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人

　　第二章

　　“公子，出了此山再行数十里，便是遖宿境内了。公子打算先进入遖宿，还是绕行至天玑？”说话的是随行的侍从杜应人。从勾岐峡谷顺水路一路向下，两人辗转已深入越支山，靠近了遖宿国。

　　“自是杜夫人所交托的事要紧。既已到遖宿，也不必急于一时，我看还是先在此处寻个地方落脚歇息，待明日再去遖宿王城。”田辛起抬头望了望天色，吩咐道，“况且云笙应已先一步到了，我们便不必着急。”

　　杜应人在附近打探了一番，寻到了一处草屋，想来原本是进山的猎人暂居之处，不过现已荒废了，简单打扫拾掇了下，过一夜当没有问题。

　　田辛起走近草屋，在桌边自顾坐下，草屋内装饰简陋，却一眼能看出是狩猎人的旧屋。恍惚间，思绪翻涌，田辛起取出酒壶，啜了一口。

　　“这草屋甚是简陋，委屈公子在此过夜了。”杜应人微微施礼道。

　　“无妨。若无此屋，则要在这荒山中露宿，在下并非娇弱之人，有何住不惯？应人多虑了。这一路辛苦，便歇息吧。”

　　“是，公子。”

　　入夜，忽闻门外传来敲门声。杜应人一个警醒，执剑起身，田辛起示意其先不必紧张，并着其走近门前相问。

　　“来者何人？”

　　“在下路过此地，本想寻一处过夜，刚巧看到此间有微光，便冒昧叨扰了，但求能借宿一宿。”一个年轻有力的声音响起。

　　田辛起仔细听了听，低声对杜应人说道，“此人说话时内息很稳，想来是有身手的，单凭一句话也无从判断身份，就让他进来吧。若真是来着不善，以一敌二，他怕是也讨不到便宜，只是莫要暴露了身份。”

　　“谨听公子吩咐。”杜应人说完，便上前拉开门栓。

　　来人进屋，果然是个年轻人，着青色长衫，肩上搭着个包袱，手中执一柄长剑，看起来似乎赶了很久的路。年轻人对着二人楫了一躬，“多谢，在下叨扰了。”

　　“吾等也是途经此处暂宿，都是赶路人，公子不必客气。未请教公子如何称呼？”田辛起回礼道。

　　“在下姓骆，只是个走江湖的，公子一称实是担不起。”

　　年轻人礼数周全，谈吐大方，举止间却是丝毫没有江湖气，此番回答恐也只是掩饰身份。

　　“那在下便称呼一声骆兄。”田辛起微微一笑，又道，“这草屋简陋，骆兄随意。”

　　姓骆的年轻人再次回礼后，便解下包袱，席地而坐合眼休息。

　　一夜无事。

　　翌日一早，年轻人与田辛起二人辞行。

　　“未请教仁兄姓名，在下改日可登门道谢。”

　　田辛起淡淡答曰，“既是江湖人，又何必拘泥这些礼节？吾等也有要事在身，就此别过。”

　　待年轻人离开，杜应人上前悄声说道，“此人怕是没那么简单，公子可需我着影卫跟着？”

　　“不必了，此人所去方向乃越支山深处，如我没有猜错，他应该是去找那个人。”

　　“公子是说…”

　　田辛起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了什么，“我记得天枢仲堃仪有一门生，姓骆名珉。”

　　“原来如此。”杜应人也恍然大悟，“那便依公子所言，先随他去吧。只是不曾想这越老也管起了闲事。”

　　田辛起面上露出一丝冷意，杜应人见状，不再多说，两人继续赶路。

　　天璇国，朝堂。

　　大殿内朝臣们几人一处窃窃私语，丞相魏玹臣静立在一旁，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随着内侍唱喏，“王上到。”众大臣忙分列两边站直，毕恭毕敬。

　　天璇王陵光，面带笑意走上王座，落座道，“今日众卿可有事要禀？”

　　魏玹臣出列，“王上，臣今日一早收到战报，此前遖宿军侵吞我边境多座城池，大将军张洵不辱使命，现已收复上庸、户城、旧县。遖宿大军退至上庸关外。”

　　“好，甚好。传本王旨意，军中将士个个均要封赏，此事就有劳丞相了。”

　　“老臣领旨。”魏玹臣垂首又道，“据斥候报，张将军另有密报要呈予王上，眼下应该已在返回途中。”

　　陵光点点头，又听众臣一番奏报，方退朝。

　　王宫后花园，荷池边的凉亭内，一位面若冠玉，着蔚蓝长衫的公子坐在亭内，石桌上摆了一张棋盘，公子时而蹙眉时而沉思，自顾自的落着子，棋盘上黑白棋子纠缠数处，进退厮杀。陵光退朝后赶回后宫花园，将将看到了这一幕。此情此景，这般美好，竟让人生生不忍上前打断。陵光不禁想到一年前，也是在此处，听到此人中毒殒命的噩耗。若非医丞及时赶到，若非自己有那续命良药，恐怕这个人他也是留不住了。

　　想到往事，陵光忍不住上前，低呼出声，“阿钤！”

　　“王上。”公孙钤听到陵光的声音，忙丢下指间棋子，起身施礼。

　　“今日风大，阿钤身子还未痊愈，怎的就出来了？”陵光一把扶住公孙钤，满眼是担忧之色。

　　“属下…”

　　“什么属下？”陵光微微蹙眉，打断公孙钤的话，“孤王说过，不管你在不在朝，你都是本王的公孙副相。”

　　公孙钤垂首道，“是微臣失礼了。”

　　陵光想说什么，却又觉得心中不是滋味，末了嗔道，“孤王的心思，这一年来，阿钤怎会不明白？如此便太生分了。”

　　说完，又拉起公孙钤至亭边坐下，温声道，“张将军此番打了胜仗，边境的几座城池也收复回来。朝中事有魏相和张洵在，你大可放心了。眼下你只需将养好身子才是。”

　　公孙钤未再言语，却觉胸中不适，咳了几声。

　　陵光赶忙起身，唤人拿了件披风进来，给公孙钤裹上。

　　“阿钤，咱们回宫吧。”拉起公孙钤的手，轻轻拍了拍，陵光又低声道，“阿钤说过，惟愿孤王做这盛世之君，孤王既然应了你，就绝不会让你失望。”

　　遖宿王宫。毓埥沉着脸，对着天玑报来的战报，未曾想这个天璇竟如此难啃。忽闻殿内传来脚步声，毓埥转身。

　　“你来了，看来我这寝殿你来去更自由了。”

　　来人一袭灼灼红衣，嘴角略微勾起，施礼道，“慕容参见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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