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如良药添松糖

作者:茉上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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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卫戍手上用力,骨头错位,顾铜杀猪一样嚎叫起来。卫戍厌恶的一推,顾铜摔进门里,把门口的顾家亲戚砸的人仰马翻,卫戍拉起姜瓷就走。

      卫戍憋了一口气,脚步极快,姜瓷踉跄跟着,走出苍术县路上没人了,他才停下拽起姜瓷胳膊,露出袖子下被王玉瑶掐的冒血的手腕,恶狠狠的骂:

      “你这么怂?男人打不过逃不开,女人也打不过?”

      见姜瓷心如死灰的死样子,卫戍一下甩开她胳膊,姜瓷徒劳的找借口:

      “她们人多……”

      “对!所以你不反抗就真可能被打死了懂不懂!”

      卫戍觉着这几年生的气都没遇上姜瓷这几天多,他努力心平气和:

      “姜瓷,你和我,有什么分别?”

      姜瓷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却仍旧小心仔细的回答:

      “你人好,有本事,有银子,我……”

      “我和你没分别!咱们都是大炎的子民!都活在大炎的土地上!一样要吃饭睡觉!咱们没分别!姜瓷,你不比谁低贱,你要再这么轻贱自己,那才真没人救的了你。”

      “怎么会一样!”

      多年积压令姜瓷爆发,她嚎哭:

      “我也不想自轻自贱!可我努力了十几年也没改变,所有人都在提醒我,我生来低贱!”

      卫戍眼神越来越深,她骨子里的卑微源自于自小遭遇的恶意。他一言不发拉着姜瓷就走,走过树林回到于水县直奔集市,那里有个角落,跪着几个瘦弱的孩子和姑娘,头上插着草标。

      “你看着她们,她们下贱吗?”

      卫戍指过去,姜瓷眼神闪烁。

      “她们……可怜……”

      “她们活不下去,有人肯买给口饭吃已是天大的恩惠,若因此沦落青楼,下贱么?”

      姜瓷咬着嘴唇说不出话,卫戍扳过她:

      “姜瓷,有些人未必歹毒却欺软怕硬,她们需要一个借口,是你把机会给了她们。既然十几年都没变,说明你的路是错的,你为什么不回头?”

      “我以为,总会有人讲道理的。”

      “道理?”

      卫戍笑了:

      “人从来只和自认为有资格的人讲道理,一个轻易就能欺负的人,何必和你讲道理?”

      他见姜瓷茫然,揉一把她头顶:

      “胖丫头,小爷实在瞧不上你这样的人。赵屠户的事你别管了,是我打的他,我来处理。”

      卫戍眼神很冷,转身就走,他是真看不上她这样的人。

      姜瓷跟卫戍回去,卫戍憋着一股气,把她送进去转头又走了。晚上回来,姜瓷杀了鸡,炖了香喷喷一瓦罐,卫戍气的不想吃饭,却还是坐到石桌边上,赌气似的,一块一块肉往姜瓷碗里夹。他喝了半坛子酒,姜瓷吃了半只鸡。

      卫戍空肚子喝的气酒,饭后风一吹,醉意上头,他沉着脸盯着姜瓷,姜瓷心里发毛。

      “胖丫头,老姜家人死绝了吧……”

      “除了我娘,都活着。”

      姜瓷心慌的更厉害,卫戍阴测测的笑:

      “还不如死绝了。”

      卫戍慢慢站起来,姜瓷不敢再吭声。卫戍这口气越憋越恼,翻来覆去。萍水相逢,他也从不是多事的人,可在姜瓷身上他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幼年时的卑微无助,那时若有一个人能像现在自己帮姜瓷那样帮自己,或许路就不会那样苦,他也不会变。

      姜瓷是个迂腐的老好人,说教,不如言传身教。

      有了主意,醉意上头,卫戍酣睡。翌日一早神清气爽,少见的早起,掂起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姜瓷睁眼就听见院子里呼呼作响,跑出去一看,卫戍一柄长刀舞的风生水起,隽秀青年月白劲装把刀柄上系的红绳衬的格外耀眼。

      “看什么呐?”

      姜瓷看的太入迷,卫戍收刀站定,满脸浑身汗湿,姜瓷脸红。

      “没,没!我做饭!”

      姜瓷仓皇跑去厨房,撞的里头锅盆叮当作响,卫戍大笑:

      “胖丫头你真傻!”

      吃罢早饭卫戍拽住要去孙家酒铺的姜瓷。

      “去哪?”

      卫戍拽着姜瓷一路去到赵屠户猪肉铺,赵屠户瞧见远远而来的卫戍,吓得一把攥住了杀猪刀。

      “你干啥!”

      见卫戍果然朝着他来,赵屠户色厉内荏的冲出来,浑身肉哆嗦。

      “啧啧,老赵,你一杀猪的掂着刀就这样胆量?小爷的胖姑娘要讲道理,小爷就来跟你讲讲道理。小爷敢作敢当,小爷抽的你,不叫别人背黑锅。”

      卫戍笑着抽出别在腰间的马鞭,呼啸抽了过去。赵屠户大怒,举刀砍来。他明知打不过卫戍,可自家地盘脸丢不起,果然才挥刀,鞭子已抽到身上,赵屠户龇牙咧嘴,如此几回后,实在受不了疼,掂刀往回跑。

      “老赵别走!咱道理还没讲完!”

      赵屠户舞着杀猪刀摆手:

      “你他娘的打老子!讲的狗屁道理!”

      “哎呦你还骂人?”

      卫戍笑着追进去,姜瓷就听铺子里叮咣作响,赵屠户杀猪一样的嚎叫。

      “老赵!到底谁打的你?”

      “没,没人打我……”

      “胡说!你要讲道理!是小爷打的你,你凭什么告货郎?”

      猪肉铺外聚不少瞧热闹的人,卫戍不一会从里头出来,掸掸袖子,众人自觉让路,他走到姜瓷跟前。

      “道理是这么讲的,明白没?”

      又循循善诱:

      “顾家把聘礼要走了,你嫁妆呢?你是身无分文叫撵走的吧?”

      顾家肯给三两聘礼是因她和顾铜说过她偷攒了三两私房钱,她不知心里在念着什么还是在怕什么,终究一直没敢去要。但赵屠户的事和卫戍的话盘桓在心。

      卫戍在集市租了一架马车,推姜瓷上车,架马带她往苍术县去了。

      顾家仍旧门庭大开,昨日一场闹剧似乎并未影响什么。马车远远停住,卫戍率先跳下,拽下姜瓷,指着顾家大门,姜瓷迟疑的看着卫戍。

      “怕丢脸?在苍术县你还有脸么?”

      卫戍冷笑,可话说的却真。姜瓷攥拳暗自打气,她以为雷霆万钧的脚步其实迟疑绵软,卫戍怒笑。

      “嘿!姑娘!”

      卫戍忽然大喊,姜瓷回头,看见卫戍抱胸斜倚大柳树下,他的声音穿透四野:

      “小爷走南闯北,就没见过你这样好的姑娘!比你俊的没你实在,比你实在的没你仁善,比你仁善的没你勤快,比你勤快的没你手巧,连鸡都敢杀的姑娘,敢不敢给自个儿讨个公道!”

      姜瓷眼热,狠吸了一口气,昂头迈步。响动惊动四邻,顾铜出来,脸色难看:

      “姜瓷!你真是自甘下贱!才出顾家门就和野男人混上了!”

      “我自甘不自甘在你们心里不都是下贱么?顾铜,你当初肯去我家提亲,不过是因为你缠王玉瑶缠的丢了名声,王玉瑶肯跟你,是因跟孙地主家俩儿子先后定亲死了俩,被人说克夫没人要了才回的头。都是没脸的人,谁又笑话谁?”

      话出口,姜瓷仿佛发现新天地,前所未有的舒畅,周遭瞠目结舌,这些话没人敢明目张胆的说,王玉瑶恼羞成怒:

      “你这贱人瞎扯什么?”

      王玉瑶冲上前要撕姜瓷嘴,姜瓷到底胖,一挥手把她推翻,见顾铜要冲上来,她嘲笑:

      “女人打架你也上?你是女人?”

      “哈哈哈哈……”

      卫戍远远毫不客气大笑,姜瓷也笑了,秋风扫过,她意气风发的扬头:

      “大炎律法明定休妻合离都要归还嫁妆,何况我跟你顾家也没结成亲,顾家既然把三两银子的聘礼都要走了,是不是也得把我嫁妆还回来?”

      “你这穷酸有什么嫁妆!”

      方大娘子钻出来啐了一口。

      “方大娘子好忘性,接亲时可是媒人中人当众清点,我带了三块布料两身衣裳一套包银首饰和三两银子的嫁妆。”

      “你病这半年,和咱们顾家非亲非故,伺候你不说,难不成还得贴银子治你?”

      “请一回郎中买了两副药花一钱银子,我每日用你顾家半斤柴二两糙米,方大娘子,您算算我花了多少?除开这些您照看了我半个月,我再给您半两辛苦钱,剩下的也是不是该给我?”

      方氏大笑:

      “我把你养这么胖,你一天就吃二两糙米?”

      姜瓷觉得道理讲不下去了,方大娘子顿时得意:

      “街坊四邻都瞧瞧,就是这么个狼心狗肺恩将仇报的人!我家铜儿怜她痴心,是她自己没福气出了那么档子事儿,她现在这样还怎么奉养公婆传宗接代?我们也是没法子,可好歹照料她养好了伤,她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

      “哎呦真是下贱胚子……”

      三三两两回应,方大娘子啐姜瓷:

      “秉性恶透了,转头就调三窝四,跟你那下贱的娘一样!”

      “不许说我娘!”

      姜瓷恼怒,却也上了钩,方大娘子跳脚往她身上撞:

      “许你下贱不许人说?”

      顾家亲戚里的女人们见状都哄哄上前,卫戍远远瞧着叹气。

      忠厚人向来吃亏。

      “怎么,你们都要瓜分胖丫头的嫁妆?”

      卫戍马鞭隔开要对姜瓷动手的人,谁也不想惹一身骚,渐渐退开,方大娘子又啐卫戍:

      “不要脸的姘头!”

      卫戍扬眉,却笑了:

      “小爷不打女人,叫你家男人出来说话。”

      顾铜退缩,昨日在卫戍手下吃亏,卫戍也不看他,可到底眼神太骇人,还有凶器,王玉瑶瞧着不对悄悄跑了,卫戍也不理会,拉着姜瓷长驱直入进了顾家院子。顾家众人咋咋呼呼围着她两个却没一个敢上前,不多时王玉瑶带着顾县丞匆匆回来。

      “放肆!”

      顾县丞怒喝,卫戍马鞭指来:

      “姜瓷要讲理,小爷只问你一句,你讲不讲理?”

      “讲理又怎样?不讲理又怎样?”

      听顾县丞这样说,卫戍邪笑:

      “讲理有讲理的说法,不讲理……有不讲理的说法。”

      马鞭在手上有一下没一下打着,有恃无恐的样子反倒叫顾县丞迟疑。姜瓷顾虑,顾家到底是官,她不想连累卫戍。

      顾县丞眼神阴鸷,卫戍丝毫不退缩,僵持间他瞥见卫戍腰间悬着几根丝绦下叮当作响的饰物里,一块两寸见方的铜牌,眼瞳顿时一缩。卫戍知道他看见了,讥诮更浓,顾县丞忽然客气:

      “这位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不好。”

      顾县丞皱眉,几经思量与方大娘子耳语几句,方大娘子惊疑不定瞥向卫戍,虽不甘愿却还是进屋提了个包袱出来甩到姜瓷怀里。顾家其实并不缺那些东西,方氏就是想拿捏姜瓷罢了。

      卫戍笑了。

      院墙外王玉瑶眼神闪烁,拉住顾家一个傻大憨粗的青年嘀咕几句,青年大怒,推开众人闯进去。

      “腌臜小贼来抢我二伯!”

      劈手去夺姜瓷手中包袱,姜瓷拽的死紧,难免险些摔倒,卫戍一把拉住,青年呼喝,外头又闯进来几个大大小小的青年直奔姜瓷。卫戍将姜瓷拽到身后,马鞭挥起,姜瓷只听噼啪作响哀呼成片,混乱中方大娘子等人嘶喊,片刻又归于平静。姜瓷探头,见满院狼藉,卫戍昂然站在她身前。

      “还有没?一起上!”

      要说顾县丞方才还只有几分猜测,如今已是笃定,卫戍身手显然多年历练,他看地上歪七扭八呻.吟的几个侄子,这口气咽不下也得咽。顾铜站在角落捂着手腕暗自庆幸。

      “顾大人。”

      卫戍出声,顾家众人吓得哆嗦。

      “我是自卫,你看见了。”

      “是,是。”

      卫戍捡起包袱看,只剩两身衣裳,他扬眉,顾县丞递眼光给方氏,方氏抖着手送上三两银子。

      “就,就这么多了……”

      “瞧你这话说的,好似小爷打劫。”

      “不,不敢!这是归还姜瓷的东西。”

      “不是说伺候姜瓷养伤又养胖?”

      “怎会?怎会……她是因伤而起,我并没怎样照料。”

      卫戍点头:

      “这话你得跟外头人说。”

      卫戍招呼姜瓷走,姜瓷愣愣跟着走过顾家门外层层叠叠的人群,遥遥一声苍老的叹息:

      “这苦命的丫头,总算时来运转……”

      姜瓷眼眶倏然红了,她抬头看卫戍,所谓时来运转,都因卫戍,这辈子当牛做马也还不清的恩惠。

      归程途中姜瓷总结。

      “嘴皮子不利索脑筋不灵光。”

      “心不够黑脸不够厚!”

      卫戍纠正,姜瓷摸出包袱里的银子给卫戍,卫戍一把扔回马车:

      “小爷的恩就值三两?”

      “你,你什么也不缺,我也不知怎么报恩了。”

      姜瓷脸红,卫戍心神一闪笑意渐淡,他沉默良久沉声问:

      “你真想报恩?”

      姜瓷重重点头,卫戍扬鞭打马:

      “那就跟小爷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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