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时岁月流年

　　“要我女朋友亲别人，是不是还要问一问我的意见？”我刚想骂人的时候，旁边突然出现一个人——是他，那个转学生。他把手伸过来和我的手十指相扣，假装很亲昵的样子，我本想把手抽开，但是想起今天班主任对他畏首畏尾的样子，他的背景一定不简单，他要是能把我带走倒也省得我跟石磊浪费口舌了，想到这里，我的手不禁握得更紧了些。
　　“别开玩笑，小兄弟，想英雄救美啊？这位可是我们学校有名的‘厌男症’，怎么会有男朋友。”一边说着一边拿起放在电脑旁的铁棒，把玩着，意思很简单——不要多管闲事。
　　还没等我开口骂，旁边的零居然开始搂着我的腰，正要往我脸上亲了一口，我立马用手肘来了一个猛击，“解围归解围，你他妈还想占老娘便宜！”
　　他捂着被我重击的胸口，“算我多管闲事，那你能不能轻点打？”
　　石磊看着我们还想说什么，他旁边的兄弟对着他的耳朵偷偷说了几句话，然后他错愕地看了看零，犹豫了会说：“行了行了，你们走吧。”
　　个叫零的果然不简单。

　　从【飞浪】出来，天已经完全暗了，这条老街孤单到只剩下零零散散的灯光，却连飞蛾的影子都不见有。
　　零把我送到【飞浪】楼下，手还紧紧拉着我迟迟没有撒手，我尝试拉开，却一时间挣脱不了——他的手劲太大了。
　　“把手拿开。”我训斥他，虽然我上一秒还很感激他帮了我。
　　他尴尬把手收回去，含含糊糊地说了声“抱歉”，我很确定我听到了。
　　“谢谢。”我很少说谢谢，但该说还是要说的。他沉默着向前迈着步子不说话，我又问道：“话说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
　　“上网。”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我翻了翻白眼，加快步伐到他前面，“您就是多说几个字，也不会影响您高冷的形象”
　　“你那么会贫，就不累吗？”他终于肯多说点话了，却问了我一个我不知道应该怎么答的问题。“不学着别人多说点话，我会寂寞。”我居然又不知不觉地把心里正想着的话脱口而出。
　　“你现在去哪？”他问我。
　　“我要去校医室看我妹妹……”说到一半我就后悔了，该死，明明是不认识的两个人，我干嘛要对他说那么多事情。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但就是想不起来了，这种感觉很令人抓狂，这种明明答案就在你的脑子里，但是你就是不能把它找出来的感觉让人发疯。我赶紧对他说：“你先走吧，我一个人就好。”
　　“我送你去好了。”
　　“别——”我拒绝他，突然灵光乍现，“你不会真的想泡我吧？”
　　“你觉得我像吗？”他轻描淡写。
　　“看你之前搂我亲我的动作那么熟练，应该换过不少女朋友啊，老油条。”我打趣道。
　　“我只是临场发挥。”他连忙解释。看到他那张冷漠的脸上浮现出一点紧张的神色，我不禁感觉有些好笑。
　　我自顾自的往前走，他却跟上来，“都说不用你送了，你还跟着我干嘛。”
　　“天都黑了，我丢你一个人走夜路？”他停顿了下，又问：“你身上有没有钱打车？”
　　我摇了摇头说：“没钱，我坐公交。”陆子逸在我找到石磊之前已经打电话告诉我，她只是小小的扭伤，所以晚点去到也没关系。
　　“我可以给你叫辆车。”
　　“不了，我这辈子欠的人情足够多了，要是再欠下去可能就还不清了。”
　　然后，他假装没有听到一样，头转过一边不说话了，于是我也跟着不说话了。我转过身看着他，虽然路灯的光并不是那么明亮，但是打在他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静谧的感觉。这时候我才突然发现，这条黑暗的小巷子，只剩下我们彼此的脚步声了——
　　嘀嗒嘀嗒……就这么在淡淡的路灯下回荡着，像是摆钟的钟摆，每一个嘀嗒都是一寸时光的流逝，你能感受到每一寸时光在脚下都是真实的，可以碰触的。
　　轰隆隆——这份静谧还没持续多久，天边亮起一道闪电，雷声就轰鸣起来。好在巷子的出口正对着学校的后门。
　　“要下雨了。”我说，“回学校，去那避会雨吧。”
　　我们跑到学校后门——幸好它还开着，横穿那个巨大的足球场，还没来得及跑到教学楼下，才跑到学校古树下的凉亭时，雨就开始下了——这夏天的雨来的就是这样毫无预兆。
　　淅沥沥的雨声和和沉浸在夜色里的雨幕就把这个凉亭完全笼罩起来，
　　我坐在凉亭的椅子上，伸出手把玩着亭檐上滴下来的雨水，“你说你叫零，那你姓什么？”
　　“我姓纪，但我不喜欢不喜欢这个姓。”
　　“为什么？”
　　“它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突然想起很多事情，一些让我被仇恨倒满的事情，“我也一样，我也姓乔，但是我也不喜欢这个姓。”我把伸进雨里的手收回来，“它也不是属于我的东西……”
　　我还来得及没把话说完，然后狂风就起来了，风把雨水灌进这个四壁全无的凉亭里，连躲闪都来不及我们就被淋了个遍，被淋湿的衣服紧紧贴在自己身上，幸好周围很暗，他什么也看不到。于是，我索性跑进雨里，跑着，跳着，我高兴地欢呼，对着这场雨欢呼，因为我必须高兴起来，我不能被悲伤打败。
　　“你会淋湿感冒的，快回来。”他朝我喊着，我不理会他，只有雨才能让我卸下所有的武装，只有雨才能给予我畅快与快乐。可是还没等我玩够，他冲进雨里直接把我拽了回来。
　　“你刚刚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太久没淋雨了。”我笑着把手搭在他肩上，“是不是感觉我很奇怪？”他错愕地点了头，我继续道：“人嘛，总是会有几个不那么正常的，要是人人都一样，都按部就班，那这个世界不就太单调了？”
　　“雨里的感觉怎么样？”他突然来了兴致。
　　“要来么？”我抓住他的手，他猝不及防地被我拉进雨里。
　　这夏夜的雨幕里单调得只剩下幽暗的黑色，安静得只剩下哗啦啦的雨声，连刚刚还不停歇的雷声都停下了，给静谧让了一条路。我拉着他跑到足球场的草坪上，放开拉他的手，独自跳着、跑着、大笑着在草坪上打滚，不知道他是为了迎合我还是也被这静谧的雨夜给迷住了，他居然也跟着我一块跑着、跳着、打起滚来，这个冷漠的人，居然也开始卸下所有的防备，索性露出了笑容，看着我笑，毫无防备的那种笑。我想，他应该也开始喜欢上这场雨了。于是我大胆得把积水往他身上泼，他大力地捧起一摊水来回应我……
　　后来累了，雨点也小了，我们就躺在草坪上。我突然开始想对着这场雨诉说些什么，于是我朝着天空呐喊，不说话，呐喊就好，那单调的呐喊声藏着我想说的一切——老天爷啊，你来吧，什么痛苦我都不怕。然后我就哭了，像是宣泄着十年来的痛苦与悲伤。
　　好在在这场磅礴里，没有谁看得到我的眼泪……

　　我们湿漉漉的来到一家宾馆，拿着叶眉带来的两套衣服，在电话里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以为是给陆子逸的，特意拿了一件她哥哥最小的一套衣服，那件小衣服紧紧贴在零的身上有种莫名的喜感。
　　“你朋友呢？”他问的是小叶。
　　“走了，她还有事。”我把头发吹干撂到后面，然后躺到床上，“幸好你大我一岁，身份证能用了，不然我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换。”我上下打量了下他，继续道：“没想到，我第一次开房居然是跟一个陌生的男人。”
　　“那你的意思是我很幸运了？”他恢复了冷漠，拿着吹风机吹着已经拧干的衣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吹风机的轰鸣声让我感觉到不耐烦，还是因为他的面无表情让我不高兴，我突然萌生想要挑逗他的心思——当然只是开开玩笑，于是我把手搭到他肩膀上，“你居然一点心思都没有，装什么装，”我把声音压低了点，稍微突显出点女人味，“我是相貌吸引不到你，还是身材不够好？”
　　看到他耳朵从耳根红到耳尖的时候我就知道我的目的达到了。我还没来得及笑话他，他居然把手上的吹风机开到最大档，往我脸上直喷，我被吹得撒开了搭在他肩上的手，还没来得及和他理论，电话突然响了。
　　“你在哪呢？我在医院等你很久了。”是陆子逸的声音。
　　“AA宾馆，你来接我吧。”
　　“宾馆？你不够年龄怎么开的房啊？”
　　“说来话长，你先过来吧。”
　　……

　　到医院的时候，舅舅舅妈正坐在晓雅的床旁边，他们看着我的眼睛里流转着和平时不一样的光芒——那是满溢的不满、怨愤以及厌恶。
　　我假装没有看到他们，跑过去拉过晓雅的手，“还好吧晓雅？”她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只是扭伤，本来我想回去的，但是我爸妈非要我在医院待一个晚上。”我摸了摸她的头，对我而言，在这个世界上能真正配得上“亲人”二字的，只剩下她了。想到这里我突然有些心疼“对不起晓雅，是我不好。”
　　她焦急道；“姐，你别这样，没事的——”
　　“什么叫没事啊。”舅妈打断晓雅，“灵雨，听说这次我们家晓雅出事都是因为你。”
　　晓雅连忙解释：“不关她的事，妈，是我当时太害怕了，跑的时候不小心，才从倒下去的。”
　　“对不起舅妈，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处理好和同学的关系。”
　　“灵雨，有些事情我和你舅舅商量了很久，但是你舅舅一直不同意，我现在想问问你的意见——”她停顿了一下，“你放心，不是因为晓雅的事情我们才做这个决定的。”我知道，她要摊牌了。
　　“妈妈你别——”晓雅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看舅舅，“爸爸，你说句话啊！”
　　舅舅站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他只是冷冷的看着。我知道他是不会帮我的，在以前，舅妈为难我的时候，他要么假装向着我，要么连话也懒得说，很多时候他的不制止和不作为更说明了他在默许这些行为。
　　所以，如果你觉得他像一个和蔼的长辈，你就大错特错了。
　　“灵雨，你搬出去吧。”舅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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