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雪无烟

　　冷，好冷啊……
　　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躺在大街上，企图获得哪怕一丝丝暖意。黑蓝色的天空愈发的阴沉了起来，路边昏黄的街灯微弱地抵抗着黑夜。没过多久，细柔的雪花翩飞着从空中飘落，像是飞舞着的小精灵，一点点地吸走了她身上不高的温度。单薄瘦小的身子无法控制地抖动着，她伸出双手支撑着身体，努力地往街边商铺的檐角下爬去，一条红线留在她爬过的地方，弯弯延延地蔓延开去。
　　好冷啊……
　　腿上有个未愈合的伤口，每挪动一分就会流血，身上有大大小小的瘀青，脸上还有个刚结痂的疤，虽然已经入冬，身上却只有一件破烂不堪的连体童装。小小的身体卵足了劲向不远的地方爬去，好几天没有吃饭的胃在抽搐，头脑开始发昏，小女孩咬紧了牙关，努力的挪动着。
　　不可以哭。不可以哭啊……
　　雪花飘落得越来越快，慢慢地，四周都被雪花沾染成了白色。
　　今天是什么日子？为什么街上一个人都没有？谁来救救我……救救我啊……
　　她努力地爬着，双腿早已冻得失去了知觉，双手打着颤，小手撑在雪白的地上，已经没有可以融化雪花的温度。破烂的童装蹭在地上哪抵得上地上如冰的寒冷、坚硬的石子？没两下便被划开几个大口子，肚子上的皮肤接触到石板路，胃里又是一阵翻腾。
　　不可以昏过去……不可以……
　　一边想着，小女孩一边向前伸出手，看着那可以挡雪的屋檐近在不远，然而眼前一昏，伸出的手再也没有力气支撑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

　　好暖……
　　软软的……好像躺在棉花上呢……这是哪里呢？我回家了吗？妈妈……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已躺在白漆漆的病房里。一对夫妇开车经过那条街时发现了差点被雪埋没的小女孩，便把她送到了医院。
　　“醒了么？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床边站着一位中年妇女，微笑着，稍稍弯下身来帮她捻了捻被角：“医生说你身上的伤没什么事，好好休养一下就不会留疤了……你饿了吗？”
　　谢谢……
　　“啊……啊……”张开口准备道谢的女孩诧异地发现自己只能发出一些奇怪的声音，不由得慌了，挣扎着想要下床，却扯动了身上的伤，痛得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啊啊……呜呜……啊……”
　　“怎么了？”妇女慌了，按住女孩拼命挥舞的双手:"别乱动，你还在打点滴哪，别乱动呀，没事的阿，别哭了。”
　　看着面前这个小孩身上的伤痕、瘀青，白素心里酸酸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她的丈夫都是资格颇深的大学导师，她自己是高中的美术老师，两人结婚十几年一直都没有孩子，嘴里虽说不要紧，但她知道其实她丈夫和自己一样，想要个孩子想得不得了。昨晚上从朋友家里出来，开着车往家里走的时候看到路边白花花的一个小雪堆，看着隐隐约约像是有个东西被埋在下面，催着丈夫把车停在路边下去一看，一个全身冻成是冰块的小孩。两人当时就懵了，冲到医院交给医生的时候还一直在担心能不能救起来，好一番折腾。
　　事后医生说，要是再晚上个一会儿，没准小孩的腿就保不住了。一听这话，两人是又喜又气。喜的是自己赶得及时，把她救起来了，气的是小孩的家长，这么个天气里居然让小孩在外面冻成根雪条都不理会。据医生说，小女孩身上的伤应该都是被施暴的结果，白素本就是个感情细腻的人，想着这么小的小孩就被人打出一身的伤来，不由得哭了好久，丈夫又哄又劝的终是忍住了，可现在见小女孩哭得凄切，便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她，嚎啕大哭起来。
　　丈夫段老师进门时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
　　好容易劝住了，两人开始想办法问出小女孩的身世，可是小女孩顶着两个核桃般的眼睛，只能发出模糊的“啊啊”声，让医生给看了看，医生摇着头说怕是上了声带，至于能不能再开口说话还是个未知数。白素看着小女孩长得挺机灵，说难道是被人口贩子拐走之后，自己跑出来的？段老师说不像，没准是被家里虐待才逃出来的。不管是哪一种都不是什么好事。问她几岁，她想了想，比划了五根手指。又问她有没有父母，她只摇头不出声，看得白素怪心疼的，于是便起了收养她的念头，回到家和丈夫一商量，还未等到小女孩出院就办了收养手续。
　　于是小女孩便开始姓段，因为她说不了话，就取了“无言”二字为名，只是白素嫌“段无言”听起来别扭，就取谐音改成了“段无烟”。她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段夫妇就把他们捡到她的那天当作生日填到了所有的表格上。十二月二十五日，圣诞节。
　　带回家收拾干净，穿上白素特地买来的小裙子，发现是特漂亮的一个小女孩，五官清秀，乌黑的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就是可惜了脸蛋上一道粉红色的疤挡住了左边的小酒窝，身上的伤倒是都褪得干净。邻里四下都认识了，又交代了那些亲戚朋友们，在家里呆了一年，在各方人士的关注下，小段无烟背起书包穿着校服上小学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