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鸟的翅膀

　　莫浔走过来的时候看见林汐一个人摆弄着路边的树叶，嘴角带着不自觉轻轻扬起的微笑。微风吹过的时候额前的头发轻柔地飘扬着，整个人都变得柔软起来。
　　他正要走过去，就看见一个男生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走到了林汐身前，小心翼翼地将对方扶起来。莫浔仔细想了想，才意识到这是许恪。两年没见，他都快认不出这就是和他一起长大的小男生了。许恪比两年前更加成熟挺拔，如果说之前身上还散发着些许青涩，现在已经再也看不见这些气息了。
　　许恪小心地避开林汐左腿，扶着她向宿舍走去。莫浔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上前。

　　林汐坐在一旁，看着许恪认真地将每个地方擦干净，箱子里的东西一件一件拿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该放的位置。直到一双白色的舞鞋出现在视线中时，微微愣了下，无由自主地拿了起来，轻轻地摩挲着。
　　许恪回头，看见林汐手里抓着鞋子发呆。本来已经很久没碰过这双鞋子了。可是收拾东西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想要把它带在身边的冲动，现在看见林汐这个反应，心里不知道什么滋味。
　　林汐正不知想着什么，猛不防的，手里的东西就被抽走了。
　　“没什么的，就是拿来做个纪念。”许恪道。
　　“你都练了那么长时间了，现在放弃多可惜啊。学校有韩舞社，是我认识的同学成立的，改天介绍你们认识。”
　　许恪笑道，“和我想一块儿去了，我正想着找机会训练呢。”
　　边说边继续整理东西，林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打开第四个箱子，哆啦Ａ梦一样变出一个又一个稀奇古怪的东西，总算知道他为什么运过来四只大大的箱子了。他变戏法似的从里面拽出了围巾，胸针，墨镜，汽车模型，棒球拍，舞衣舞鞋，甚至还有两大包没开封的抽纸，林汐嘴角抽了抽，“不就是来上个学吗？不至于搞得这么隆重吧。”
　　许恪头也没抬，边扒拉着箱子边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妈那人，我都这么大了，还把我当小孩子似的，什么也往里装，就差把自己也打包运过来了。”
　　“你不就是个小孩子嘛，阿姨不放心也是正常的。”林汐打了盆水过来准备和他一起收拾。
　　许恪站直身子，“我不是小孩子。”
　　不说还好，一说林汐火气就腾地冒了上来。“你不是小孩子？哪有成年人这么不理智的，报志愿当儿戏，我要是你妈准被你气死。”
　　“哪里不理智了，我再没有那么认真了。志愿手册我翻了至少三遍，就怕哪出了问题，上不了大学。”
　　“你成绩那么好，那么多学校不知道比我们学校好多少，你是脑子进水了吗，一定要选这所。”
　　许恪打量了林汐好一阵子不说话，直到林汐被他看的毛骨悚然的时候才开口，“难道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吗？”
　　他说话的时候喉结上下滚动，眼睛里聚集着深邃而幽暗的光，脸部线条被打磨的尖俏，凌厉却不张扬。林汐忽然有些惆怅地意识到，这个从小和自己玩到大的小男孩，真的长大了。
　　她恶狠狠地捏着许恪的脸，“既然都打算来这里了，还这么拼命干什么，脸都瘦成什么样子了。”林汐记忆里一直都停留着那个胖嘟嘟的小小的许恪。
　　许恪没有躲避，终于露出了笑脸，“没事的，瘦了可以补回来，要是考不上大学的话，我就还要等一年，我等不起的。”
　　林汐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良久道：“以后别这样了，上了大学会轻松很多，照顾好自己。”正说着，刚刚有事出去的两个室友回来了，那句“别让我担心”便卡在喉咙里没有说出来。
　　男生们建立起友谊来很容易，四个人假期里已经都认识了，很顺利地就说到了一起。林汐不妨碍许恪和舍友交流感情，开始一件一件整理许恪的东西。
　　旁边的两个男生目瞪口呆，其中一个高个子的男生问：“学姐还提供这种服务？”
　　另一个拍拍他，笑的古里古怪：“帅哥嘛，走到哪里都是有优势的。”
　　高个子男生“哦”了一声，一下子明白了，“是啊是啊，什么时候给我也来个漂亮学姐，让我也体验一下嘛。”
　　随后两人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许恪笑着站在一旁。
　　林汐将许恪的棒球帽挂在衣钩上，随口道，“怎么，学姐也来照顾照顾你们？”
　　两人嘿嘿笑着不说话。
　　许恪走过来朝林汐介绍道，“高个子的叫邵昊，另外一个叫祁扬。”又向着两个男生道，“这是我。。。。。。”顿了下，似乎在想着怎么称呼。
　　林汐上前：“我是许恪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
　　“原来是正室啊，失礼失礼，太失礼了。”
　　“还是青梅竹马呢。”
　　“哎呀，我怎么就没有个认识的学姐照顾呢。”
　　“是啊，太可怜了。”
　　林汐好笑地看着他们一唱一和，正乐着呢，手机响了，是沈妍的电话，“林汐，在哪儿干坏事儿呢。一天都没看见你人影。”
　　“这不是在帮助新生整理宿舍呢嘛。”
　　“整理宿舍用得着你吗？还巴巴地跑去二期男生宿舍去整理。你以为我傻啊？”
　　林汐心里想着难道不是吗，重点却放在了另一句话上，“哎？你怎么知道我在二期啊。”
　　“莫浔说的啊，他中午看见你坐在二期男生宿舍门口，一脸欲求不满的样子。”
　　我那是饿的好不好。等等，中午？那时候自己不是跟许恪在一起吗，那他应该也看见许恪了吧。完了，自己还没做好同时面对他们两个的准备呢，这两个可都不是好对付的。怎么办怎么办。
　　心里着急，嘴上依旧道，“怎么，我堂堂一个黄金单身美女，勾搭个学弟有错吗？”
　　“啊——”一旁之晴的尖叫声瞬间突破了人类的领域，已经不知道跑到哪个物种里面去了，“汐汐你居然去勾引学弟，哪个学弟这么倒霉啊？”
　　由于之晴的声音实在太大，林汐看着祁扬和邵昊看热闹的神情，头上冒出几条黑线，赶紧转移话题，“打电话来什么事啊？”
　　“依晓也在，大家商量着在蜀香园聚个餐。你有时间吧。”
　　刚想说话，就恶狠狠地接着道，“没有也得有。”
　　林汐无语，“好吧，晚些时候我过去。”
　　“什么晚些时候啊，我们都坐在包间里面了，可都说好了啊，最后一个到的人买单，就差你和莫浔了。沈妍已经通知了他们家莫浔了。”
　　“无耻啊你们，怎么最后一个告诉我。”林汐怒。
　　“所以你快点啊，我相信你。”随后还娇滴滴地加了声，“加油哦。”说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挂断了电话。
　　林汐良久沉浸在那声“加油哦”末尾拉长了的颤音中，觉得自己身上油腻腻的。
　　冲许恪扬了扬手机，“我们今晚聚餐，要不要一起过去。”
　　“今晚我们宿舍也准备一起去吃个饭。我就不去了。”
　　林汐应了一声，拖着不利索的腿雷厉风行地离开了。

　　当林汐急匆匆赶到蜀香园的时候，莫浔果然还没来，依晓和之晴不知道在抢什么东西，两人正轰轰烈烈地斗争着；沈妍穿着身黑色短裙，姿态端庄地坐在一边补妆，像只妖冶高傲的黑天鹅一样让人想揍她；顾行哲和一个没见过的漂亮姑娘坐在一起，拿着手机不知道给女生看了什么，女生咯咯地笑着；还有一大群熟人甲乙丙丁各做各的。
　　林汐长长舒了口气坐下。还没坐稳就被之晴摇来晃去，“汐汐你是不是要脱单了，哪个小学弟啊，学什么的，帅不帅？”
　　林汐被晃得晕晕乎乎，还不忘给自己解释，“刚才和你们开玩笑的，就是家里的弟弟，今年刚考上我们学校。”
　　“切，才不信，家里的弟弟你这么殷勤？你不使唤人家就不错了。”
　　林汐想想也是，不过这也不好说，随意敷衍了一下，“改天介绍你们认识，长得不错。”
　　一旁沈妍接话道：“说起来长得不错，今年我们学校来了个极品，新生报到的时候我接待的，长得真是绝了。”
　　林汐咬着橙汁里插得吸管，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听说了听说了。传的神乎其神的，新生的风头全让他一个人抢了，校长女儿也是新生，都没多少人在意呢。”依晓花痴状道。
　　“哪有这么玄乎啊，我们学校全是理工男，是个看得过眼的都是宝。”之晴表示怀疑。
　　沈妍颇有些惋惜地叹了口气，“要不是我已经有了顾行哲，绝对第一时间下手。”
　　林汐怂恿她，“去吧去吧，我支持你寻找真爱。”
　　沈妍很认真地想了会儿，“你说我要是悄悄爬个墙，莫浔会介意吗？”
　　林汐无语了，“都说了悄悄，他还怎么知道。”
　　刚说完，莫浔就从外面进来，“刚刚我好像听见有人想要爬墙，是我听错了吗？”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之晴头摇的拨浪鼓似的否认。
　　不是之晴偏袒沈妍，实在是她有些怕了莫浔，大二时莫浔是之晴的直系部长，莫浔这个人平时相处起来和蔼轻松，但是工作上绝对是不折不扣的强迫症，他不能要求有一点自己不满意的地方，有时候一个项目有一点不合适，就整个重新过一遍，甚至全部推倒重来。弄好了还好说，弄不好的话整个部门上空都会笼罩着一层叫做“莫浔之怒”的阴暗气氛。
　　他和之晴的关系比和部门里其他干事的亲近些，所以很多事情都毫不客气地交给她，还不能不做好。那段时间宿舍里每天都回荡着之晴抓狂的咆哮声。所以之晴对他一直有些心理阴影。
　　“没有就好，”莫浔向着沈妍说道，“媳妇儿你要是爬墙，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做出些什么因爱生恨的事情来。”
　　“你好像误会了 。”林汐不嫌事儿大地说，“‘没有’不是说她没爬，是说你没有听错。”
　　沈妍大美女凌空向林汐甩了个犀利的眼神过去，转向莫浔的时候立刻换了副谄媚的表情，笑着朝莫浔招手，“莫帅，这里这里。”
　　表情转变速度之快惊呆了众人。
　　莫浔在沈妍身边坐下，随手将胳膊搭在沈妍肩上，沈妍顺势靠在林汐怀里，“别听她们胡说，她们这是挑拨离间。”
　　“是啊，有些人的奸计是得逞不了了。”莫浔依在沙发上，美人在怀，销魂的跟太上皇似的。
　　“唉，没劲。”众人又将话题转到了不知名的那个帅哥身上。
　　林汐蹭到莫浔身边，“我真同情你。”
　　莫浔疑惑道：“怎么了？”
　　“今晚的饭菜都不便宜，全让你一个人买单了。”
　　莫浔古怪地看了林汐一眼，说了句让林汐内伤的话，“我刚刚只是去了趟洗手间。”看着林汐瞬间傻住的脸，补了句，“我真同情你。”
　　林汐不甘心，“那你家沈妍跟你招手，‘这里这里’是什么意思？”
　　莫浔道，“因为你坐了我刚刚的位置。”
　　林汐很想狠狠地以头抢地，不过抢地之前没忘了大吃一顿，尽量吃回本来，减少损失。
　　正当她大快朵颐的时候，沈妍道：“对了，那帅哥的名字也挺别致的，叫，好像叫许恪。”
　　“咳咳。。。。。。”林汐骨头卡在嗓子里了。
　　依晓看她呛的难受，有些不忍心，顺着背给林汐拍了拍，“你今天是怎么了，大惊小怪的，不就是个帅哥的名字嘛，也至于激动成这样？”
　　林汐喝了口可乐，总算好了点，尴尬道，“呵呵，没什么，真是好名字，我都被惊到了。。。。。。”
　　莫浔满含深意地看了林汐一眼，“是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叫‘恪恪’呢。”
　　众人疑惑地看着这两人古怪的表情，都一头雾水，现场一片寂静。
　　顾行哲拉着身边的女生站了起来，打破了尴尬的气氛，“给大家介绍下，这是我女朋友，夏怡。”
　　女生礼貌性地笑了下。
　　依晓疑惑道，“夏怡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一旁的何擎一击掌，“这不是去年大学生音乐节的最佳歌手吗，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吧。”
　　顾行哲道，“是音乐学院的。”
　　“听说这个最佳歌手很有分量的，获奖者会在全省高校巡演呢。”
　　夏怡笑着说，“从下个月开始。”
　　“哇——厉害了。”众人道，“未来的大明星啊。”
　　何擎又想起了什么，嘴巴快于大脑地就说出来了，“肖涵的女朋友也叫夏怡吧？你们重名了，好巧啊，哈哈。”
　　桌上又一次陷入死寂。
　　林汐在桌下用没受伤的那只脚狠狠踢了过去，会不会说话啊，哪壶不开提哪壶。何擎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无意中说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脸上的肌肉别扭地纠结在一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别看顾行哲现在每天和这帮人玩在一起，尤其是莫浔，两人成天形影不离，狼狈为奸。但他和肖涵才是真正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就像林汐和许恪，莫浔三人的关系一样。他们小学的时候就认识了，初中同班，高中依然同班，大学因为专业的关系虽然不同班了，还是在同一座城市，关系铁的很。
　　肖涵也是音乐学院的，还是很著名的大才子一枚。只是性格安静淡然，很少参加这种聚会，大家也就不常见到他。
　　“我就是肖涵的女朋友。”夏怡边说边随手理了下额前的头发，动作行云流水，有种女孩子少有的利落和大方，道“不过我们现在已经分了。”
　　沈妍开了口，“肖涵的事我们知道的少，他这个人低调，有了女朋友我们也没太在意。不过音乐节上他为了女朋友放弃参加比赛的事我们还是知道的。” 听语气就知道她已经不高兴了。
　　夏怡笑了笑，“参不参加比赛那是他的自由，我无权干涉。”
　　沈妍脸一下子就不好看了，但碍于这么多人在，也不好直接发泄出来，她站起身，“阿哲你跟我出来。”
　　顾行哲握了握夏怡的手，温柔道，“等我一下。”
　　夏怡笑了下，眼睛弯弯的很好看，“没事儿，你去吧。”
　　林汐转过了头，觉得这个场景很刺眼。

　　沈妍一出门就毫不客气地数落顾行哲，“虽然我们跟肖涵不熟，还是通过你认识的。可是你这样抢好朋友的女朋友是人做的事儿吗。你现在在我眼里就是一渣男。”
　　顾行哲冷笑，“谁规定朋友的女朋友就碰不得了，是个人就有追求真爱的权利吧，我们互相喜欢，碍着谁了。他心甘情愿退出，不是皆大欢喜吗？”
　　“亏得肖涵只把你一人真心当朋友，你就是这样回报他的？”
　　顾行哲听到沈妍的话目光闪烁了一下，然后飘向远方，“有些事不是表面看起来那样的，你不清楚。”
　　“那我希望你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别做出什么让自己后悔的事来。”
　　“谢谢提醒，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说完转身进了包间，留下沈妍一人若有所思。
　　夏怡见顾行哲从外面进来，就朝他走过去，“我不想待在这里，先走了。”
　　顾行哲一把拉住她，“我送你吧。”
　　夏怡看了看他抓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又看了看顾行哲，笑道，“好啊。”两人跟众人一一打过招呼后就离开了。
　　夏末的空气充满了潮湿的气息，微风吹过来带着阵阵暖意。顾行哲和夏怡没有了方才情深意长的样子，两人一路无话，一前一后地走了很久。
　　顾行哲看着夏怡细瘦的背影，眉头越皱越深。
　　“你到底。。。。。。”
　　“我知道。。。。。。”
　　两人一起开口。
　　顾行哲笑道，“你先说。”
　　“我知道你和我交往的原因。”
　　“哦？那你还答应我？”
　　“其实肖涵跟我也没什么感情。说来可笑，你们和我交往的原因……”顿了顿，夏怡目视着顾行哲的眼睛说，“都一样。”
　　顾行宇语气一下变得少有的急切，“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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