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一曲红绡不知数

　　“当——”

　　琴弦乍断，苍青色的气流僵硬地震起，扫落一地碎花。
　　眼前仍保持着拨弦姿势的白发男子面色如常，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异样。
　　他抬起眼，晦暗不明的眼神看得我莫名其妙。

　　我说错了？

　　旁边的萤草顿了顿，才问道：“大人，您认识妖琴师吗？”
　　说罢，她向我投来了不知为何有些紧张的目光。
　　紧张？有什么好紧张的？
　　我不明所以，想了想，好歹没有崩人设：“听说过而已。”

　　这样说也没错，我是从网易那听说的[doge]
　　妖琴师是我除了雪女外的第一个sr，而且第二个也是他，升技能还特别乖巧地升了大招，简直贴心小棉袄。
　　所以，虽然他觉醒后不忍直视，虽然他在我这完全没有用武之地，我都没有喂掉他。
　　不过也因此，我对他其实印象不是很深……毕竟不怎么用嘛。

　　听到我这么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萤草莫名有些低落，轻声说：“这样啊……大人，妖琴师就是我的家人。自我被唤醒起，我就一直和他在一起了。”
　　“哦……”我看向仍然盯着我的妖琴师，回忆着人设做出了倨傲的表情，“你好，我是鬼女红叶。”
　　自爆恶名，我倒是很好奇对方的反应。
　　只见白发男子抿了抿唇，随即缓缓站起身，然后在我诧异的目光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您好……小姐，欢迎来到这里。”

　　和妖琴师打完招呼后，萤草又带着我来到了他们的屋子里。
　　这是一间很朴素的木屋，不算很大，但进去后我发现这里的家具物事都十分齐全，有些茶具之类的甚至算得上是精美。
　　倒像是什么千金大小姐来这里度假建的房子。
　　被自己的假设逗乐了，我摇摇头。

　　“请坐吧，我给您泡茶。”
　　萤草替我弄好软垫，不等我拒绝，又熟练地从木柜子里翻出了一套藏得好好的茶具，开始泡起茶来。
　　敞开的门外撒下了温柔的日光，浅浅淡淡的，在萤草白嫩的侧脸投下了几缕斑驳。
　　渐渐被茶香溢满的屋子里只有茶水流灌的淙淙声，我托腮看着她，突然生出了岁月静好的感觉。

　　“方才你说，你被唤醒起？”
　　安静的室内响起我突兀的声音。
　　又是好一会的静谧，我才在茶清澈的水声中听到萤草的声音。
　　“嗯。”她挑开煮沸的茶盖，“我……曾是一位阴阳师的式神，与她缔结契约后，就相当于脱胎换骨，从头再来了。所以，我只有被唤醒后的记忆。”
　　我有些惊讶：“那你的阴阳师呢？”
　　“她……”
　　萤草顿住了手中的动作，沉默了片刻后，她看向了我。

　　“她已经死了。”

　　萤草脸上的模糊不清让我有些难受，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心里莫名有一个声音促使我继续问道：“既然如此，你现在是自由之身了？”
　　萤草轻轻地摇了摇头：“不是的……她去世前并没有为我和妖琴师解除契约，所以虽然我们失去了主人，却仍然是她的式神。”
　　“不能解除了吗？”
　　“除了她，没有人可以解开。可是她已经死了，所以……”萤草止住了话。

　　说实话，听到这么一番话，我可以算是被冲击了三观。
　　自我知道自己是穿越到了阴阳师里起，我的潜意识里可以称之为阴阳师的就是安倍晴明。
　　我忘了，我身处的这个世界是真实的。会流血，会死亡，会有千千万万不同的人。
　　而如今，我仍然是个局外人，对这里的规则模糊不清。

　　在我沉思时，萤草已经煮好了茶汤，在我面前的木桌上摆下。
　　我下意识地道了谢，随即捧起了暖暖的茶盏。
　　放近了我才看清，手中的茶盏很漂亮，苍白的骨瓷上描绘着浅淡的桔梗，洋洋洒洒地，仿佛随时要飞落出画里。
　　做出这茶具的人真矛盾。
　　桔梗在日本比较普遍，还可以当做蔬菜食用，算是平民花了，却被刻在了名贵的瓷器上。
　　我小小吐槽了句，便轻抿了一口茶。

　　见我喝下了茶，萤草才问道：“大人，暂住这里的话没关系吗？”
　　我点点头：“这里很好，麻烦你了。说起来，这间屋子是你们建的？”
　　“不是的。”
　　萤草温柔地抚了抚透着凉意的木墙。
　　“这是……我的主人建的。”

　　任时光匆匆流去……不对错了。
　　总之，白驹过隙，我已经在这片薰衣草花海里安置了一阵子了。
　　远离世俗，在这里的日子其实挺美好的。如果我不是来自二十一世纪被手机惯坏(……)的人，或许会就这样答应萤草昨天突然提出让我一直留下来的请求。
　　我知道，留在这里远比枫林安全，更不会有穿帮的后顾之忧。
　　但是……

　　听了萤草的邀请后，我既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萤草也不急着要答复，她很善解人意地让我去随便走走，散散心。
　　走出门，我便被一阵琴声勾去了心魂。
　　妖琴师仍在孜孜不倦地弹琴，他看起来很专注，因此我也没有出声，站在一边安静地听着。
　　一曲终了，他突然看向我：“会弹琵琶吗？”

　　一个闷骚主动搭话是件多惊悚的事相信不止我一个人明白，我向他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一张琵琶被小心地放在了柄架上。
　　我挑起眉：“我可不会你方才弹的曲子。”
　　他低笑一声：“无妨。”

　　幸好年代久远，此时的琵琶还没有什么金属，不然没有假指甲直接上，感觉会被掏空。
　　嗯，摸起来不错，还是五弦。
　　我是会琵琶的。也算是学家渊源吧，爷爷善琵琶，连带着我也被带入坑。
　　不过让大家失望了，我的水平考级可以，但不高……反倒是我表姐，才是真天才。
　　嗯……既然是五弦，就向方老看齐吧！
　　调好音，回忆着曲谱，我挑起了琴弦。

　　古有白居易《琵琶行》所云：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
　　琵琶的声音清脆优美，动则气势磅礴如十面埋伏，静则凄美灵动如梅花三弄。
　　然而自我手下流出的曲子，既不是阳春白雪，也不是昭君出塞。

　　妖琴师先是安静地听着，不久，他便抬起手，开始拨动琴弦与我合奏起来。
　　他的琴声很妙，明明没有练习过，我却完全不需要担心他会不会跟不上。
　　挑、分、勾、抹、扣，时而左手泛音，琵琶独有的清脆声悠悠扬扬地扫开，伴着琴声合奏。

　　一曲毕，我吐了口气，松开了按着的琴弦。
　　妖琴师看起来却十分开怀，说着与表情不符的话：“技巧还可加强，感情却十分充沛。”
　　兄弟你这话我没法接啊！
　　我呵呵一笑，没话说。
　　“……”他沉吟片刻，“小姐弹出了无家可归的悲与徘徊。”

　　卧槽！

　　我一抖眉毛，差点压抑不住破口而出的国骂。
　　“……什么？”
　　妖琴师一派气定神闲：“不知小姐可否告知曲名？”
　　憋了一肚子气，我还是无奈地叹了叹。
　　是在下输了，你个琴魔。
　　“……琵琶行。”

　　琵琶行里，琵琶女与江州司马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分明是在叹无家可归，不得归处。
　　恰恰与此刻的我共鸣。

　　抱着琵琶，我低沉了起来。
　　“妖琴师。”
　　他看向我。
　　“我该留下吗？”
　　“……”

　　萤草既然可以提出邀请，那妖琴师也一定是知情并同意了的。
　　与他接触不多，我是不明白为什么他同意留下我……好吧，这个说法真让人不爽，说得我没地方去一样。

　　妖琴师沉默了很久，久到我都几乎要开始走神了。
　　半晌，他又弹起了琴。
　　我不知道他是不想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也不是非得从他这里得到建议。
　　抱着这样的念头，我渐渐沉入了琴声的世界。

　　“你……”

　　琴声缭绕，我的视线模糊了起来。
　　无形之中，一双冰凉的手拉住了我，把我拉入了另一个世界。
　　我一个激灵地张开眼，张开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卧槽什么鬼！
　　我撞鬼了吗？！
　　我明明还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妖琴师的气息，还有不远处的萤草，但却什么都看不到……
　　难道……这是幻境？

　　所有的背景化作了虚无消散，大片的薰衣草渐渐碎裂开，随即源源不断地汇聚到我面前，在我面前形成了人形。
　　我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一切，连动都动不了。
　　先是一双手，白皙纤细，却冰凉无比地与我的交握。再然后是手臂，雪白的长裙，白皙的锁骨，浅淡的樱唇，鼻子……
　　面前缓缓出现的少女有一头薰衣草色的柔软长发，此时自然地散开，有几缕还落在了我手背。
　　她慢慢睁开了双眼。
　　四目相对，我仿佛在她澄澈的眼里看见了自己惊疑不定的身影。

　　“我……”

　　她的声音如同被水浸泡，我怎么都听不清。
　　少女没有察觉，只是慢慢扯动了僵硬的唇角，露出了一个勉强称得上的笑容。
　　她的模样柔软白皙，眉目间却透着一股幼童般的“三无”气息。

　　“Mo……”

　　什么？
　　像是回应我的疑惑，她抓紧了我的手，干净的眼里露出了焦急的神色。

　　“Mo……”

　　突然，虚无中泄入了几缕浓郁的黑气。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眼前的少女却神色一变，原本就苍白的脸色难看得好像下一秒就要死去。
　　死去……我竟然如此自然地用了这样的字眼。

　　奇怪的裂痕自少女的身上裂开，我知道这是幻境消失的征兆，但我心里却莫名地有些不舍。
　　她似乎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处境，随即更加用力地握住我，力度大得我吃疼。

　　“去找……Momo……”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