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辞不如故

　　谢亦痕皱眉，环顾四周，楼道拥挤，正值放学的高峰期，没有什么可疑……莫非自己看错了？谢亦痕有些失望，缓缓走过走廊。
　　回到宿舍后，他将元辞唤了出来，得知不用暗号就可以做到这一点，谢亦痕和“它”冷战了几天。““他”刚刚是来了。”谢亦痕面无表情的“问”，却用的陈述语气。元辞难得没有打岔，平静的说：“你不是猜到了吗？”谢亦痕微不可闻的皱眉，又道：“并未有什么可疑，我不能笃定。”“真是……”元辞，“有什么话，直说。”
　　果然是这样么……
　　谢亦痕微微垂眸，原来他的一切行踪，元辞都知道，就连心中所想也……
　　表的确是亮了，那失望不过是他装出来的。谢亦痕当时背光，所以表绝不是偶然的折光——定是遇到了。放学人员拥挤，一时半会出不去教学楼，他出来不过短短几秒，如果不是那人故意隐藏踪迹的话，只有一个自己看不到的原因——那人回教室了。冉寻所处的二班离水房的垃圾道极近，但还有一班离得更近——对面一班。谢亦痕只是趁此机会看看元辞是不是在“监视”自己……不管是自己重生时还是平时的谈话，“它”都一副极不严肃正经的样子，但是从没问过自己发生的事情，那样胸有成竹的对话，甚至不用自己解释来龙去脉……
　　谢亦痕不喜欢这样的被动，但显然他的试探失败了，元辞还是一针见血的让他“直说”，这种情况简直让他胆战心惊——外表再怎么毫无破绽，只要自己思考问题，“它”就会得知。
　　“全在你的掌控下，不是吗？”谢亦痕淡淡的说，“这一切。”“你会知道的，总有一天”元辞的声音清冷，在这样正经的说话，谢亦痕竟恍惚觉得毋月就在自己身边——不久前，那人曾经说过这句话。“我不想有人监视。”谢亦痕，“即使是你。”“你可知，你的生，是我给的，”元辞。“我拿得起，”谢亦痕，“自然也放得下。”我本就放弃了生，又怎么害怕死？“你的脾气秉性，我最清楚不过了。”元辞，“没有搞清楚一切之前，你死不了。”这就是被拒绝了吧……谢亦痕微垂着头，看不清表情。“我答应你。”元辞突然开口。“我的确目睹了一切，不过接下来的路，还是自己走得好。”
　　轮回之谜、冉寻重生、找人、故知……这一切，似乎有着什么联系，元辞的做法，又将把谢亦痕拉入深潭……
　　谢亦痕不明白元辞的话，难道他要走了？果然元辞的那束淡青色灵力流光不见了……
　　突然，谢亦痕想到了什么……轮回之前那道淡青色的流光、对自己如此了解、那和毋月一样的声音……都在预兆着什么。如果轮回那日“它”是将计就计故意改变说话的风格、故意让自己猜身份，让自己琢磨不透，那么它不去解释自己是谁，自己也会脑补所有的结果——却和真相擦肩而过。谢亦痕想到之前的疑问“若自己和冉寻是前后世的关系，怎么会因为外界因素契合度不高？”，而且苏醒的记忆都有一个规律——都没有关于冉寻的回忆，再想想脑海里那个灵力“隔膜”，正巧是淡青色的灵力！毋月的灵力也是这个颜色，元辞的声音也与师傅相同……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这元辞倒会使障眼法，不只那些，元辞从未告诉自己要找谁，却一点点给自己提示……那些话有几分真假，他能信的又有多少？元辞和毋月的关系……谢亦痕又一次对前路迷茫。
　　他是不是，进了一个圈套？即使在现代，谢亦痕依旧和易鼎大陆的故事紧密相连。
　　摸不清元辞的虚实，谢亦痕没办法完全相信元辞，不过好在元辞真的走了。
　　谢亦痕为了找人，寻遍整个学校，差点晚自习迟到。他不知那人是不是走读生，竟再也没有发现踪迹。
　　回宿舍后，发现水壶里没水了，顺手脱掉外套拿起壶要去水房……突然发现被褥边的糖果——被遗忘很久了。谢亦痕微微皱眉，却放下水壶俯身去拿，看着透明糖纸内青白相间的糖果……凑近闻了闻，有股淡淡的柠檬味和奶香。含在嘴里，顿时甜意紊绕齿间，甘甜却不腻……
　　他笑了笑，这礼，甚合心意。
　　不知过了多久，竟然打铃了——熄灯了。
　　“林焱。”“怎么了，冉寻？”“借我点水。”“红色那个壶是我的，悠着点，别倒完了。”
　　谢亦痕打着手电默默的借了水洗漱……
　　就在倒水时，眼前好像闪过了银白色的东西……谢亦痕突然觉得甚是疲倦，直倒在床上昏了过去。他进入了冉寻的脑海，竟然发现隔着冉寻记忆记忆的那层灵力光膜……不见了！一股银白色浪潮涌出，像沸腾了般翻滚着向谢亦痕涌来。谢亦痕一惊，环顾四周，白茫茫的一片雾气，根本看不清前路，他想躲开，却发现动不了！这般进退维谷的局面，就像身体不受控制了一样！
　　谢亦痕危险的眯起眼，眸子中白色的浪潮逐渐放大……直至被卷入。没有预料的窒息感，甚至没有水的冰冷感……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潮水”并非实质的液体，而是一段段回忆……数不清的记忆令人眼花缭乱，这些记忆像被打乱的拼图，凌乱不堪，只一眼便看的头皮发麻。
　　谢亦痕试着往前动了动，突然有东西飘过来，他下意识躲避，似是碰到了潮水中的某个记忆片段……顿时一阵眩晕。
　　回忆。
　　断崖上，人影绰约。
　　“阿亦，你来了。”远远的，一个声音响起。随着一股熟悉的清香扑面而来——淡淡的花香紊绕，沁人心脾。谢亦痕抬头，一片蓝色的花海映入视野——予折花，被誉为生长在断崖上的天之骄子，白日是萤蓝色的花苞，夜晚绽放。尚未入夜，微风拂过，莹蓝色的花骨朵若隐若现，大片大片的宛如流动的湖水，美得窒息。
　　莫涵含笑走来，递给他几朵予折花，风卷起墨发，模糊了眼前的视线……谢亦痕依稀看到这人背后是悬崖断壁，一片待放的莹蓝色花朵妖艳如斯……
　　他说，你来了。
　　“何事？”谢亦痕皱眉，看着眼前蓝衣的男子，仿佛与花海融为一体，一双漂亮的桃花眼耀耀夺目……发间的流苏拂起，衣袍猎猎作响……莫涵唇角扬起一丝自信的笑：“阿亦怎么这么生疏？我是予折呀……莫予折。”
　　就在这时，画面破碎……一切消失不见。
　　谢亦痕呆愣的立在银白色浪潮之中，似是还未回过神来。他只觉得刚才那一幕甚是不真实，又觉得份外熟悉。记得自己经历过，记得自己在找一个人，一个天之骄子……那人字“予折”，叫，莫涵。
　　谢亦痕揉了揉胀痛的脑袋，走在这片漫无边际的回忆的浪潮之中……直到一片白色的水雾扑来。
　　回忆。
　　连国，皇宫内。
　　“谢亦痕……。”
　　听到有人唤自己的名字，谢亦痕停住脚步，默默估计着来者，转身果然看到了他—— 连国三皇子，连策。“见过三皇子。”谢亦痕连忙行礼。连策伸出手拦住他：“这里无人，不必在乎那些俗礼。”话虽这样说，他还是恭敬的行完礼。“往这个方向走……你要出宫？”连策，“去做什么？”“回主子的话，置办一些宫内用品。”谢亦痕。“你跟着我，可有半年了吧。”连策食指摩挲着下巴，语气温和。这个男子，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幅谦逊温和的样子，谢亦痕这样想着，却不动声色的远离了他几分。“是，六个月零七天。”他微微低下头，毕恭毕敬。“你倒是记得清楚。”连策似笑非笑，“你我也是生死之交了。平日里看你做事机灵，怎么到了我这这么拘谨呆板。”谢亦痕不语……
　　正值二月微冷，而此处桃花开得正盛，偶尔微风拂过，吹落的泣血般的花瓣，宛如二八年华的美人泫然而泣。“听说昨日宫中混入了刺客。”连策不经意的开口，修长的手掌摊开，接住落花，只见那花瓣立刻化作透明的光点，随风散去。“属下办事不力，让主子受惊了……”谢亦痕跪下。只听得连策轻笑：“呵，跪什么，你的职责不是守卫皇宫……全交给洛子卿彻查吧。”只是那刺客行刺未遂，服毒自杀了，至今未有什么线索能证明身份。“你只需记住，你的主子只有一个，”连策，“只会有一个。”谢亦痕眸色暗了暗。
　　连策不语，谢亦痕只得陪着，直至黄昏。
　　夕阳的光打在那人侧脸上，像要暖化了人心般柔和，谢亦痕微微偏过头去。他低声道：“主子，若没有什么事，属下便……”连策目视着前方，打断他：“今日朝堂上，父皇下令展开祭祀，不久便出发，你回去准备一下。”这本来是在入冬后开始，祷告来年风调雨顺，安抚民心，且算一大事。不过因元帝“天兆”，引起一番风波，这才推延了。连策接着道：“我向父王举荐你负责此次安全巡视……所以明日便一同前去吧。”“……是。”谢亦痕。他有些惊讶，本以为这任务会交给洛家……这样一来，计划就要改动了。谢亦痕陷入沉思，没有意识到连策似是笑了笑，唇角微微扬起。
　　连策从衣袖里摸出一封信，递到谢亦痕面前：“既然要祭祀，少不了有麻烦……把这信送到洛清宗。”“您的意思是……”谢亦痕，“邀请洛清宗？”“人多才热闹。”连策意味深长的说，“不仅要邀请，还要光明正大，天下皆知。”谢亦痕没有多问，退下了。
　　两个月前灵亦城紫玉矿脉那边出现一道白光，直射云天经久不散，事后此地便多了一个空间小灵界——像是一处遗址，因元帝曾在矿脉一带驻军，于是众说纷纭，和元帝扯上了关系。江湖组织、各国党派都想争那元帝“天兆”降下的宝贝，只是碍于在连国境内，没有明面出动。洛清宗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而连策主动邀请他们前来……是想坐收鱼翁之力？……连国选在这时祭祀，想必目的也不单纯。
　　四处无人，谢亦痕默念了一个决，一只青喙白羽的鸟飞来，他将一个纸条夹在灵鸟腿上，安抚性的摸了摸它的羽毛，开口道：“……去吧。”
　　若是再加上婵宫，岂不是更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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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那修长的身影越走越远时，连策收回目光，转而盯着远方被太阳照得闪闪发光的桃花，花瓣仿佛流动的星火，只是在落到地上时突然化作透明的光点消散了……低低的叹息：“阿亦……我该拿你怎么办？”这片桃林四季常开不败，是灵术师幻化而成……全都是假的罢。
　　画面戛然而止，徐徐破碎直至消散……
　　谢亦痕惊起，猛地睁开眼……刚才那一幕，不正是自己混入连国刺探连策之时？！当时谢亦痕退下后便出了宫，自然看不到连策的情况，所以连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们主仆之间从未有那种亲昵称呼……谢亦痕不知道遗漏了哪一点，总觉得连策在算计什么。
　　待在这记忆浪潮中太危险了，谢亦痕必须出去。他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银白色的记忆浪潮平静下来后，刚刚没过小腿，四周一片白茫茫的雾气，不知何时周围多了些发光的波点，不规则的漂浮着……直觉告诉他，那应该也是一种“记忆”。谢亦痕就这样走着，用手拂开白色的雾气，映入眼帘的又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仿佛没有尽头。
　　出去的事急不得，谢亦痕暗示自己。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依旧是老样子。他仔细回想着周围的环境，试图发现一些不同来……白雾、银白色的浪潮、光点……对了，就是光点！最早的时候是没有的，越往左走就越密集，而右面就比较稀疏——光点漂浮并不是没有规律，隐隐都在往左边聚集！所以他现在面临着一个问题：往哪边走？无论哪一边都是相同的未知，都意味着自己要选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谢亦痕笑了笑，往波点密集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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