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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难
“今天这怎么回事,怎么这个时辰了也没有人来?”
孙老六站在酒楼大堂里,掐着腰纳罕道。
春楼主握着手绢从后院走了进来,正好碰上走进大堂的裴洛。
四目相对,同时闪避。
孙老六在旁边看傻了眼:“你们这?”
春楼主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什么,隔壁胭脂店的翟三姐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三姐?”春楼主迟疑。
这个时候,翟三姐不在自己店里忙活,来荔枝春干什么?
翟三姐一进大堂,就找了个位子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三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她。
她急匆匆往肚里倒完了一杯茶,吐了吐舌头:“重大消息!”
这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春楼主问:“怎么了?”
翟三姐放下茶杯,神神秘秘地站起身,神神秘秘道:“梨花镇来了一队人马,说要来找人!还让我们这些普通人,今天日上三竿前不准出门!”
“一队人马?”孙老六皱着眉,他看向春楼主,“莫非是刚才……”
翟三姐听到,好奇地打量着这三个人:“你们见到了?”
春楼主点了点头:“嗯,我们见到了。”
接着,她便把早上发生的所有事都说给了翟三姐听,只有她为裴洛买衣服的事只字未提。
听完后,翟三姐恍然大悟般:“噢——”
她看向裴洛:“原来是来找你的呀!”
裴洛沉默地站在旁边,自始至终都没说一个字。
翟三姐便用好奇的目光看着春楼主:“春楼主,他到底是什么人啊?”
说着,指了指裴洛。
春楼主瞥了裴洛一眼:“乞丐。”
“乞丐?!”翟三姐惊叫,“不是吧,看这气派,怎么能是乞丐呢?”
春楼主不由得想起了昨夜的厨房里,裴洛的轻佻行为。
她微微摇了摇头。
“春楼主?”翟三姐唤道。
春楼主缓缓开口:“三姐,你知不知道镇上哪家缺人手?”
“缺人手?”翟三姐抱臂思考了一会儿,突然惊喜地抬头,“有!”
孙老六插话:“春楼主,你真要把裴洛送走?”
明明一天前,她还斩钉截铁地说要留下他。
春楼主点头:“嗯。”
裴洛不置一词。
“荔枝春是讲故事,但是有故事的人,我们留不起。”
所有人都沉默了。
“老六,今天先关门吧。”春楼主道。
商人李员外家。
李员外是梨花镇乃至整个允州有名的商人,家大业大,房地无数,妻妾亦成群。
李员外本人已经年逾五十,体态发福,面目油腻,富商该有的样子和做派一样不缺。
与普通富商不同的是,李员外还有龙阳之癖。
春楼主站在李府门前,裴洛站在她身后。
她脸上自然是微笑,而裴洛却似神游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站了一会,李府的管家走了出来。
“您就是荔枝春的春楼主吧?”管家道。
春楼主礼貌颔首:“是。”
“您今日来……”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春楼主退后了一步,把裴洛推到前面,“这是我的一个远方表亲,近日来投奔我,我想给他找个活计。您看……”
管家仔仔细细打量着裴洛。
此时的裴洛已经换上了男装,即便是简单的粗布白衣,也不能掩盖他出尘的气质。
再加上那张白净的小脸,管家咋舌。
“这气派跟贵公子似的,做得了粗活么?”
春楼主思忖片刻:“别看他皮相文弱得紧,其实还是很能干的。您难道还信不过我?”
管家忙道:“哪里哪里。”
春楼主微笑。
“只是……看这位小公子似乎极不情愿呐!”管家为难道。
不情愿?
春楼主立刻歪头看裴洛的神情。
裴洛也机敏地撇过头。
春楼主无法,只好硬拽住他的手臂,手上一使劲,让他面对着自己。
裴洛还是死也不看她。
“春楼主,您看这……”
管家示意她。
春楼主死死盯着裴洛,厉声质问:“你这是做什么?是你自己要走的,怎如三岁顽童,说变就变?”
“我没说要走!”裴洛突然挣脱了她的桎梏。
春楼主又看了李府一眼:“是你不想来这?好,我们换个地方。”
说罢,朝管家示意了一下,拽着裴洛就走。
“唉,你们……”管家似乎想留住他们,可是徒劳无功。
望着前面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李府管家叹了口气:“唉,本来还想给老爷看看,问老爷喜不喜欢的。罢了罢了。”
语罢,转身走进了李府。
春楼主拽着裴洛的胳膊往前走。
裴洛一路上都没有放弃挣扎。
“放开我!”
春楼主不理他。
“疯女人蠢女人笨女人!你哪只耳朵听到我想离开了?”
春楼主还是不理他,但是手上的劲又大了些。
“你弄疼我了!
裴洛疼的呲牙咧嘴。
春楼主终于停下。
“嘿嘿,我就知道你心疼我。”裴洛笑嘻嘻道,“那我们现在就回荔枝春吧。”
“我说过,荔枝春不养闲人。”春楼主面无表情,“把你送走,是没有悬念的。”
裴洛闻言,委屈巴巴地瘪了瘪嘴,眼眶红红地看着春楼主。
春楼主踢了他的膝盖一脚:“大男人哭什么哭?”
“疼!”裴洛半蹲下,捂住了自己的膝盖,然后顺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我错了,你原谅我吧,好姑娘。”
春楼主没有答复,反而踢了他几脚:“站起来。”
“我不!”裴洛赌气地撅着嘴。
春楼主:“好,那你就睡在这里吧。”
说罢,转身就走。
“等等。”裴洛赶紧抱住了她的大腿,无赖道,“你怎么忍心让我暴尸荒野?”
春楼主抽不开身,只能用脚踢他。
裴洛被踢开,春楼主抬脚要走,他却又不要命地抱了上去:
“要死你也得跟我一起死!要暴尸也得你跟我一块暴尸!”
街上已经开始有人。
商贩们开始摆摊,游手好闲的人也开始出来溜达。
裴洛和她的这个姿势,被人看到难免说闲话。
春楼主只得暂时服软:“好,我答应你。”
晚春三月,风柔和得像情人互相爱抚的手,风声经过耳畔,像莺燕的呢喃。
阳光温柔,自浩浩天际洒下。
春楼主低头,正巧裴洛抬头。
又是四目相对。
那一瞬,如天崩地裂,如战鼓擂响,如飞瀑倾泻,如云破月白。
春楼主皱着眉,看着裴洛的脸,心中浑然凝聚了好几种复杂的情绪。
裴洛十分认真地看着春楼主的脸,眼神如赤子。
“走吧。”良久,春楼主才移开了眼,说。
裴洛这才不再抱她的大腿,高兴地蹦了起来:“好!”
回到荔枝春,孙老六正好在门口等待。
看到裴洛还跟在春楼主身后,孙老六问:“春楼主,不是说……”
“先缓缓吧。”当着裴洛的面,春楼主眼神复杂地说。
“公子,买胭脂送给心上人呀?”
荔枝春旁边的“三姐胭脂铺”已经开始了一天的生意。
虽然这胭脂铺也算是在梨花镇的繁华地段上,但是店面太小,招牌又不显眼,让人横看竖看都像荔枝春的附属品。
而且梨花镇的胭脂铺也不止这一家,“三姐胭脂铺”对面就是一个大胭脂铺,人来人往,生意红火。
所以,每相对比,都显得翟三姐的胭脂铺十分冷清。
也就是这样,翟三姐才有闲暇时间去荔枝春帮忙打下手。
听到翟三姐的声音,荔枝春三人都循声望了过去。
只见,一个衣着清雅,衣料上乘,手持折扇的男子站在胭脂铺前。
他背对着三人,看不清脸。
典型的江南式“公子哥”。
“这儿什么胭脂最差?”那公子哥附庸风雅地打开了扇子。
这问题可把翟三姐问懵了。
她讷讷道:“公子,送人胭脂为什么要用最差的?”
“本公子的事,你管得着吗?”那公子哥怒道。
“脾气真臭。”春楼主冷哼了一声。
裴洛见状,连忙附和:“对,脾气真臭!”
春楼主斜睨他一眼,不说话。
孙老六却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翟三姐在柜子里摸摸索索好一阵,拿出了一小盒胭脂,并吹了吹上面的灰尘。
然后,犹豫着递给了那位公子哥。
“就这个最差?”
公子哥伸手要接。
“嗯……其实也不是。”翟三姐又快速地把手伸了回来,声音细如蚊蚋。
哪有人说自己店里有差的东西的呀!
“你说什么?!”公子哥往前探了探身子,眼里充满不耐烦。
翟三姐像突然鼓足了勇气一样,问道:“请问,您买‘最差的胭脂’是要送给谁?”
公子哥悠悠站直身子,摇了摇扇子,冷笑一声:“送给一个臭婆娘。”
“她跟你有仇?”
“她誓死不嫁给我。”公子哥又不耐烦了,收起扇子,用力叩击翟三姐的桌子,“到底是不是最差的你给个准话!”
“我不能卖给你!”翟三姐毅然决然地把那盒胭脂收回了底层的柜子里。
“哎,你个臭婆娘!”公子哥用力地把扇子摔到桌子上,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声音太大,翟三姐吓得低头捂住了耳朵。
同时,“三姐胭脂铺”外也围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这是什么人啊?!”裴洛耐不住气了,义愤填膺地说,“让我教训教训他!”
春楼主一把拉住他:
“不关你事。”
“怎么不关我事?好歹是咱们酒楼旁边的,我裴洛就是这样一个人,路见不平拔刀相……”
他突然不说了。
春楼主奇怪地看向他:“怎么了?”
“老六怎么不见了?”裴洛一口一个“老六”,仿佛十分亲昵。
听他说,春楼主才发现原先站在荔枝春门前的老六不知所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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