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华颜

　　所有进入力士房的人，第一道考验，就是与群狼搏斗！
　　将群狼与勇士关到一起，勇士任选一件兵器，直至杀死最后一只狼，方可获得拜师学艺的资格。
　　若勇士被狼群击败，命悬一线之际，也可叩击门板获救，自然，也必须立即退出力士房。
　　而狼群的战斗力与饥饿程度，也各不相同，天字号派出的最饿，最凶猛；地字号次之；人字号最易对付。
　　阿蛮的选择，是赤手空拳，对战天字号群狼！
　　一旦他活着出来，将会立即获得进入天字号练功房的机会，成为力士房中神秘顶尖高手的门徒。
　　自上官华颜的曾祖上官天虹创立力士房以来，迄今为止，选择这个最高难度项目的勇士甚众，但成功杀出来的不过寥寥之数，到了上官崟这一代，只有两人突围，一个是小厮出身，现任随军副将的凌破天，另一个正是上官崟长子，车骑将军上官剑。
　　十三头凶猛的饿狼，阿蛮用六天杀死了十二头，今日，与狼王做最后的对决！
　　一人一狼肉搏撕咬，各自遍体鳞伤。
　　最后一刻，阿蛮眼中，分明乍现出那张冷冰冰的美丽脸孔，霎那间，又窜起欲，望与求生之火！
　　在狼王扑向他的瞬间，他也猛扑过去，一口咬断了它的喉咙！
　　以狼的方式结束了这场长达七日的惨烈战斗！
　　自然，这些凶残细节，是不好说与女儿家听的。
　　怕吓到她，又想与她分享胜利。
　　以至听到这没头没脑的两句话，上官华颜眼中一片茫然。
　　杀了最后一只狼，然后吃掉了吗？
　　“你通过考验了吗？”一把推开放肆的少年，赶紧切入正题。
　　阿蛮贪婪地看着她，目不转睛：“嗯……”
　　上官华颜也不理会，天色这么黑，他能看清什么？
　　“那恭喜你。——这个给你。”
　　鬼使神差地，从袖中拿出今日在东市货郎处买的狼牙项链，放在面前的地上。
　　阿蛮一愣，低头去捡的功夫，上官华颜已经站起身来。
　　“你已经达成心愿，今后，姐姐不会再来看你。好好练功，有朝一日，也可以像凌大哥一样，冲锋陷阵，出人头地。”
　　她就这么走了，头也不回。
　　好像是做成一件好事，功成身退。
　　阿蛮握住项链按在胸口，轰然倒在了身后的草地上！
　　身上，被群狼撕咬的伤开始火辣辣作痛，心上，也似被倏地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
　　“不会再来看你……”
　　上官华颜，你可知道，我想要的，远远不止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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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院中，却见灯烛通明，一派森严肃杀之气。
　　四名健壮仆妇正按住两个老嬷嬷杖打，二人腰臀血肉模糊，已无气力呼喊。
　　只有那一下下手起杖落的啪声，依然十足底气。
　　震得地上跪拜自危的众人越发战战兢兢。
　　上官华颜只觉脑袋“嗡”地一声，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住手！”
　　仆妇越发打得卖力！
　　花雨也急：“你们好大胆子，敢打小姐的乳娘！还不住手！”
　　说着也急抢过去，抓住一只板子。
　　翠沁跪在地上，不断向上官华颜二人使眼色摇头，二人哪里看得见？
　　行刑仆妇面色阴冷：“小姐，夫人已在您房中等候多时。”
　　上官华颜微微一怔，又看看二位受刑嬷嬷脸色，眼中含泪：“我这就进去，求各位嫂子，不要再为难我乳娘。”
　　房中，早备好一桌珍馐佳肴，上官夫人独坐上席，身后一排健仆侍立。
　　见上官华颜进来，便向她微笑招手：“女儿，饿坏了吧，快过来！”
　　上官华颜只觉得，母亲此刻状若地狱修罗，不再多想，跪地哀告：“求母亲大人饶恕乳娘，乳娘年事已高，实在经不起重刑责打。”
　　“哦，”上官夫人依旧笑容满面，“我的女儿很会说话啊，怎么今日觐见皇后与楚王殿下，竟然那般笨拙呢？”
　　上官华颜忍住泪：“母亲，孩儿知错了，——再打下去，孩儿就再没有乳娘了啊。”
　　“你错了吗？”上官夫人倏地脸色一变，“你怎么会错？你是上官世家嫡出小姐，一言一行谨守礼仪规矩，错的只能是你身边那些奴才，她们让你穿错衣裙，化错妆容，还教唆你任性妄为，轻慢尊上，更有甚者，”
　　她说到这里，突然起身，走到匍匐在地的女儿跟前，越发面色凝重：“我听说，你近日认了一个北辽俘虏当义弟？还带他进你的闺房？”
　　上官华颜一惊，猛然抬起头来辩驳：“是谁暗算诋毁女儿？女儿只是觉得那孩子可怜，赏他一些衣食，况且，”她留心察看母亲脸色，“如今他已然入选力士房，归大哥管辖，自此，更不与女儿相干。”
　　上官夫人听罢，斜视着女儿，面上怀疑神色不减。
　　犹豫片刻，终于向身后挥手：“带小姐去内室。”
　　上官华颜惊恐地瘫倒在地。
　　立即有两个嬷嬷过来，拉起她架往内室。
　　她们将她放到床上，撩起她的裙子。
　　最后褪下亵裤的那一刻，上官华颜屈辱地闭上了眼睛。
　　“回夫人，小姐仍是完璧。”
　　所幸，很快就有了结论。
　　上官夫人听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内室只余母女二人。
　　“轻轻，”
　　她的小字，母亲有多久没唤过了？
　　现在乍然听到，竟没能立即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下一刻，母亲便扑到床边，握住她的手，痛哭出声：“对不起，母亲只是怕，你和你大姐一样不争气，给那些贱奴污了高贵身子，最后只能委身于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轻轻，你是母亲的骄傲，是母亲最后的指望啊，你若将来做不成皇后，母亲活着还有什么滋味呢？”
　　上官华颜也想哭，却无论如何也挤不出半点眼泪来。
　　良久，她听见自己麻木地保证：“母亲，女儿知错了，从今往后，定遵父母兄长所命，不敢再有半点违逆。”
　　两位乳娘，一死一残。
　　上官华颜嘱咐花雨与翠沁处理两位乳娘的善后，自己却病在房中，冷下心肠，到底没有去探望她们一眼。
　　至于是谁将阿蛮的事添油加醋传到母亲耳朵里去的，她也无心理会了，就像她与母亲说的那样，阿蛮这个人，自此，更不与她相干。
　　只是，那双灼闪着强烈渴望的蓝幽幽的眼眸，怎会依然无端在眼前不断显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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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月之后。
　　出征南岭的王师奏凯还朝。
　　大将军上官崟、车骑将军上官剑，率十万大军浩浩荡荡返回帝都。
　　上京提前三日封禁长街，洒扫道路，铺以红毯，楚王慕衍代替隆昌帝，率诸皇子、皇亲、文武百官出城列队相迎，见旌旗鸣鼓乐，喧嚣声动春风十里。
　　楚王接到上官崟父子，当众宣读隆昌帝恩旨，特许大将军骑马入城。
　　上官崟父子入城之后，又有百姓夹道欢呼：“大将军威武！大将军威武！”
　　三年前大将军逐北辽于漠北，如今又大败南蛮入侵敌军，大夏短期内再无战事，百姓岂不由衷拥护感佩？
　　上官崟父子见状，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上官剑立即会意，高高举起手中画戟：“皇上万岁！”
　　一时，十万大军山呼万岁，满城相和，雄壮声浪起伏，九重宫阙，依稀可闻。
　　七皇子慕毅，默默无闻跟在豫王慕恺身后，见众人万口同声呐喊，连慕衍、慕恺也喊得声嘶力竭，只觉好玩得紧。
　　嘴角边不觉浮起一丝嘲弄的笑意。
　　这一笑，巧不巧，落在正振臂高呼的车骑将军上官剑眼里。
　　宫中，紫光阁内，早排好高规格筵席。
　　箫鼓声簧里，须发微白的隆昌帝亲自为大将军敬酒。
　　上官崟父子惶恐下跪，连呼不敢。
　　隆昌帝把盏微笑：“上官氏世代为国尽忠，爱卿父子又屡建奇功，御敌于国门之外，这酒，是朕代万民百姓所敬。”
　　上官崟匍匐在地：“回陛下，上官氏不过是天子豢养的犬马，此次得胜，也全赖陛下圣德天威，微臣父子岂敢居功，万万不敢。”
　　隆昌帝只得放下酒盏，又看向诸皇子：“那你们就代朕敬二位将军。”
　　于是就按长幼顺序，从两位王爷开始，诸皇子轮番敬酒。
　　楚王慕衍、豫王慕恺自是激动万分，相继捧着御酒走到上官父子桌前，眼中尽是崇敬讨好。
　　轮到七皇子慕毅，却并未走下自己座席，只站起来，眼神凌厉地看向上官剑：“久闻车骑将军武艺出众，今日有幸，不知慕毅能否与将军切磋一二？”
　　不提敬酒，竟是要与上官剑比武！
　　“老七，放肆！”坐在旁边的豫王慕恺慌忙向他使眼色。
　　人尽皆知，诸皇子之中，以豫王武功最强，连他都不敢轻易挑战上官剑，这常年沉湎酒色，不求上进的七皇子慕毅，凭什么强出头，他是醉了还是疯了？
　　更何况，要比武，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父皇。”见上官父子脸色微变，却静坐不动，慕毅又面向隆昌帝略一拱手，意在征询他的意见。
　　谁知隆昌帝竟然龙颜大悦：“好哇，朕正觉寡酒无趣，少将军，你只管拿出杀敌的本领，教训一下朕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儿子！”
　　上官剑无奈，只好看了父亲一眼，见上官崟面色凝重，只得硬着头皮下场。
　　御前不动刀兵，二人走到场中，赤手空拳相对。
　　抱拳行礼过，那慕毅年少气盛，眼中蓄积一股莫名怒火，上来就一记直拳，径往上官剑胸口捶去，上官剑眼疾手快，略一侧身避过，挥动左拳去擂慕毅肩头。
　　众人这才发现，上官剑背着右手，只用左拳与慕毅对战。
　　显然，他是故意要让慕毅了。
　　慕毅气急，避过肩头上那一击，转而又去取他小腹：“你看不起我？！”
　　“皇子，微臣不敢。”说话间，已扣住慕毅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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