刚刚好刀面上面是苏茵此时面无表情的脸，男人嗤笑出声，声音不是低沉而是清澈道，“你还是说中文吧。”
　　苏茵不恼不怒，开口并不是男人想要的甜美声线重复道，“你拿了我的烟草。”
　　“这一直是我的。”男人放下小刀转过身倚在后面的玻璃上，灰尘飞起。
　　他头发用少量的发胶弄到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中欧的五官带着挑衅地微笑让苏茵真想上去打两巴掌。
　　苏茵不再看向他而是转头看向坐在柜台抽的□□的老人，语气依旧平淡但是细听能感觉到她的不悦，“解释一下。”
　　老板从烟圈中睁开眼，摆了摆手道，“只有一包你们看着办吧。”
　　不想继续看男人挑眉后得意笑容，苏茵踩着大步离开了店面，径直走向了自己居住的破楼，窄小楼梯上的灰尘再一次被苏茵的衣摆擦净，苏茵摸出大衣口袋深处的钥匙，锁还没碰到门门就打开了，苏茵不耐地一啧，拍了拍隔壁地门，里面传来好事被打断的气喘声。
　　“我房门又坏了。”
　　“我过几天叫人来修。”房东回完话又继续刚刚的事情。
　　苏茵已经来到这个城市近10年了，她从小跟着在中国当刑警的舅舅生活着，16岁那年暑假在纽约唐人街跟舅舅走散了。
　　推开咔吱作响的木门长腿一蹬将桌子边的沙发抵住门，脱下外套挂在门边的衣架上，衣架边还有一条裸粉色的披肩是上次一个马来西亚的落魄商贩来到集市卖的。
　　将自己的身体丢在洁白干净的穿上，听着窗户外面传来楼下的维修声，合上眼睛小寐片刻，起身蹬掉脚上的马丁靴，赤脚踩在干净的木地板上，拉开衣柜里面的小箱，将里面的狙”击”枪拿出来用抹布仔细地拭擦每一个零件。
　　窗上传来响声，苏茵习以为常地看去，拉开窗户把篮子里面的信封拿出来。
　　秦琛，军火中间商。
　　看到正面的照片，苏茵平波无澜地眸子起了涟漪，是刚刚那个男人。
　　她是业余的杀手，只有在缺钱的时候才会跟中间人汤力联系，汤力不出一天就会拿到击杀任务的信息，里面带着赏金，汤力会把中间人需要收走的钱先拿走再给她信封。
　　以往的赏金都是只够苏茵花几天或者一周的，而这次的赏金足足够苏茵过两个月。
　　在窗口架起狙”击”枪，上弹，十字架瞄准杂货店面，发现男人正在结账。
　　看着男人缓缓走出来，感受男人的步伐和心跳声，在楼下装修声最大时对准心脏“砰——”
　　楼下传来短暂的尖叫声，苏茵并不在意，收起枪支看着男人倒在血泊之中满目笑意的看着苏茵的窗口，苏茵回以冷淡的目光直到男人失血过多闭上眼睛，嘴角还残留着若有若无地笑意。
　　苏茵收拾着桌上昨天洒落的烟草，用白纸抱住，点火吸了起来，烟圈在空中有技术的绽放，鼻息也带着老越南的味道。
　　傍晚的咖啡店里面有着男人的汗臭味混合着热可可的味道传进苏茵鼻腔，裸粉色的披肩包裹着整个上半身，中长的卷发披散在肩上，是前段时间在市边的街头发廊烫的，卷的一大一小参差不起。
　　慵懒地眯着勾人的眸子，嘴上是艳丽地唇色，她只有一支口红。
　　汤力杵着拐杖别扭滑稽地走到苏茵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苏茵面前的热可可早已经冷了，汤力打了个响指，冷掉的热可可被换成了冒着热气的热可可。
　　“我看见秦琛死了，所以我已经将这个消息报给下单人了。”汤力将身后的泛黄的信封推到苏茵面前道，“你最近怎么这么缺钱？养男人了？”
　　“我看上了一条波西米亚长裙。”苏茵缓慢地说道，拆开了信封看了看地址和限定的时间，将信息塞回去，喝了一口热可可就起身离开。
　　第二天，她是自然醒的，看着窗外的烈阳已经是午时了。
　　在厨房折腾了一会儿弄出了一盘意大利面，搁在客厅的茶几上，从桌下掏出了前些年买的纽约地图摊在桌上，认真的寻找着人物所在地附近的高楼。
　　今天的猎物是一家小公司的总经理，这些年她猎杀过大大小小的人物，大到总统候选人小到楼下的贫民窟流浪汉，只要出的钱合理她也乐意，交易就算达成。
　　小公司对面有一间小旅馆，楼顶刚刚好能俯视总经理的办公室。
　　浅卡其的外套下是一条白色的背心棉麻裙，纤弱的肩膀上背着一把大提琴，趁着前台跟旅客交谈的间隙脚步迅速面色平静的上了楼梯，推开楼顶的门，阳光照着地面泛着金光。
　　找好狙击点，打开大提琴的盖子，拿出里面狙击：枪分散的部件娴熟地拼装着，看了看手表，五秒。
　　夹好支架，匍匐在地面上，透过狙击：枪的镜片看见总经理色迷迷地眼睛恋恋不舍地从秘书身上离开，一头发胶打理过后的发型张镀了一层油，看见总经理缓缓坐下，十字架从下到上在他的太阳穴下停下，瞄准。
　　“砰——”
　　在下到第二层的最后一节楼梯时，肩膀被来人狠狠地撞了一下，肩上的大提琴包滑落在手臂上被抓住。
　　“不好意思……是你？”男人清澈地声音带着虚弱无力的语感，前面四个字是英文出口，后面两个字是中文。
　　苏茵闻声抬眸看见男人的脸神色一僵，目光滑向左胸心脏的位置，黑色的皮夹克大敞着，里面是宽松的背心，胸间包着医用白布。
　　秦琛。
　　淡漠地背好大提琴包，一声不吭地下楼，对秦琛的“死而复生”视而不见倒是让他很是诧异。
　　在苏茵的世界里，秦琛的任务已经结束了，既然汤力已经通报审核过了，至于这个人有没有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也都不在她的管辖范围内。
　　“喂。”秦琛叫住苏茵，可是苏茵并没有停下脚步。
　　听到后面急促地脚步声让苏茵眉不易见的一皱，秦琛打量着苏茵背上的大提琴包，痞笑道，“里面是那玩意吧。”
　　苏茵猛然转身让秦琛被动的后腿几步，警告地看了他一眼继续下楼。
　　“喂。”秦琛想要抓住苏茵的手却只碰到了大衣的衣摆，再次大跨几步在前台面前抓住苏茵，动静惊扰到了做着笔录的前台。
　　苏茵看似不经意地一个转身，笑意嫣然地看着秦琛，实则左手上自卫的小刀早已抵在了秦琛的下腹。
　　“先生，我的表演已经结束了。”苏茵用着自己糟糕的口语故意说给前台听，前台闻言多看两眼便继续手上的工作。
　　“我知道，可我想再听一曲。”秦琛邪气地勾起嘴角，满是笑意地看着苏茵僵硬的嘴角。
　　“钱。”苏茵做了一个手势让秦琛哈哈笑出声，爽快地应答。
　　半晌，苏茵踱步下楼，手上拿着一盒老越南的烟草。
　　她随着秦琛进了房间，里面整洁干净比起以前交往过的男人不知道好上多少的，秦琛请她做在沙发上，而他则一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你叫什么名字？”
　　“Lily。”这是她突然胡想的名字。
　　“真好听。”秦琛翘起二郎腿，从黑夹克的内侧拿出一根老越南卷好后用廉价的打火机点燃。
　　苏茵毫不客气道，“给我一根。”
　　“那你告诉我你的中文名字。”秦琛笑的无害。
　　“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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