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过深夜

　　小曦站在北京西站的出口，有一点骄傲地，那么开心又一次来到这里。那是高一的暑假，她和朋友小金第一次踏上这片土地，北京七日游给她们留下了永远的记忆，也成就了她们更加稳固的友情。就像现在即使许久不联系，两个人在各自的地方经历了不同的人和事，再见面不用叙说那些经过，心仍是相通的。好象真正可以永远的朋友是具有这样一种魔力的：即使他们在各自人生的轨迹上以不同的速度前进着，而心灵的成长和变化却是同步的。其实她们已经在变了，变很多，所幸那变化也是相通的。她又一次带着美好的愿望来到了这个留下她美丽记忆的地方。朋友咕咕来接她，中国传媒大学的校园跟那所江南的大学比起来是小了点，但就是这儿承载了她目前生活的全部重量。
　　还有三天她的课程才能开始，走在光秃秃的梧桐树下，暗色的地面，黄昏晚照，有一种江南青石板道的沧桑和落漠。北京的冬天很冷，“芒的家应该比这儿还要冷吧？冬天的海又是什么样的呢？海也会结冰吗？他也会寂寞吗？会想我吗？”……芒的家在东北的海边，他曾经向她描述过冬天的海边，站在风里耳朵都要被刮掉的，那时候他们还并肩笑着。
　　家是一个可以收容所有泪水欢笑的地方，小曦找不到这样一个地方。母亲早已不能理解她，她们只是维持那与生俱来的关系，虽然那关系无与伦比，但其实是那么肤浅。她在人海中寻觅一种可以栖息的幸福。男人的怀抱是那么温暖，她想把头深埋进去，人间的风雨全被挡在他的风衣之外，作他臂膀上的一颗糖果。每一次贴近男人的胸膛，听着一个人的心跳，像一首简单的歌。这些时候，她的心里总会冒出“天长地久”这个词来，可是同时又害怕这是一种错觉，害怕自己只是贪图男人的爱，自己并没有爱上谁。她不知道自己这样的担心究竟是因为该爱的那个人没来，还是她已经丧失了很爱很爱一个人的能力，能够傻傻地爱一个人真是幸福啊！那个海边的男人，他曾经温暖过的胸膛、他说过冬天要为她暖手的话。他曾经捧起的泪脸又已是泪流满面了。爱情是一条绝路，不管沿途有过多么绚烂的风景，可是美不停留。
　　她的心似乎是太苦了，她也预感到这苦苦到极点，一切就要结束了。天气像快要下雪了，就象18岁时的那一场雪，覆盖了她之前人生的全部的爱情前景。她预感到一个新生命在她体内喷薄欲出，过程的痛苦她欣然承受。
　　小曦的内心是渴望腾飞的，她不能忍受不死不活地活着，就像现在这样平凡，而现在她还没有长出这样一双翅膀可以带着她飞离地面。她意识到沉着的重要，不要急，不要慌，积累能量，一朝飞天。她努力地学习，渴望地吸取各种知识。她不再迷茫,不再为过去的爱情长时间地过分感伤。她有了一点达观，忙碌而有条不紊的生活把她推上了自我为王的宝座。在年轻的迷茫的海上和现实的狂风暴雨之中，她终于找到了生活的方向。在这座城市的丛林里，她有她自己的快乐，不管是一个人乘公交、地铁。拥挤在人群里，呼吸着别人呼吸过的空气，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天、建筑物、人群，还是和新认识的同学出去狂欢，置身于灯红酒绿之中，她的内心总是宁静的，像一只冬眠的动物，她的眼睛总是浮光掠影地滑过一切事物，留不下一点痕迹。还有一个星期这里的课程就结束了，她对这座城市是有感情的，她相信一个人去一个地方是因为那里有他需要的人或者需要他的人，就像一条路走到尽头一定会遇见一个人，可是现在她只是这座城市的一个过客，带不走什么也留不下什么，这里也只是她的一段旅程，美丽的地方那么多，何苦故地重游呢？她觉得她需要一个属于自己的男人，哪怕仅仅是旅途中的一次艳遇，夜晚的北京给她的心留下太清冷的感觉，只要有一个男人让她挎着漫步于街头巷尾，那么这段生活于她就是实实在在的了，她就不只是这座城市的一名游客了。
　　星巴克咖啡的幽香飘在他们四周的空气里，小曦觉得这香气正往她头发中间钻。苏彦是个可爱的男生，这样的男孩就适合冬天的情人，像一杯暖手的咖啡。他的幽香很恬淡、温馨，暖色系的灯光映着他稚气的脸，小曦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他像一个青梅竹马的发友，他的温情或许可以抚慰她那颗苦涩的心。她一直以为自己喜欢成熟的男人，可是许多男人都只学会了成熟的形式，不成熟的感情让她变得小心害怕，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些不值得留恋的人让自己的心更寒冷，芒的冷漠已经把她的心推进冷感的漩涡了。
　　他的吻不热烈，清清淡淡的感觉让她有心力在接受的同时又一边回味。他不强霸也不软弱，刚刚好的温度在她心内烘烤。她就是这样矛盾而真实，通常喜欢自己独立，自己负责任，但同时又渴望有人宠爱，甚至纵容。他是喜欢她的，从那年夏天大学开学的第一面。他说爱她，她只关闭了听觉，内心里早已不相信这个字了。如果有一个男人说爱你，那意味着他以后会不爱你，你不能爱他，或者你害怕有一天他不再爱你。但是既然他现在爱你，就会在一段时间里一厢情愿地为你营造所谓幸福的东西。不是吗？这正是她现在所需要的，那么这样就够了。
　　他牵着她逛街，夜晚了他搂着她在这座城市里做一对快乐的情人。他带她去儿时爱去的地方，从中华世纪坛到胡同民巷，从著名饭店到路边小吃，她觉得这两次旅行都抵不过这几天的幸福。她并不是个有心计的女子，但是长久的寄居、漂泊生活把她的心加上了很强的防卫，剥落层层保护甲，心还是那么幼嫩鲜活，只要有一个可信赖的肩膀让她的身体安静下来，心就会平稳放开。苏彦孩子般的暖笑和温情几乎缩小了她的年龄。心里像有一只手想迫切抓住这安心、安稳、安全的感觉。北京，曾经在她幼小的心里是那么遥远，现在就实实在在地生活在这里，可是她还是不能大步流星地在这两座城市之间潇洒地走个来回。她怎么能够洒脱呢？一个爱她的男生像对待一只宠物一样地宠着她，她的心快要流出泪来了，那是冰块被烈火融化的热泪。
　　“可是，我爱他吗？”她在心里反复自问，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只是又一次地贪恋而非爱恋，若是辜负了他，她的心又会长久地不安宁，背上一笔感情债总是会让心沉重得难以自负。幸福如愿以偿地到来，她被冲昏了头脑，她需要冷静。时间是一切感情最有力的检验，真爱总是会有这样一种默契：不再相见并不代表再见。
　　在北京的播音主持课程结束了，离开学还有一周，小曦回了家。故乡的雪已经很大，是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大雪了，真正的寒冷是来自心底的，若是想念，若是不能再见，若是再见却回不到原来的依恋……没有深思熟虑的爱有时候经不起哪怕一周的离别。
　　想起去年冬天，她要一个人面对孙柬的离开。她不愿自己为他流泪，却借着读《寒夜》一遍遍地哭泣，硬是要将汪文宣和妻的悲剧往自己身上靠，于是常常哭得夜不能寐。失恋的时候，哭得越伤痛，与往事的告别就越彻底。可是现在她对苏彦的思念才是刻不容缓的。
　　离她高中母校不远处就是湖滨风景区，连日不绝的大雪，罕至的人迹，这里像一片无人涉足的圣洁之地。那条湖滨小路窄得只容许两人紧挨而行，春夏之交，路两旁的垂柳苍翠欲滴，像茂盛的爱情甜蜜得要流出汁来似的，附近的情侣为之取名为爱情路，相传携手走过的情侣可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小曦独步小道，柳树上压满了雪，偶尔有风吹落柳枝上的积雪融入颈项，凉凉的、痒痒的。湖边的一段老树被大雪压倒，这确是许多年来不曾有过的大雪了。湖的对面是一群连绵的矮山，远远地望去隔着清晨湖面上未散尽的雾气，有些青黑的色调。小时候她是不敢一个人来这里的，那时湖滨景区还未被开发，偶尔发生一些惨案。世上的事莫不都是如此么？被大雪覆盖下的有过多少不堪呢？可是现在它竟如此洁净安宁，亦如一个人平和的心境。人能给你的幸福，也许就是某种被蒙蔽的感觉吧？
　　开学了，她拎着几件简单的行李返校，在江南破旧的火车站出口，苏彦清朗的面庞犹如春花一样盛开在这个料峭的初春。小曦想起一句不知在哪本旧书封页里的话：世上若有多情的男子，请你把他永远在心里保存着！还用再说什么呢？她不能再拒绝自己的心意，也不能再犹豫，幸福，对，幸福，就现在！“是我想太多，从今以后简单选择，简单生活。”
　　江南的春天真美！人年轻的时候没有什么迫切的负担，在这样一座宁静的园子，伴着喜欢的人看看花开草青，听听流水虫鸣，在大树的荫地里享受着沿细细的颈项溜过的微风，并不去想明天是否如他们描述得血雨腥风。那年轻干净的生命陶醉了、沉睡了，梦里如果有花落了，请不要惊扰……
　　麦伟其申请了长期假条，也许是受不了了电脑与床交替陪伴的生活，他去商场寻找新空气了。他终是太寂寞了。寂寞这东西，还是不要安于的好吧。若是改变了寂寞就不再寂寞，若是不寂寞了太久又会生出另一种寂寞。事情总是没有绝对的，事物之间总是可以互相转化的。而人就处在这种无限的转化之中，人的努力也只有在那命定的转化未完成之前完成了另一种积极意义的转化，人生才会往幸福的康庄大道上驶去。如果那命定的转化来得晚些，让我把这春天彻底赏玩了够。小曦这样想着，她料到现在的不寂寞终究也会成为一种寂寞，终究她还是要走出自己设计的心灵城堡，去为自己的明天负责，只是一心想把苏彦带给她的春天过得久一点，再久一点。
　　镜湖的水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小姑娘，清纯、美妙极了。江南风格的建筑残留在现代楼宇间的那一点古朴散落在湖岸，远远的映衬着姑娘羞涩的脸。城小了也有它的好处，容易精致、容易煽情。江南小城，一个浪漫派文人怕都有的情节吧。灰瓦白墙如姑娘朴素的衣衫，朴素下面却有着最美的景致。看似不饰雕琢的东西往往最使人亲近，最值得玩味。风拂柳，拂过树下的棋盘，拂过下棋、斗棋、看棋的闲人。听说有些路边摆棋摊的老人多会一两招残局，正是这一两招残局难倒行人无数。此地有一种玩具，于别处不多见的，一张长相酷似麻将桌的台子，台子略高些，台面上摆的象棋一样的子儿，由玩的人像打台球似的用棍子击打移动。这城是刚过了长江偏南的，尚不似苏州、杭州那样经典的江南城市，却有着它自己独到的风韵。
　　麦伟其已经好久不与她联系了。他以为她有了苏彦就不再寂寞了，他唯一关心的人也不需要他的关心了，也不用再对这学校留恋。他献身商场了，终是了无挂碍就一搏吧。做了一些不是很赚钱的生意之后，遇到了他的贵人——汽车商倪克，三十出头，拥有自己的汽车服务品牌，他是个绅士，靠智慧致富的一代。小麦练了多年的武术，最是敬重的就是坚定、持重、有智慧的人。而倪克看中小麦的正是那一身正气和有情有义的兄弟情结。一个年轻却谙于商道，接受过良好教育的商人在赚钱之余恐怕还需要赚取一些情谊、一些信任吧。小麦也找回了自己生活的重心，他有了目标并为之奋斗。一个有前途的人就在于他能自信地看到自己的前景，而不是左顾右盼。这个春天于他是忙碌的了。
　　小桥、流水、花树、竹园，这所江南的大学新区确有大公园的景致。倪克轻车熟路地在这园子里逛着，看看这园子里圈禁的水，看看这些年轻的孩子、年轻的恋人。学校总还有点宁静的味道，如果说尘世上的人不可多信，那商场上就尽是谎话精了，人们关注的只是该掏出来的怎样能少掏，该进来的如何能多进。眼睛看不到风景，耳朵也听不到声音。如果说整个世界是一团永恒的活火，在一定分寸上燃烧，一定分寸上熄灭的话，那么在物质高度发达繁荣的火燃烧的同时，有另一些东西熄灭了。
　　“铩 ——”一个束马尾、瘦削、穿运动装的女孩稳稳地停在车前，眼光也稳稳地透过玻璃射向他。倪克忙下车，“小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这里是校区，再偏僻的角落也不应该超速。”小曦见他一身商务装，不像是校内人。小曦不咸不淡的眼光从他身上掠过，他竟没了勇气，像个孩子似的。这时，苏彦也跟了上来，询问几句见小曦没事就扶着她走了。倪克怔怔地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昏暗的路灯光，黑色的柏油路面，两面莽莽的丛林，两条渐长的身影，一抹无以名状的寂寞和失落像野草一样爬上了他的心。
　　川流不息的车辆，彻夜不息的霓虹闪烁，繁华的夜生活景象。他紧握方向盘，穿梭在车水马龙，“入夜了，与我一样不眠的人竟如此之多。”那双眼睛，那不慌不惊的眼神如惊鸿一瞥掠过心上，瞬间照亮了某一处的阴影，又长久地暗淡了下去。
　　小曦倒是许久没有练剑了，时时有苏彦陪着。事情就是这样，好与坏都无法准确界定，所以选择才那么困难，舍得时才那么舍不得。有了伴侣，他驱走了你的寂寞，你却也少了寂寞背后清甜微苦的自由。很少人能用理智来恋爱的，年轻人更是如此。其实只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就好了，在恋爱里迷失自我会是一件很失败的事。小曦一边想，一边从柜顶抽出剑，抹干净了剑面上的灰尘，剑穗还是小麦另加上去的。他送这只剑给小曦的时候说这剑太男气了。小曦抚了抚剑穗，好久没有见过小麦了。竹林的叶子还没来及返绿，一片落寞的景色。而因是春天，空气里也有种勃勃的生机，虽是枯黄却也有了抽绿的趋势。小曦舞起剑来英姿飒爽，一身绿衣在枯黄的竹子间舞动。剑讲究张弛，小曦的身体最把握的就是张弛，亦如做人的迂回曲折也有它本身的道理。她的身体与剑相合忽张忽驰，有时又截然相反，剑似弦上箭欲飞出去，身体则更紧地加力，忽而剑握在手，身体却漂浮了。运剑的时候仰头看剑，眼光正好瞥见树叶之间的一方夜空。风从水边吹来，穿过竹林，拂过衣衫，她瞬间觉得人是自然的孩子了，天地间都太安静，只有剑的力摆。
　　卫是苏彦室友，有野心的男人有一个温顺的女友。
　　“今晚卫走么？”
　　“嗯，走了，你来吧。”
　　小曦望着卫空出来的床，他们在哪一家宾馆□□呢？
　　苏彦搂住她靠在卫桌子旁边的墙壁上，他吻她，她回应。卫挂在床边的外衣挨着她脖子、脸。
　　今天是圣诞夜，卫一定和女友在逛夜市，会毫不吝啬地为她买任何她喜欢的东西，然后check in…
　　苏彦从她身上滚下来，他精疲力竭，很快便打起鼾来。男生寝室没有窗帘，屋子透亮。小曦又看见了卫的床，再从窗子看外面的世界。那种空虚和不满足
　　半夜醒来，抱紧苏彦，哇哇地哭出声来，苏彦被她吓了一跳。“不要离开我！”其实她想说的是：“我要离开这种状态！”
　　小曦望着卫的空床发怔。她对苏彦感到厌倦了，却也对卫陷入一种嫉妒和关注。卫非常优秀，还有一个温顺乖巧的女朋友，小曦并不是对卫见异思迁，而是一种假想敌。所有的成功都来得太慢太慢了，文火煎熬的成就要耗掉年轻人最虚荣最渴望挥霍的年华。小曦总是觉得慢，觉得缺，看到卫却如此美满，她想着怎样胜过他，不用羡慕他。似乎人类生活中缺不了这样一个假想敌：没有切身的利害关系，却对他的成败得失密切关注甚至有时会有切肤之痛。不喜欢那个人却要极度关注他的举动，关于他的一切都牵动神经，不是爱不是恨，却有一种类似爱恨的兴奋劲。小曦在内心里把那个人定位成敌人去争斗、较劲，甚至哗众取宠般想要吸引他的注意，另一方面又一再貌似理性地提醒自己要克制。虽然深知要克制，却在特定的阶段内就是放不开，仿佛爱恨纠缠一般心不由己。其实站在一个达观的角度观望她一直以来的人生，会发现这种状态却正贯穿始终！尽管不同时期，她关注的目标不同，但假想敌是一直存在的。然而这一次更有所不同，以前她倾向于选择同性假想敌，这一次却是异性，这更像是一种暗恋了。有时以为自己有点心理变态，她知道这不是爱，却就是放不开。她陷入这种自我矛盾的状态，一切自救的心理暗示和克制这一次都显得有些微薄。再次抽身观望自己的人生，小曦仿佛找到了一定的规律：超越。对，超越这个阶段，超越了这个人，便得以摆脱这种状态，获得自由。小曦释然地望望窗外，今夜月明，没有路灯也什么都看得见。
　　“这种超越后获得的自由是相对的、短暂的。超越此阶段又会进入下一阶段，在下一阶段，人啊，又会不由自主地寻找下一个目标、下一个假想敌。好吧，寻找需要时间，在这一段时间内，我们的身心借以调整和平和。”小曦继续想，也是是苏彦的微鼾令她更加寂寞吧。
　　“这一次次超越就是我们的成长。我们以为超越的是特定的人，其实是自我超越；甚至我们以为假想的敌人是特定阶段特定范围内的人，其实不过是另一个自己的假象。他和我们一样：坚持、隐忍、远大理想、永不言弃。也正是这样激起了我们内心深处的斗志。”小曦今晚似乎要失眠了。
　　“没有对手的人生是可怕的。如果真的忍不住要关注他，那就放轻松心态和他来一场比赛吧！最后你会证明你比你自己厉害！”她似乎解开了一个世纪难题，然后才慢慢睡着了。
　　苏彦竟然说他不是她第一个男人，小曦懵了。言笑愝愝的欢愉背后竟然是他一直的怀疑！至于为什么第一次没有流红，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她查了一些资料，可是都不确切，只是这个年代他还迷信这个而不相信自己。“他的好、他的坏，什么是好什么是坏？我以为他会相信，可我又能凭什么以为他会相信？什么是确切的呢？心意？再稠的爱也抵不过他疑虑的稀释。他若怀了疑，我任何的解释就都变成掩饰。”她有点儿悔恨，也有点想笑，竟然高估男人了，可怜人意，薄于云水！
　　舞吧，剑才是你的知己，不用叙说，不用哭泣，就在风里摇摆吧。不管他以怎样的面目出现，爱情来的时候欣然承受，走的时候不要挽留。如果注定得不到你想要的永久，就好好保存最后的自尊。人生本就孤独无常，你又何必苦求贪恋呢？舞吧，舞吧，在黑暗里没人看得到你的癫狂、嗔怒。女人啊，心痛心痛！
　　《You and me》优美的旋律依旧优美，早晨的一缕阳光透过蓝色窗帘，小曦的脑子一片空白，窗外的风景依旧，唯独不同了的是她那颗多变又渴望永恒的心。从窗子望出去，那几棵大树的样子颇具情趣，粗壮的树干遥相呼应，手臂弯曲得招徕出去，同时它脚下还未来及抽绿的枯草和低矮的常青植物也无私地衬托着这样一幅朴素的风景。在通宵教室坐了一夜，走出去的时候，抬头望天，天竟是这样蓝。生命是我的，生活也是我自己的，就算全世界都抛弃你了，在你的背影里还有你自己!
　　小曦已经不记得何时看过得一本诗集了，《我跳舞因为我悲伤》，可是最近她经常一个人在晚修时间走廊里独舞，或者背着剑去竹林舞上许久，只是如果让身体动起来，悲伤的思绪就会停止。
　　那双不着痕迹的眼睛，他总是忘不了，“它会在我的身上停留几秒吗？不知道它会不会也流泪？”倪克在校外泊了车，沿原路散步，不见踪迹，也许她今天并不在校内，或者只是未出来。那么就随意吧，逛了一圈并不觉得风景很美，踱出去的时候见校园一角竟是一片森森的竹林。绿衣持剑，飒爽英姿，瘦而不弱，文而不稚，清俊风骨，朗朗剑舞，月笼伊人风抚竹。眼前如果是梦，那一定很美，现实却让人不知所措，越是美就越让人有距离。真正的美有一种净化人心的作用，那种单纯、无欲无求的感情，美就是爱吧！绿衣女子背剑离去，他发现自己正挡在竹林小道上，忙木讷地退后低眉，她从身边经过了，他才目送着她的背影，背在身后的剑在月下反光一明一暗地远了。
　　开着车，他竟欣喜万分，仿佛心里塞满了甜蜜的情汁。“想我倪克三十多的人了，竟然对一个小女孩一见倾心。”他自视地一笑，扭开音乐《You and me》，春天的风吹拂着他晴朗的心情。
　　还能再说什么呢？语已多，怨未了。偶尔想起苏彦，随之就感到作呕。只有让自己行走得快些，那些已成定局的事实才会退得远些，只有让自己升得更高些，才有机会回头达观地看待这一切，最后到时候连头都懒得回。小曦笼了笼被风吹乱的长发，让往事随风去吧。从这一刻起不再悲伤，不再幻想作男人臂膀上的糖果。
　　她去寻了母亲，在床上贴近她柔软的胸，母亲的手臂轻轻地搂住她。小曦忽地想起小时候的摇篮曲，“小宝宝睡吧，妈妈的手臂永远保护你……”泪水默默地流到了唇边，她太需要母爱了。有时候也正因为需要而得不到，人才变得更加冷漠。有人爱，同时也爱着别人多好啊！她理解了母亲，母亲也一样需要她的爱，看着母亲睡得这样憨实甜蜜，心里瞬间盈满了温暖的爱意。她吻了母亲的脸，安静地睡去。
　　受了伤，自己尝，只要偎在母亲的身旁，心就会一点点复苏。人心真是强大，亲人离去、爱人背叛、生活多磨、事业失意，只要心不死，奇迹就有发生的可能。那把疼痛深埋心底、自我疗伤的人更是拥有强大的内心定力。拥有一颗强大的心，还有什么可以将她打败呢？坚强但不坚硬，既可以抗击一切外来的打击，又懂得自我欣赏，珍惜身边拥有的，心存慈爱。这样的女孩不是真正幸福的人吗？
　　汽车和房地产应该是当下比较热门的行业了吧。母亲是做房地产楼盘开发的，在这个男人的行业，女人却有着天生的外交能力。只是需要更好的生活条件，并不在意行业的男女界限。那些只是人为的阻隔和世俗的偏见，突破了会获得意外的惊喜。她身上所特有的气质和风韵，为她赢得了众多客户的青睐和更多的金钱。任何时候媚俗和取悦都只会加速沉沦，只有在独立自持的基础上有节制地趋避的识时务者才能赢得利益和尊重。只是流言也多了起来，那些制造优秀女人的流言的多是些曲解真相和嫉妒真相的保守主义者。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如果可以选择，她也许也不会选择这个行业，无路可退的人才勇敢，勇敢的人才自由。多年以前她挥别那个叫做丈夫的人，只为坚持一个不容侵犯的爱情理想，现在想来不知道是对了还是错。多数女人不都是隐忍退让，才得以保全一个完整的家庭吗？她也因此而内疚自责，觉得亏欠了女儿，在她面前那种不自信不自然的态度，反而加深了两人之间的隔阂。现在她来找她，夜晚面颊上还残留着泪痕，也许她在哪个男人那里受了伤，当她有了一点女人的意识之后就能理解女人的苦衷，也就更贴近母亲了。
　　小曦觉得她该比所有人更理解母亲，她该为她骄傲的，同时也有一种心疼和怜悯的感情夹杂其间。原本心里空出的一块地方被母爱填满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