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影之此去经年

　　139.
　　当水门带着三个孩子返回木叶时，已经是清晨时分了。
　　头一天下过了一场暴雨，今天的空气就格外新鲜。太阳还没完全离开云层的桎梏，在云端露出个金红的脑袋，把并不那么厚重的云朵染上了一层金边。头顶的天空已经蓝得像是盛开的勿忘我花朵，但靠近地平线的位置却还有些泛白。几只鸟“嘎嘎”叫着从头顶飞过。树枝刚刚生出嫩芽，长出淡淡粉色的花骨朵。总而言之，初春的木叶景色宜人，让人一看便会感觉由衷的舒服。
　　然而，优美的环境完全无法让水门的心情好转。事实上，自从昨天晚上抵达那地狱一般的战场之后，水门的心里就像是燃烧着一团火焰，烧得他喉咙哽咽，眼眶湿热。
　　他回村之后第一时间抵达了木叶医院，把三个孩子交给了医护人员。在看到凛的尸体时，那几个和凛相熟的医疗忍者当时就哭出了声音，引得水门又一次双泪长流。当然了，训练有素的医忍们并没有浪费太多时间放纵情绪，他们及时将依然昏迷不醒的卡卡西和桢送进了急救室，并且也保证会仔细检查凛的尸体，有什么情况都会通知水门这个负责人。
　　这一切混乱过后，水门并没有急着去向三代大人报告此事，而是无力地靠在了急救室外面的墙上。
　　从前天晚上开始，水门就没有连续休息超过五分钟，没有吃过一顿饭，甚至没有在椅子上坐一下。现在终于可以休息了，他却感觉不到饥饿，只是深深地觉得疲惫，从他的身体，到他的头脑，疲惫得简直让他可以就这样躺倒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一睡不醒。
　　带土死了。
　　凛死了。
　　卡卡西重伤。
　　桢重伤。
　　他们水门班到底是遇到了什么邪神的诅咒，他的学生们要这样一个接一个地遭遇凄惨的命运？
　　……难道是因为三代大人要把他根本承担不起的任务放在他肩上，神灵们觉得太不应该，所以才这样惩罚他身边的人？
　　可是，为什么那受苦的人不是他，为什么那死去的人不是他呢？
　　由于他的迟到，带土死在了神无毗桥的岩洞里。
　　由于他的迟到，凛死在了国境线附近的山坡上。
　　由于他的迟到……
　　由于他的迟到……
　　自己这个“黄色闪光”的名号到底有什么用？关键时刻永远都是被时间远远地落在后面。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年轻的孩子们前赴后继地由于他的失误而付出沉重的代价……
　　于是，当结束任务回村的玖辛奈得到消息慌里慌张地跑到医院里时，看到的就是一个满脸胡茬、眼窝深陷、颓废无助到了极点的波风水门。
　　“水门！”玖辛奈焦急地叫道，“你没事吧？”
　　他当然没事。他安然无恙，什么事都没有。
　　最应该负责任的他，什么事都没有。
　　水门没看她，只是呆呆地点了点头。
　　“卡卡西怎么样？”
　　水门抬手指了指急救室大门。
　　“凛呢？”
　　水门垂下头来，望着自己的膝盖。片刻之后，他轻轻摇了下头。
　　玖辛奈捂住嘴巴，发出一声呜咽。她扑进水门的怀里，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水门下意识地抱住她的身子，闭上眼睛把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他能嗅到她的发香，混杂着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玫瑰花香气。这些熟悉的味道似乎让水门找回了一些生气。他用力收紧手臂，把妻子圈在怀里，疲惫的双眼望向急救室门口的红灯。
　　“玖辛奈，我……是不是犯了个错误？”
　　“……什么？”妻子的声音从他怀中闷闷地传来。
　　水门就像是根本没听到玖辛奈的回应，自顾自地说下去：
　　“我觉得是这样吧。”他把脑袋搁在她的肩膀上，“我觉得我不应该去接受三代大人的安排当什么见鬼的火影。我……我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我承担不了那么沉重的责任。现在是，是我正在接受老天对我……对我不自量力的惩罚……”
　　“水门……”玖辛奈惊讶地抬起了头，用含泪的双眼望着自己的丈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水门终于把呆滞的目光放在了妻子脸上，他做了一个深呼吸。
　　“我什么人也保护不了。上一次要不是我迟到了，带土就不会死，卡卡西也不会受人胁迫，对吧？我本应该吸取教训的。可是我……太迟钝了，”水门无意识地笑了一声，“这一次又是这样，凛死了，卡卡西和阿桢都在抢救。我觉得……”
　　“水门！不要胡思乱想！”
　　“……我觉得我应该赶紧和三代大人说才是。什么四代火影，还是让更有能力的人去做吧。如果再不赶紧退出的话，下一次又该是谁来替我接受这个惩罚？卡卡西说不定会死，阿桢说不定也会死……还有你……”
　　“水门你看着我，你听我说……”
　　“……我连自己的学生都保护不了，还谈什么当火影保护整个村子的人啊……是时候和三代大人说清楚了。没错，就是这样的……”
　　“……波！风！水！门！你！给！我！适！可！而！止！！！”
　　玖辛奈突然爆发了。一股强大的查克拉从她全身释放出来在四周涌动，火红的长发在她身后飘舞，就像是她突然长出了九条长尾。玖辛奈从丈夫的怀里挣脱出来，揪着他的两只耳朵把他的脑袋往后推，直到水门的后脑勺“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她用的力气很大，水门不禁“嘶”了一声。
　　“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疯话？你知不知道就是因为你人品好有担当三代大人才会把这个担子交给你的？你是想说三代大人犯了错误？长老们犯了错误？整个村子的人都犯了错误才想让你当这个火影？”
　　“可……”
　　“可什么可！！波风水门你给我听好了！”玖辛奈脸上还挂着泪痕，怒目圆睁，“卡卡西和阿桢还在抢救，凛和带土都尸骨未寒，你这个当老师的想的却不是帮他们报仇而是要推卸责任？？你是想说我也瞎了眼才找了你这么个懦夫？？我告诉你，这一次我就饶了你，再有下一次，我一定……一定打到你生活不能自理！！！”
　　为了证明她所言不虚，玖辛奈突然出手，一拳紧贴着水门的脑袋砸在了墙上。雪白的墙体被击出一个凹穴，涂料碎末飞溅出来，沾得水门半张脸都是白屑。水门望着愤怒的玖辛奈，呆呆地转头看了看她那依然陷在墙里的拳头，又瞅瞅同一楼层其他房间闻声探头出来看热闹的人。最终，他伸手指了指玖辛奈的背后。
　　“那个……玖辛奈……”
　　“你闭嘴！”玖辛奈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我允许你说话了吗？？？”
　　“不是……”
　　“我说话不管用了是吗？？？”
　　“……”
　　有人在玖辛奈背后清了清嗓子。
　　玖辛奈把那只拳头收回来擦了把手指头沾上的涂料碎屑。她面色不善地瞪了水门一眼，转身想看看到底是谁这么不开眼胆敢打断九尾人柱力训夫。
　　然而，她看到的是胸口急剧起伏的琵琶湖大人。
　　“孩子们还没脱离危险呢！”琵琶湖大人显然气得不轻，“你们两个大人在这闹什么？要闹的话回去把你们家房子拆了我都不管！！别在这丢人现眼！！”
　　九尾人柱力的嚣张气焰被权威性更强的琵琶湖大人压制得死死的，玖辛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憋闷地抿紧嘴巴，像个忍校里的学生那样乖乖听训。
　　“打坏什么东西照价赔偿！！”
　　琵琶湖大人威风凛凛地训完话，“砰”地一声关上了急救室大门。
　　惨遭碾压的玖辛奈不服气地撅起了嘴巴，转向满脸无奈的水门。
　　“你！下个月的零花钱没了！！”
　　“……”
　　玖辛奈气哼哼地在急救室门口的长椅上坐下，抹了一把脸上残留的泪水。她瞪着门口的红灯，越来越觉得那玩意亮闪闪的超级不顺眼。她恨不得那红灯能赶紧熄灭，自己就能马上看到两个孩子的模样，这样至少也能让她焦躁的心稍微平静一些。
　　“……怎么还不出来，他们两个到底怎么样啊？”
　　没有回应。水门就站在她身边，和她一样瞪着那红灯。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再那么死气沉沉了。至少，他的眼神没那么颓废，已经有了些活气。
　　“快过来坐会。”
　　玖辛奈招呼道。
　　水门从出门任务到接学生回村，也应该有三四十个小时不曾休息了吧？看他干涩的眼睛和毫无光泽的皮肤就知道了。而且，水门身上散发出一股衣料被雨水浸泡过之后未经清洗的难闻气味，还混杂着浓烈的汗臭味。这一切都让玖辛奈知道，丈夫现在疲惫到了极点，急需休息。
　　水门顺从地靠过来，坐在了玖辛奈身边。
　　“……你干嘛不说话？”
　　水门看了她一眼，又转开了目光：
　　“明明是你不让我说的。”
　　玖辛奈狠狠地瞪着丈夫，喋喋不休道：
　　“还不是因为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呀？你自己倒想一想，你这个当老师的都这么颓废，你倒让卡卡西和阿桢怎么办？你是想让他们两个小孩来安慰你吗？他们可全都依靠着你呢！再说，我不是也怕你就这么一蹶不振下去吗？我不是也在依靠着你吗……”
　　玖辛奈的声音逐渐低下来，终于听不到了。她转头瞅瞅水门的脸，伸手把他脸上沾到的涂料碎屑擦去。水门任凭妻子这样做着，他抽了抽鼻子，终于握住了她的手。
　　“玖辛奈……幸好有你在这。”
　　玖辛奈挑了下嘴角，却并没有像平时听到丈夫的情话那样娇羞地脸红起来。她把水门的脸擦干净，还不解气地用力捏了下他的脸蛋。这个动作做完之后，她突然又感觉有些泪意上涌。于是她掩饰地咳嗽了一声。
　　“……零花钱……给你一半。”
　　小夫妻俩就这样手拉着手，等待在急救室门口。没有人再从急救室里出来，他们不知道卡卡西和桢到底受了多么重的伤，他们也听不到医疗忍者们在对两个孩子做着什么样的检查。他们只能勉强安慰自己和对方：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琵琶湖大人那么厉害，既然人已经被安全带回了木叶，他们没有理由不信任这位权威院长。而且，他们更不应该对两个孩子的求生欲望失去信心。
　　……可是到底还需要等多久呢？
　　“你吃东西了吗？”玖辛奈突然问道。
　　水门愣愣地回过头来望向她，片刻之后，他摇了摇头。
　　“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吧，”玖辛奈没好气地瞅了一眼坚持不懈地亮个没完的红灯，“还不知道要等多久，总不能就这样傻等。而且……凛现在在哪？”
　　一听到凛的名字，水门垂下脑袋，两颗泪珠掉在了他的膝盖上。
　　“她……在停尸房。那边的医忍说她的尸体有些不同寻常的地方，还需要检查一下才能……入殓的。”
　　玖辛奈深呼吸了一下忍住眼泪。她点了点头。
　　“恩，你等在这里吧……我先去那边看看，然后给你带吃的过来。”
　　玖辛奈离开了。水门一个人坐在长椅上，用颤抖的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
　　玖辛奈说的对。
　　他这个做老师的要是连给学生们报仇的勇气都没有的话，也就再没有资格见这两个孩子的面了。他所需要做的就应该是把整件事都调查清楚，这样才能让凛不会枉死。
　　当然了，他也绝对不会放过那个始作俑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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