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劫个色

　　男人墨发轻扬，神色漠然，可偏偏比拧出凶狠表情的山匪让人胆寒百倍。
　　那是常年处于上位，手掌翻覆间便能屠戮性命，沉淀下来的冷。
　　“老、老大……”胆子大如青越，此时嗓子也有些发抖：“苏、苏狗是不是冲咱们过来了？”
　　“不是他只不过想骑马散步欣赏一下夕阳山水风光——”白歌川剜了青越一眼：“废话！”
　　青越还有点小侥幸：“老大，可苏狗没看咱们……”
　　白歌川这次没说话。
　　因为她知道，苏砺不是没看，而是根本看不见。
　　就好像狮子从来不会低头去看草丛里因他而来四处逃窜的老鼠。
　　在那个男人眼里，根本看不见他们。
　　马蹄声停。
　　山林间，除了鸟鸣，突然一片寂静。
　　“你是不是觉得，本王脾气好。”
　　男人的声音缓缓响起，淡漠得云淡风轻。但没人会觉得这句话没有威慑力，青越闻言，额头上都起了曾薄汗。
　　白歌川微笑：“你坐我这里试试，蛋不碎我白字倒过来写。”
　　虽然他们之间隔着不知几百还是几千年的代沟，但有些带颜色的暗示，不管放在哪个时代，是个男人都能领会的。
　　果然，眼前男人那张素来面瘫的面孔上，墨眉不着痕迹动了一下。
　　白歌川笑得更温柔了，眼神甚至若有若无朝对方那处扫过。
　　“试试？”
　　青越在她身后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嘀咕，语气有些感动：“老大，犯不着，小的们什么苦没吃过，这点颠簸根本小意思，结实着呢。”
　　白歌川：“……”
　　她垂眸片刻忍了忍，再抬起头时，竟觉得在眼前男人无波无澜的眼底看见了一闪而过的嘲笑。
　　白歌川深吸一口气，“这种虐待不利于我们继续‘配合’你们工作。”
　　苏砺：“……”
　　她快速环视车队一眼道：“我要骑马。”
　　不对，她不会骑马。
　　她忙又改口：“我下来跟着走。”
　　一片诡异的沉默中，甘哲按捺不住看热闹的心催马凑上前来，正好听见了白歌川的最后一句，难得神色复杂地重复了一遍：“你下来跟着走回去？”
　　“不能走回去？”
　　甘哲蹙眉，和苏砺交换了一个眼神。
　　他笑道：“你要回哪儿去？”
　　“你们局子在哪儿我跟你们回哪儿去啊，”白歌川道：“放心，我不跑，你们这么多人看着呢。”
　　局子？
　　甘哲蹙眉，他没理解错的话，她是指淮南王府？
　　这回，就连青越都看不下去了，悄悄小声凑上去道：“老大，从竟阳这里回长安，陆路要走上快半个月呢。”
　　这回轮到白歌川愣住了。
　　竟阳？
　　那是哪里？
　　他们寨子不在都城城郊么？不然哪里绑架来的那些官宦子弟？
　　白歌川心中还没将各种轻重利害思量好，青越嘴快嗓门又大，已经悲痛地失声嚎了出来：“完了！老大！你是不是交代过一次，记性不行了？”
　　“我——”
　　“什么交代过一次。”
　　白歌川看向苏砺，哦，原来他还会说话。
　　青越冷哼一声：“跟你有什么关系？”
　　苏砺不语，只是眸色似乎更沉了一些。
　　青越打了个哆嗦，硬顶着道：“他娘的，说出来也不怕你苏狗吓得尿裤子——咱们老大，那可是不死之身！”
　　感受到那两道锐利的视线，白歌川莫名心虚，忙拉住青越摇头解释：“不是，没有的事。”
　　“哪——能啊！老大你别谦虚！兄弟几个当时都探过了，老大你那时候肯定没气了，身体都凉透了！”
　　白歌川尴尬地咧着嘴：“那是你们弄错了，我就喝多了——”
　　“那不能弄错啊！多大的事儿！兄弟几个就是再糊涂这茬儿能给弄错么！活人的身体哪儿能冰凉凉的，还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不拉不撒就搁那儿睡——哎哟！老大你掐我干啥玩意儿——”
　　白歌川磨着后槽牙，笑得滴水不漏：“不过确实邪门，那酒喝完，回忆格外模糊，对周遭的一切都有一种陌生感。”
　　甘哲笑吟吟道：“久闻黑风寨川爷名号，在这种陌生感下，倒还记得一身厉害的医术。”
　　白歌川虚笑两声：“哪里，皮毛罢了。”
　　谁知一道淡漠的男声跟着就传了过来：“不是‘包治包好，业务熟练’吗。”
　　白歌川哪里想到这个男人记性该死的这么好，盯着苏砺面无表情的模样，她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啊！那就是——
　　此无口面瘫男，腹黑！
　　白歌川被一击必杀，正想着该怎么圆回来，却见男人已经调转马头：“传令下去，今夜在此扎营。”
　　“是！王爷！”
　　士兵训练有素，很快就找了个空地，除去了周围零星的低矮灌木开始扎营。
　　不一会儿，就连火都升了起来。
　　现在是初秋，因为夜幕降临，枯枝上都染了些潮气。略有湿意的柴火烧起来噼里啪啦作响，连腾起的烟雾都更偏青一些。
　　白歌川盯着晃动的火光，莫名想起小时候放学回家，从村口就能看到的自家升起的炊烟。她知道那是母亲在烙饼。
　　即使是在那件事那么多年之后，母亲的面孔变得模糊，那道欲散不散的炊烟依旧鲜明如昨日。
　　没有风，那道烟直直升向天上。
　　火星又噼啪一声，白歌川突然觉得有点冷。
　　“老大，”就在这时，青越神神秘秘凑了过来：“咱们晚上啥时候跑路？”
　　白歌川冷笑一声，没吭声。
　　跑路？怎么跑？
　　身上有绳子囚车外有锁，周围看守他们的士兵更不会少。
　　即使逃出去又怎样，一辈子当逃犯么？
　　她曾经一直以为当逃犯很轻松，如今才发现，当逃犯得很勤快，懒得如她一般的人是注定当不了逃犯的。
　　脑中灌着乱七八糟的心思，一想就想出了神，连青越在暗暗推她都没注意到。
　　等白歌川回神的时候才发现有两个士兵打开了囚车，欲将她带出去。
　　白歌川起先以为是苏砺那货良心发现，准备也让他们下囚车睡，谁知她前脚刚离开囚车，车就被重新锁上了。
　　青越大约是觉得不妙，扯着嗓子喊骂，见骂没用便开始用脚踢囚车，车里的其他几个山匪见状也开始躁动，白歌川喊了几声欲制止他们，谁知对方根本听不见，如难驯又暴躁的野兽。直到周围看守的士兵们架起长矛伸进囚车抵住他们的脖子，几个人才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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