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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鲍春迪透过的铁栏杆看着窗外的太阳，脚上的铁链拖沓着慢慢前行，靠在冰凉的高墙上缓缓滑坐在地，脸上油光沾满了黑灰，凸显出了鬓角的白，整个人看起来苍老了十岁。
两天两夜了，鲍春迪心如死灰。闭上了眼睛静静地等死，就连有人走过也没兴趣睁眼。
“鲍春迪。”沈清言负手站在牢门外，见鲍春迪闭着眼睛，敲了敲面前的铁栏杆喊了一嗓子。
“殿下……殿下！”鲍春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登时睁开眼睛抬头一瞧，就像是见到了亲娘一般，爬到沈清言的脚下，隔着铁栏杆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磕头求饶：“殿下开恩啊，殿下！”
沈清言吩咐牢头将牢门打开，迈步走了进去，鲍春迪顿时喜上眉梢，但随即见到跟在沈清言身后的夏康，一张脸又垮了下来。
沈清言四处看了看，寻着墙边的木头长椅坐了下来：“鲍春迪，你可知道我为何来这大狱？”待坐稳后，这才抬眼朝跪在门前的鲍春迪望去。
鲍春迪连忙转身，整个人趴在地上回话：“犯官不知。”
沈清言点了点头：“那好，我且问你，你刚刚在大堂上说的可都是实话？”
“绝对是！”鲍春迪连忙点头，活脱一只啄米的小鸡一般，“犯官绝对不敢有半句谎言呐！”
沈清言与夏康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担忧。
“好！”沈清言拍了下大腿，继续问话：“那我再问你，你征召壮丁做什么？”
“壮丁？”鲍春迪被沈清言这么突然一问，脑子倒是有些转不过来，一时发了懵，疑惑地反问了一句：“什么壮丁？”
“你别在那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夏康冷笑一声，出言提示：“你们征召不成便四处抓人，可有此事？”
“原来是这件事情！”鲍春迪恍然大悟，可随即又升出疑惑：“可是这是州府衙门的命令，犯官也是听命办事啊！”见夏康一副质问的模样，顿时慌了神，望着沈清言连忙追问：“难道这也要算到犯官头上？”
沈清言也不搭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鲍春迪。
站在一旁的夏康却是一眯眼睛，不假思索的说道：“当然！”
“这……夏大人你……”鲍春迪闻言，一口气憋在胸口，指着夏康气的说不出话来，转而一扭头对着沈清言哭喊着：“殿下，我冤枉啊！犯官虽然是犯了罪，难逃一死，可也不能把所有的黑锅都推到犯官这个快要死的人头上吧！这是州府衙门的事情，犯官就算是断了脑袋也不认。”鲍春迪咬紧了牙关，恨恨地指着夏康道：“殿下，您可不能全听夏大人的啊！”
沈清言笑着反问：“嗯？为什么不能听啊？他说的对！”言罢，话语一顿，提高了声音：“不过你要是说出冀州征召壮丁是做什么？这些百姓又去了哪里？为什么清河县没有收到你说的什么命令，那此事我就不算在你头上了！”
“这……犯官无法交代啊！”鲍春迪一脸的愁苦：“犯官只是执行命令，对于此事真的是一无所知啊！”
沈清言原本笑眯眯的脸一瞬间垮了下来，黑若乌云，噌得一下站起身来，吩咐夏康：“我们走！”
“唉……殿下，殿下！”鲍春迪见沈清言出了牢房，顿时慌了神，连忙拽着铁栅栏，高声喊道：“犯官说得都是真话，犯官敢以性命担保啊！殿下您要相信犯官呐！”
“性命担保？”夏康站住了脚，回头嘲笑：“你还有性命吗？”
“哎？我说姓夏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偏偏跟我过不去是不是？”鲍春迪眼睛瞪得忒大，将手臂探出栅栏，指着夏康高声嚎叫：“你给我回来，姓夏的！”
夏康不急不气，将鲍春迪视若无物，待从牢中出来，沈清言叹了口气：“这个鲍春迪虽然滑得很，但单只这件事来看，他是真的不知道啊！”
夏康点头附和：“是啊！二爷。”
沈清言一边走着，一边询问：“依你看该如何处置这个鲍春迪？”
夏康想了想，开口进言：“二爷，属下以为鲍春迪脱不了一个死字，但现在还不能给鲍春迪定罪。”
沈清言长长的眉毛抖动了一下，仿佛此话说到了心缝儿里，却故意摆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模样：“此话怎讲？”
夏康一边走，一边分析：“若是鲍春迪欺上瞒下、收税贪污，那真正贪墨官银的人就不会放松警觉。可若是给鲍春迪安了个盗取官银的罪名，此案就真的了解了，到那时二爷也就该回大梁，再想出大梁，恐怕就难于登天啦！”
“哼！”沈清言冷笑一声：“难道我就这么想出大梁城？”
夏康也猛然一惊，如梦方醒：虽然自己深得太子器重，可是毕竟伴君如伴虎，保不齐哪天就成了弃子，怎么就一时嘴快？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夏康现在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嘴巴，连忙请罪：“是属下胡说，还请二爷责罚。”
沈清言脚下一停，转身看着夏康，眼里泛出点点寒光：“我让你说，不是让你请罪！”
夏康不敢与沈清言对视，咽了口唾沫，弯下身单膝跪地，壮着胆子开口：“二爷表面上是来救慕容席的，可实际上是看上了长年驻守在冀州的琅琊军，或者说是方敬亭将军。这琅琊军作风彪悍，是一支虎狼之师，二爷胸怀大志，恐怕早就想收之为己用了吧？”
沈清言一怔，默默地看着微微颤抖的夏康，过了半晌才开口笑骂：“你啊……就是一只成了精的猴子！”
夏康见状，顿时松了口气，也笑着回应：“就算属下成了精那也只是二爷手底下的猴子，逃不出您的手掌心。”
沈清言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递给夏康：“你看看这个！”
夏康不明所以，站起来接过锦囊，打开一看却是一封信，大略扫了一眼，顿时心惊肉跳，连忙阖上又装回锦囊之中。
沈清言却笑了起来：“晚了！不用塞了，你看都看了！”
夏康见被沈清言算计，苦笑了一声：“二爷，您这是何苦让卑职知道此事呢？”
“自然是断了你在三弟那里的后路，抓住了你的把柄，省着你日后改换门庭让我头疼。”沈清言又将信纸抽了出来塞进夏康手里，“既然看都看了，就认认真真地看完。”
夏康无奈地叹了口气，抖了抖信纸，认真通读后，抬眼望着沈清言：“这是密诏？”
“不错，这就是我和皇上做的交易，他让我出大梁去救慕容席可是有条件的，这个条件就是皇叔的命呐！”沈清言叹了口气，又迈开了步子。
“若是冀州无事还好，可现在皇叔是在劫难逃啊！大越已经失去了一个震慑边疆的铁血王爷，可不能再失去一支铁打的琅琊军！”沈清言一想到那个只看重一方天地的父亲，又是心痛又是气闷，不禁大声喊着：“要是方敬亭也死了，那个位置就不用人去争了，直接拱手让给北凉好了！”
夏康抬腿跟了上去，在沈清言耳旁说道：“冀州毕竟是瑞王爷的封地，就算是手下的人犯浑，瞒着上面做了什么不该的事情，这罪过到头来也会扣在瑞王的头上。”
“是啊！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沈清言看着天空中无忧无虑的白云，愁眉紧锁：“只不过……我若亲手定了皇叔的罪，军中定然再也无人支持，可谓是自断臂膀。可若是保了皇叔，慕容席必然会被治罪，到时候属下心寒，又是在自掘坟墓。他不止是在针对皇叔，也是在针对我啊！进退两难……”
夏康却说出了沈清言的心里话：“其实二爷最难的是心里的坎儿，瑞王爷是守护大越的屏障，无辜冤杀，可谓是自断脊梁，更何况他还是郡主的父亲，这良心难安呐。”
“知我者，夏康是也！”沈清言忽得一停，发现自己犯了个错误，转而笑着拍了拍夏康的肩膀说道：“你何时能以真面目示人啊！”
夏康苦笑一声：“若真到了那时，属下的死期也就到了。”
“算了，此事不提了。”沈清言的眼睛暗了暗，勉强打起了精神：“你说说两难自解，怎么个解法？”
“犯罪者杀，无罪者放！”
“难！”沈清言摇着头：“刑狱不仅限于刑狱，其中还涉及了很多东西，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若加上瑞王呢？”夏康开口说道：“若瑞王一心一意，为国为民，如此栽赃陷害，瑞王定会与据理力争，军心所得，民心所向，皇上也不得不有所顾忌。”
沈清言眼前一亮，豁然开朗。
“不过，此事绝不能告诉沈鸢。”沈清言斜眼看着夏康，威胁道：“若是泄露半字，定要了你的脑袋。”
“二爷放心吧！”夏康摸了摸脖子，笑道：“卑职还要留着脑袋吃饭呢！”
“你这么一说倒是饿了，回衙门吃些东西，然后启程去琅琊军营瞧瞧。”沈清言一挥手，大步向前。
夏康想起留着县衙的沈鸢，心里兀自难受，摇了摇头排出杂念，抬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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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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