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孤雏

　　上京的春来得迟。转眼都近三月了，窗外却一点绿色的影子也不见。早春的风，虽不至于刺骨，却依然冷得叫人瑟缩。

　　“文王问太公曰：‘王人者，何上，何下，何取，何去，何禁，何止？’
　　太公曰：‘王人者，上贤，下不肖，取诚信，去诈伪，禁暴乱，止奢侈。’
　　……”
　　我蜷在矮榻上，裹着厚厚的暖裘，一字一句诵读着每日必行的课业《太公六韬》。
　　突然手中的书被人抽走，我下意识望去，果然，是李立。这皇宫里会和我开这种玩笑而又有胆子与我开这种玩笑的人怕只有李立了。
　　“还在读书？”李立啧啧嘴。
　　这哪是伴读该说的话？我不禁好笑，索性与他理论起来。“你不是最推崇汉书，怎么这会儿又不叫我念了？”
　　他挑挑眉，“读汉书是好事，可是要有心念才能不辜负那些圣贤的呕心沥血。你这样小和尚念经似的，有几分入的了心？”
　　这话倒是不假，我一时间也没话好反驳。
　　“走吧。”他拉起我就要出门。
　　“去哪？”吃一堑长一智，经历萧英雄一事我学乖了许多，跟人走前多问一句总是没错。“你知道，我出不得宫去。”第一次出宫就闯了大祸，还差点玩掉自己的小命，父王虽未罚我，但却下了禁足令——不得王命不准出宫。
　　“我自然知道。”李立眼神晶亮，“况且我也没胆子违抗王命。”
　　“就在宫里？”我不放心的再次确认。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野性子被磨了个光，变得这样小心翼翼起来。是因为打在月理朵身上的纵横错杂的伤么，是因为萧英雄身上那些我不曾见到也许这一世都不会再见到的伤么，还是因为比这些深重百倍的烙印在他们心底的伤？
　　“就在宫里。”李立再次保证，“我带你去做你很想做的事情。”
　　看他一脸神秘，我也忍不住好奇起来，“是什么？”
　　“去到你就知道了。”他故意卖关子。
　　“朵儿也一起去。”我一把拉住正在擦铜镜的月理朵，有了上次的教训，我真正了解我和月理朵是一体的，也再也不敢单独行动。
　　“也好，多个人也热闹些。”李立倒是不介意。

　　有些技能即便荒废了再久依然能操作自如，那就是本能。李立望着我熟练地折树枝，搭架子，抹盐巴，穿肉，点火，笑得在一旁直不起腰来。
　　不知道为什么，今日的月理朵也格外开心。也许是陪着我一起在屋子里憋久了，难得出来透个气，所以心情也好些。
　　不过，李立倒是功不可没，不知道他怎能这般神通广大，竟然能在皇宫里找到这样一处偏僻的犹如狩猎围场一般的地方，也亏他能想得出在这里生火烤野味。日子过得飞快，转眼离开达拉特已经快半年，若说对于那无忧无虑的日子没有半分怀念，那绝对是假话。只是太多的现实告诉我，我现在的身份已经容不得我肆意去做我想做的事情。安分守己才是一个公主该守的本分。
　　我一忍再忍，爽朗的笑声依然没有半分打算收敛的意思，我微窘起来，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在笑什么？”
　　“瞧你做起这些粗活来多顺手，你呀，还是适合做粗头乱服满山跑的野丫头。”李立敛了几分笑意道。
　　“怎么，”我斜睨他，“我这个野丫头飞上枝头变了凤凰，你不服气了？ ”
　　“我有什么好不服气的。”他爽快地接口，“反倒觉得开心才是。若不是你摇身一变成了大辽公主，我们的缘分怕是只有达拉特的那一面之之缘了。”
　　这话不假。我点点头，对他的解释颇为满意。“话说回来，你从哪儿弄来的兔子？”
　　“你忘了，皇宫里有处叫做‘膳房’的地方。”

　　整只兔子下肚，我觉得我饱足得站不起来。索性枕着月理朵的腿，很没形象地躺在地上。
　　李立也随性地躺着，翘着腿，哼着小曲，手里还把玩着一小截枯枝，好不惬意。
　　一阵不期然的私语声打扰了我们的自得其乐，李立不是说这里荒废已久么，怎的这么巧有人来？我一惊，就要坐起来，却被李立以眼神阻止。
　　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自觉屏住呼吸，只觉得心跳声犹如擂鼓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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