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之将相和

　　“大王已拜我为上大夫，于秦廷掌议论之首。”范雎说完便垂着脑袋，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站在白起面前，就是这般看来乖乖巧巧的态度，让白起恨地牙痒痒！

　　也不知自己怎么想的，白起一把抢了应侯右手拿着的糖串儿，“嗷”地一口咬下糖块儿吞掉了。看到应侯愣愣的表情，白起也不知为何内心里充斥着各种幼稚的解气一般的快乐。

　　范雎有点懵，但到底也是预见了武安君肯定是会生气的，只是白起这般小儿作态倒是激地范雎略略放开了一些，抬起手一根一根拿掉了武安君两边手里的竹签子，低低地声音愧疚地对着武安君道，“对不起。”晕晕乎乎地不敢抬头看武安君，只听见武安君的脚步声越来越远，像是带着重生以后这段时间的所有快乐一同离开了自己，自己，又将要被遗弃了。绵密的秋风就像阎季手中的刑针，丝丝入骨痛彻心扉，心冰冰的，仿佛可以触摸到的温度，低过四周飘旋而过的枯叶……

　　忽然，“蹄踏，蹄踏……”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白起见到墙角垂头丧气罚站似的应侯，什么气也消了，策马上前俯身右手快速揽住了应侯的腰，将人腾空抱起侧放到身前，双手使坏一般环住应侯，大笑着“驾”地一声，战马飞奔出去一路风驰电掣向城外秦军大营跑去。

　　范雎吓坏了，坐在马背上一颠一颠地还回不过神来，但侧坐着毕竟不太稳，不敢乱动，只得任使坏的武安君双手环着自己拉着马缰，是不是还松开右手还向后挥斥马鞭，那马儿立刻加速着一路跑去。

　　待到秦军大营门口时，范雎已经是一片瘫软，被白起直接抱下了马。想了想，白起又是一片笑意地紧接着将应侯抱入了中军帐里，整个大营立刻炸开了锅！

　　司马靳、王陵、蒙骜等人不嫌热闹，纷纷起哄着跑到中军帐外面想要一探究竟，接过吵吵嚷嚷地声音太大人太多，一时不留神，整堆人从帐帘门处跌了进去，看到将军和军师一个冰山脸上溜了一丝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们，一个一脸尴尬地坐着，假扮若无其事，众人估计上峰颜面，纷纷也是假扮什么都没看到地退了出去，结果一到外面立刻哄堂大笑。范雎在帐中愈发觉得尴尬了……

　　“交换了什么？”白起不理会外面那些人的吵嚷，见应侯呼吸正常了面色也恢复了一些，不想给他喘息的机会来编瞎话忽悠自己，于是直截了当地问了。

　　范雎刚刚喘匀了气，听到白起的问话又是一惊，竟然开始打起了嗝，一下、两下、三下……直打得眼泪都憋了些出来，整张脸红红地，断断续续地应着，“秦王……嗝……不追究……嗝……违抗君令……”见白起还是冷着脸不回应自己，只得继续说下去，模样倒是十分委屈，“还有……嗝……狼虎军……嗝……将士的……嗝……功勋爵位……”

　　应候这么可怜的小模样，上一世可真是没见过啊！白起心里想着觉得软软的，又舍不得地伸手轻轻抚着范雎的背脊，给他顺气。“哼！”了一声，当是默认了应侯的说法，白起一边拍着应侯的背，一边说，“狼虎军这边我来解释。下次，别一个人逞强！”

　　范雎听着武安君的话，感觉气息稍微平静了些，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着白起，“将军说过，叔永远都是狼虎军的人，此话可作数？”

　　“自然！”白起笃定地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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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便是南阳观兵了，秦国重臣，六国来使皆尽数于大宛城门楼上候着。整个观兵仪式的军队皆是从大宛城外的秦军大营向大宛城门进发，围绕大宛城门及护城河行走一周，之后再行军到南部的一处阔地，而秦王的点将高台也筑在那里。

　　范雎以上大夫的身份跟秦国的文臣及六国使臣站在大宛城楼门的楼上。只听有传令士兵伴着“咚、咚、咚、咚、咚”的鼓点声由远及近手举旌旗踏马而来，随着将士的靠近，鼓声也越来越密越来越大，及至近处简直可以说是振聋发聩一般令人印象深刻。稍顷，传令官传“秦王诏，观兵始！”只听见一阵类似刚刚鼓点声的脚步声亦是稳健地行来，像是应和着刚刚的鼓点声，又像是要将大地的震动传达到大宛城百姓以及其身后所有的六国百姓心里。

　　眼见远处扬起了尘埃，而后便是身着深蓝色秦军服，手持劲弩长戈的秦国步兵，大多是由王家的王陵将军率领。这一队人是整个秦国军队的基础，也是秦军二十等军功爵位的起点，亦是整个大秦狼虎之师的象征。而后便是由蒙骜将军所率领的骑兵单骑组成的队伍，马是高头雄骠，人是精神抖擞。

　　“这秦国人全民耕战，实力果然不容小觑。”燕与秦国土相距甚远，几乎也是进水不犯河水，故而燕国来使也是对秦国的军情最不了解的，只得跟一旁的燕国名将剧辛两人讨论。而楚国则刚好相反，常年对秦用兵，较之三晋，对秦的了解算是最多的，故而有心观看后面的好戏，暂时还是默不作声着。

　　相较之下三晋的赵魏韩三国使臣则大多是面色铁青，尤以赵国的平原君为最。赵国相较于韩魏两国，从邯郸学步到胡服射骑都自诩为国力强大国君开明，故而这几年也是止步不前专注于王室内斗，于军事上更加是没了什么作为。赵国大夫苏代见平原君脸色不虞，只得从旁劝解，“秦国以战养战与魏楚争斗蛰伏多年，现如今怕是难以正面与其抗衡。”说着又略略望了望不远处秦国众臣，低声轻语道，“不如效法当日苏相国的合纵之法，外挫其锐气，内乱其血情。”四维望了望其余五国的使臣，这份秦狼之侧的惴惴不安是完全可以善加利用的。平原君面色稍霁，也是恢复了镇定。

　　范雎瞟了瞟身旁六国的使臣，如果说刚刚步兵们以庞大的人数给他们造成了紧张，那这骁勇善战的单骑骑兵便是该灭了他们在战场上所有侥幸的小心思。范雎在心里暗暗笑道，如果只是这个程度就受不了了，那之后的双骑战车和由白起亲自率领的狼虎军出现，这些人岂不是要以头抢地了，直接在城门口挂上白旗了？不过看着镇定自若的平原君、春申君等人，范雎觉得还是有必要在他们亡国之前，亲眼看一看将要完成一统七国的秦剑之威！之后，便是文士的舞台了。

　　骑兵戎马过去了，便见到秦王带了穰侯驾了两辆双骑战车款款而来，穰侯身侧是一个小士兵帮其驭马驾车，而秦王身边，则是大秦战功赫赫的秦国大良造、狼虎军主帅——白起。范雎见到秦王气度雍容站立在秦国出名的铁制战车的右边，身着玄色戎装宝甲，手持玄铁宝剑。而他身旁的大良造则全身深色劲装并褐色铠甲，左手持着巨大的，而右手单手握缰，驾驭着马车缓缓驶过周围军士列开的队形。

　　当秦王的车架走过时，队伍中整齐划一的爆发出“大秦万载！”的口号，几十万士兵一起对着天空呐喊，声震寰宇！

　　而紧随着秦王、穰侯车驾之后的，便是秦国战功彪炳的狼虎军双骑战车。双骑战车的士兵们大多数是在是次战场上获得军功的将士，此刻大都心情激昂地等待着秦王点将台上的封赏，或良田或益宅或勋爵，皆是他国平民之辈无法企及的梦想！

　　待大部分士兵都列队展示完毕，有士兵来请大宛城门楼众大人一起前去点将台观礼。只听身后有两位使臣嘀咕着，听着口音像是鲁地之人，“秦国这次观兵，深不可测啊！”另一使臣答道，“是啊！就是不知是倾尽全力，还是冰山一角？”两人相顾皆默不作声，战场上六国间，最忌就是摸不着敌人的底细还对敌人有着莫名的畏惧，这样恐怕——必败无疑！

　　众人一起行至点将台附近，便见秦王嬴稷站在高耸的点将台上，玄色衣裾映着苍茫蓝天，一片大气磅礴之象。

　　秦王令宣令官大声一个个朗读了由公士至公乘以下的军士之功绩，在战场上击杀敌军几人，可获得爵位、良田、益宅不等，果然按照范雎担任军师期间所整理的文书，一应不少。秦国军队军法严明，故而现场除了擂鼓与宣令官的声音，暂时还算平静。而外围观礼的平民则是不是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纷纷摩拳擦掌四处打听想要投进秦军，仿佛看见了自己也依照秦制以军功封爵，光宗耀祖的一日。

　　范雎心中微微一慎，暗暗想着，秦王果然还是当年的秦王，自己为了狼虎军安全撤离提出的观兵之礼，不但被他用来胁迫自己跟随，还彻彻底底变成了秦国招揽六国人才的现场示范！想必今后的咸阳，以才论士以武论高下，便是六国之间行伍将士们人人向往的乐土，而秦王，只需要牢牢抓住手中文臣教化的方向，便可对六国逐渐侵吞蚕食。这下子，六国，是不慌也得慌了！只可惜，商君变法图强之后，六国纷纷效法，却终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夭折在半路上，希望这次，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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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阳观兵典礼之后，大宛城东官驿中，平原君让大夫苏代请了其余五国使臣一聚，说是探讨学习一下今日秦军的军队优势和弱点。

　　六国之间也有不少龌龊，但强敌当前，难免会同心协力暂时抛却成见。一阵相互试探之后，大家也都觉得差不多了，便不约而同地抛出了秦国显而易见的弱点——王权旁落。挑破这一局面的，正是韩国使臣冯亭。

　　三晋诸国皆知彼此事务，这冯亭是上党郡郡守，本就对是次南阳观兵窥觊上党的情况十分害怕，秦国攻占“三省雄关”之内广阔的南阳腹地之后，下一个目标必是自古兵家必争的太行山壶口关。而恰巧这时，从王都来了一个口吃的王孙公子非，说是愿意献计以图自保，冯亭便带了他一起来到了南阳。这韩国的公子非年岁尚轻，未及束发，在六国使臣之中，也是难免被人看轻。只得托了冯亭将自己所书写的秦国局势之策述予其余五国之人。

　　只听冯亭道，“诸位，这秦国局势已是危如累卵，我六国齐心协力，必可破秦之峥嵘。常言道，‘爱臣太亲，必危其身；人臣太贵，必易主位；主妾无等，必危嫡子；兄弟不服，必危社稷。’诸位可愿一起勘破秦国这局势？”

　　赵国大夫苏代皱了皱眉头，虽然对冯亭口中的常言未有耳闻，但细细品之也不无道理，便接了话头“可不是？当年秦国武王举鼎而死，诸兄弟争位，现在的秦王当年的公子稷年幼，依靠武王的重臣魏冉扶持夺取王位，尊魏冉之妹、惠文王八子芈姓为太后。现如今秦王已过弱冠之年，太后与国舅并王弟商陵君公子悝、泾阳君公子巿合称 ‘咸阳四贵’，恐怕就算我们不动手，假日时日他们自己也会乱起来。”

　　魏国的信陵君公子无忌倒是早就想出了这口恶气，夺回南阳，便再也等不及了，说道，“如此，咱们就从他秦国的臣、妾、兄弟处落手！”春申君黄歇亦是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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