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重生］

　　关子文被请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旁边丫鬟想接过他手里的包袱，被他不着痕迹挪开，“真是端三小姐，我险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端宛儿拍拍手里的花生屑，拿过手帕擦了擦，静静等着下文，恬淡的脸上看不出分毫。
　　关子文看着那双白嫩的小手，不自觉又笑了笑，他上前，从怀里掏出个一串深褐色的木珠，上面分别刻着花鸟虫鱼，巧妙的合成一个整体，伸到自己面前时，端宛儿都要闻到上面上好的檀香，幽香静而深远，想去寻踪又消失不见，端宛儿不去接，只是看着。
　　关子文脸上笑意增大，两侧酒窝隐隐要跑出来，他意识到又很快绷紧，又怕吓到小姑娘只好拉平嘴角，“这个不贵，是我在京城外的青山求来的护身护，据说很灵。”
　　端宛儿这才伸手把串珠接过来，仔细摸摸上面的纹路，旁边林妈妈看着小姐爱不释手嘴角扬起的模样，心里无奈，这可是做的太明显了，端府仆人都知道小姐喜欢串珠，无论是珠玉裴翠，还是木珠石珠，不在意价钱，只要看上，那双杏眼都挪不开了。
　　“关……关公子和我二哥是好友？”端宛儿把串珠戴到手上，绕了三圈还是宽出稍许，理直气壮的问对方。
　　关子文看的心里发笑，只觉得这端家小女和她那大哥二哥都不像，端家三父子都是哄着别人上阵，卖了别人还要别人帮着数钱，这小姑娘要耍赖就是要光明正大，这可比端家父子三要脸皮厚多了，这时候显得精灵古怪，就好像在说，无论怎么样都不能把这串珠要走，关子文没了继续逗的心思，他可还记得，孔辉说那天什么都没干就把他妹妹惹哭了，还被端父踹几脚，他要是把小姑娘惹哭了，老师不会给他好脸看，可没人帮他求情。
　　他点点头，“孔辉和我一起去郊外打猎，就认识了。”
　　打猎？端宛儿打量着关子文的小身板，脑海里之前文弱的印象一下子被推翻，没有自己二哥大的年纪，和自己二哥站一块却要压上二哥一头的身高，丝毫不显得太瘦，宽肩劲腰，结实的大腿……咳咳，端宛儿勉强相信了打猎这个说法，她说，“二哥没有和关公子一起？”
　　“叫关公子太陌生，不若叫我关哥哥吧，槐槐，叫你我年纪大你几岁，倒是不错。”之前还叫他关哥哥，现在倒是分的清了。
　　“……”端宛儿不太叫的出口，以前关府的嫡子死了后，要数关子文的年级最大，以后的大儿子现在要叫他关哥哥……以后怎么办？这叫一个怎么的尴尬。
　　端宛儿顿了下还是喊了出来，“关哥哥。”她以后可不要再嫁到关府守活寡，谁知道事情会不会变，万一新帝登基不大赦天下了她岂不是要守一辈子活寡，无所出还要天天被那老太婆惦记着嫁妆！
　　“关哥哥你来了，二哥竟然不陪你，回头我可要在父亲面前告上他一状。”端宛儿都要习惯打小报告了，她说着自己先笑了。
　　“孔辉事多，现在恐怕在忙，我闲人一个，在这端府转着，倒是不把自己当外人，以后碰上了还请槐槐不要介怀。”关子文提前打个招呼，端父让他把这当自家，空明和孔辉也待他如兄弟一般，但他们都知道，这只是暂时，以后怎么样谁都说不准。这些槐槐可能不知道，还是提前和小姑娘通个气，免得以后把他赶出去，到时候惶恐的还是老师，平白拉开了距离。
　　“这个怎么会？”端宛儿心里思绪百转，开始琢磨起怎么通过对方打入关府，别看关子文身份挺尴尬，不上不下的，但从里面知道的消息大多都是不外传的，反而更容易知道关府里的事。
　　关子文长大的环境让他从小就知道了看别人所思所想，看着小姑娘不加掩饰明晃晃写在脸上的算计，心里居然除了好笑还是好笑，他伸手点点对方的小鼻子，“想让我做什么？”
　　“你愿意帮我？”端宛儿斜着眼，察觉旁边林妈妈瞪了一眼，又连忙站好，恢复成女儿家该有的姿态。
　　“愿意，不过槐槐应该不会让关哥哥为难吧。”关子文不跳这个陷阱。
　　说的这么好听？端宛儿以为的不熟拒绝没有到来，她反而迟疑了，有所应必有所求。关子文对她能求什么？那为什么这么好说话？
　　她试探着，“关哥哥府上可有小姐姐一起出来玩？”关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是谁可不是她现在一个丫头片子能打听到的，问两位妈妈，那俩都是人精，平常不关心这些事的人突然关注起来，不寻常，瞒不住露馅就事情大了。
　　关子文脸上的笑一愣，愣怔道，“有倒是有，只是不适合槐槐，在下明日再来陪槐槐玩，今日有事先失陪了。”
　　端宛儿看着大儿子·关子文快步离开的背影，忽然看到后面跟着的人影，“林妈妈，后面那个是不是赵管事？”
　　林妈妈看的时候身影已经远去，“老身看不太清楚。”
　　“哦，那就算了。”不过这说风就是雨的脾性，是不是躲着这个问题还未待可知，端宛儿左右看了看，忽然觉得少了点什么。
　　“小姐可是在找小果？”张妈妈眼尖，问了一句。
　　“哦，对，瞧我这脑子，小果怎么一会儿不见人了？”回来后一直说的多的就是两位妈妈，小果倒是存在感低了不少。
　　张妈妈憋着笑，“夫子说小姐最近身体好了许多，学的也快，要换一本书教给小姐呢。”
　　两位妈妈看着小姐苦着脸的表情，不约而同笑出声，这要搁前些日子，她们俩是怎么都想不到小姐会性子活泼起来，还能和她们说笑，这样的小姐老爷看了心里也高兴，前两天还说今年过年赏钱多加半吊钱呢。

　　端宛儿被夫子改变教学计划的事打了个措手不及，她还以为能一直这么浑水摸鱼下去，这么忽然来这么一出，午饭都因为想着事情多吃了几口菜，端府并不时兴和客人一块吃饭，除了刚来的晚宴是和外祖母一起吃，之后都是分开，珠贝阁里有分开的小厨房。
　　今天中午正巧不只端父没在饭桌上，两位兄长也没在，只剩下端宛儿一个人。
　　端宛儿咬着勺子还在想，怪不得二哥都没有陪着关子文，让他一个人在这，这年关估计是又有流民进京，怎么就没人想想，过年团员的日子连太后都知道召回几个儿子进京，那些流民怎么就甘愿拖家带口离开故乡，怎么赶也赶不出京城。
　　不只端父，还有很多不得势的官员都被派去做赶人这吃力又上下不讨好的事，在藩王进京的年前要把京城里的流民全部赶去京城的南区，北区集武将，东区聚文官，西区住的是颇有家产的富商，祖辈扎根在京城的平民，唯独南区，即便多了几倍无家可归的流浪人，也没有官员会去看。
　　或者说不是没有人看，而是看到的人说不上话，端父书房就有几份上书，上面带有十几位官员的联名上书表印，端宛儿不只一次看到过。
　　只是上面的人一次比一次少，驳回的时间越来越短，最后两份都还没有送出去，或者送出去被压在下面过了时间又驳回，端父一次比一次沉默，端宛儿看在心里，也只能端上一碗补汤，却无话可说，无话可谈。
　　吃完饭，端宛儿站起身叹口气，“去珠贝阁。”刚站起又坐下，端宛儿又叹口气，觉得自己变得多愁善感了，这一天想的事比之前半个月都多，“等等吧，去找个人看看，看外祖母和姨妈吃完饭了没有。”
　　一会儿小丫鬟回来说林老夫人以为小姐会去，就等着小姐去在开饭呢。
　　端宛儿用最恶的想法把这事猜了一遍，无非是想和她拉感情？
　　但她真是不想和林家再扯上什么关系，更何况现在又爆出来了放高利贷这事，有多深的感情就帮多少事，现在她对外祖母最后一点对长辈的尊敬也少得可怜，更别说，刚抢了她过年的新衣——没有外祖母的发话，爹爹不会让下人拿出她的衣服，下面的人可不敢擅自动主家的东西，这可是要被发卖的。
　　她小声抽了抽鼻子，“走吧，外祖母一番心意，倒是我提前离开没有说一声的不是，怎么也不该让外祖母等我一个小辈。”
　　旁边张妈妈立刻接上话，“小姐别这么说，这、这也不能怪小姐。”
　　“张妈妈，”林妈妈提高声音训斥道，“不怪小姐难道还要怪林老夫人吗？哪怕林老夫人和林姨妈在主人家做客起晚了，小姐也不该不说一声就离开，你要教坏小姐吗？”
　　“不是！我哪敢，我这不是怕小姐身体病弱受不了这么寒的天，才说小姐去附近避寒，谁知道碰到事耽误，再说了，林老夫人可是小姐的亲外祖母，小姐在院外等，连个火炉都没有。”张妈妈最后一句嘟囔在嘴边，被旁边几个丫鬟听的清清楚楚。
　　端宛儿看俩妈妈一唱一和把话都说的十足了，这才放心，今天跟着的丫鬟就有好些人，哪怕今天外祖母真的等着她吃饭的事传将出去说她不孝，外祖母通过这事要挟父亲，也要看下面人买账不买账，更别说会耽误她以后说亲，谁让外人只看你孝不孝，说出去外祖母折腾嫡亲外孙女，又有几个人能信？
　　她信，亲孙女都能卖了，外孙女真不值几个钱，呵。
　　真要因为这点事被外祖母拿捏住，枉她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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