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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难
房内水汽氤氲,展开的屏风上挂着几件女人衣物。
遥遥可见一赤着身子的人从浴桶中站起。
那人抬胯,翻出浴桶,扯过屏风上供其替换的衣物。
房外,长廊。
“真要把他留下么?”孙老六问道。
“嗯。”
春楼主淡淡说。
孙老六叹了口气,转身往回走。
春楼主站在房前,轻轻推开房门。
“啊!偷窥!姑娘,你竟……”
刚刚沐浴完的那人捂住了前胸。
春楼主看着他身上的罗裙,点了点头:“嗯,不错,很美很倾城。”
裴洛的脸又青又红。
“我可是个男子,你竟拿女人衣服给我穿!”
春楼主看着他的脸,轻笑道:“凭你的容貌,说是女子根本不为过。”
裴洛恨恨地不说话。
“再涂个胭脂戴个首饰就更好了。”春楼主端详着裴洛。
裴洛立刻驳斥她:“再说一遍,我是个男人!”
春楼主沉默一阵,然后拍了拍他的肩:“好了,跟我去厨房。”
“你要……做饭给我吃?”裴洛疑惑地看着她。
春楼主给了他一个风流的眼神:“去了就知道了。”
于是裴洛将信将疑,跟在春楼主后面往厨房走。
沿路,碰见了隔壁胭脂店来帮忙的翟三姐。
翟三姐本来端着一盆水,裴洛一走过,盆哐当落了,水也撒了一地,溅了一身。
裴洛深知自己的窘态,低着头耸着肩,头都不敢抬。
春楼主拖着他到了厨房。
裴洛环视了厨房一周,视线最终定格在了一大桶盘子上。
果不其然,春楼主指了指那桶盘子:“这是你今天的第一个任务,把这些盘子刷干净。”
裴洛难以忍受,“我一个大男人怎么能做这种事?!”
春楼主打量着他:“你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还好意思说自己是男人?”
裴洛不自觉地低头看自己的衣服。
粉色的……罗裙。
“我……”裴洛想要辩解。
春楼主却揪住了他的耳朵,咬牙道:“嗯?”
裴洛吃痛,“好好好,我做我做。”
春楼主还不放心,又问:“你做什么?”
“我……洗盘子。”
春楼主满意地松开手,裴洛捂着自己的耳朵,面容痛苦。
春楼主拍了拍手,走出厨房:“好好干,干不完没有晚饭吃。”
看着春楼主走出去,裴洛窝了一肚子气,拿起一个盘子就要摔下去。
“你要是敢摔盘子撒气,就等死吧。”春楼主的声音传来。
正中裴洛的下怀。
他迫不得已将盘子轻轻地放回去。
他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几日前。
江南梨花镇的黄昏,暮霭苍茫。
春楼主要去生火做饭,却发现柴没有了,于是她背上竹篓去后山砍柴。
日暮下,后山像被笼罩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华。
春楼主一步一步,在此间跋涉。
突然,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灰不隆冬的“不明物体”。
春楼主提着斧子,向“不明物体”逼近。
“不明物体”突然动了!
春楼主一吓,调整呼吸后,更加小心地前进。
“不明物体”又动了!
春楼主表现得异常平静,一步一步往前走。
“不明物体”不动了,静静地待在那里。
“管他什么妖魔鬼怪,一斧子下去万事大吉。”春楼主心道。
靠近“不明物体”时,春楼主缓缓扬起了斧子。
斧子就要劈下!
“啊——”
“不明物体”叫了起来!
哪是什么妖魔鬼怪,分明是个人!
春楼主被吓到,双手一软,斧子竖直落下。
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了那个人的胳膊内侧的空隙里。
入土三分的那种。
春楼主平静了一下,将其用力拔出。
“这位……没事吧?”她问。
她发现,灰不溜秋的原来是这个人的衣服。
紧接着她又发现,这个人的脸似乎比衣服还要脏,已经难以辨认五官,躺在那里动也不动。
只是一双眼还很清明,瞬也不瞬地看着她。
春楼主背后一寒,那一瞬间,她以为这是一个没能瞑目的死人。
不对呀,明明刚才还动了,还叫了一声呢。
“这位……公子?”春楼主问。
那人还是没有反应。
“这位姑娘?”春楼主稍微坚定了一点。
那人突然坐了起来,满头乱发如野草。
原来是姑娘?
春楼主松了口气。
“姑娘,我想你可能对我有什么误会,我是男人。”那人说。
闻言,春楼主也不惊也不慌,“是吗?”
“嗯。”那人说。
“哦。”春楼主说。
“这年头你们乞丐也不容易,”春楼主叹了口气,“你没加入丐帮吗?怎么一个人躺在这山里?”
那人却不说话了。
春楼主察觉到了,“无需不好意思,芸芸众生,本来就应是平等的。”
那人若有若无地点了点头:“嗯。”
“你可有家人?我可以试试帮你联系。”春楼主问,似乎极为和善。
那人摇了摇头:“并没有。”
春楼主咬唇。
沉默。
“你要是愿意,就跟我走,我是开酒楼的,可以帮你找个有钱人家去当家丁。”
那人二话不说站了起来:“我跟你走,带我离开。”
……
再想起那天的经历,裴洛像深宫怨妇一样,哀婉地叹了口气。
要是早知道来荔枝春,春楼主会让他沐浴并换上女装,打死他……
他就干了。
“人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裴洛以此宽慰自己。
最后,裴洛光荣地没能在晚饭前洗完所有盘子。
似乎在春楼主意料之中:“我早就知道你洗不完。”
裴洛的肚子早就饿得咕咕叫了,“那你不让我吃饭肯定也是开玩笑的,对不对?”
春楼主十分自然地摇头:“不对。”
裴洛被堵的哑口无言。
春楼主瞥了他一眼,又看了看半桶没洗的盘子:“如果明天早上洗不完,明天早饭你也别想吃。荔枝春不养闲人。”
半夜,厨房一片漆黑。
一人悄悄推开厨房门。
黑暗中,有一个人影鬼鬼祟祟地闪了进去。
正是裴洛。
他的肚子实在饿得受不了了,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最后萌发了去厨房偷饭吃的念头。
因为白天的时候,他看到客人们的剩饭剩菜还有一些留在厨房的。
如果有春楼主吃剩下的,那当然再好不过……
想到这,他浑身打了个激灵,终止了自己的想象。
剩饭,在哪里?
黑灯瞎火,什么也看不见,裴洛只好伸出手摸索。
突然,他摸到了一个极为柔软的东西。
并且,好像还很小?
两瓣的?
有褶皱?
他下意识地向周围摸去。
比较柔软的东西,还很细腻……
然后他的手不自觉地向下——
这是什么?
微微隆起的柔软的两坨……
裴洛下意识地低头看去。
蜡烛被人点亮,正好照亮了裴洛手所在的区域。
接着,裴洛被一脚踢中命根,疼倒在地上。
春楼主举着蜡烛缓缓站起。
“怎么……是你?”裴洛冷汗直流,连话都说不利索。
春楼主羞恼,被气得直哆嗦。
“你为什么要来这里?!”她质问。
裴洛已经开始在地上打滚。
春楼主也不问了,反而冷笑:“我就知道你会耐不住寂寞来厨房,果然。”
裴洛几乎要目眦尽裂:“你能不能好好说话,谁耐不住寂寞?”
“你。”声音波澜不惊。
裴洛服了。
他乞求道:“好姑娘,求求你了,给我口饭吃吧。”
春楼主嫌弃地看着他,“啧啧,亏你还没忘记乞丐的本。”
裴洛腹诽:我从来没有承认过我是乞丐好不好?
裴洛谄笑:“当然了,做乞丐的怎么能忘本呢?好姑娘,行行好吧……”
春楼主摇了摇头,“不。”
说完,干净利落的走出了厨房,只留下蜡烛照亮裴洛的人生。
“好姑娘,我就知道你会让我吃东西的。”裴洛大声说。
春楼主似乎还没走远,她的声音传来:“好好洗盘子。”
嗯?
裴洛凑近,举着蜡烛在厨房转悠了一圈,才发现所有能吃的都已经被春楼主处理了,倒是他没洗完的盘子一个没少。
裴洛二话不说,开始洗盘子。
……
第二日,天微亮。
春楼主醒了,并决定为裴洛买几套男装。
裴洛的灰衣——他口中的“白衣”破了好几个洞,是不能再穿了。
事不能太过,她不能真的让裴洛一直穿女装。
而荔枝春唯一的男丁——孙老六的衣服又不太适合他。
“姑娘,这几款是本店的头牌!您是送相公呀还是送兄弟?”成衣铺的老板露出两排牙。
春楼主沉着脸,默默打量面前几件红红绿绿的男装。
“有没有颜色素净一点的?”春楼主问。
老板道:“有的有的!”
然后走进了身后一扇门。
再出来,老板手里就多了几件青灰色为主色调的衣服。
“颜色倒是很素净……”春楼主喃喃。
她在脑子里想象了一下裴洛穿着这几件衣服的样子。
似乎还不错,不过好像哪个地方不对劲……
对了,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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