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　之　孤雏

　　“女娃娃，来一口。”一个士兵热络地将手中的酒囊递到我面前。

　　契丹人生性豪放不拘小节，豪饮之时不分杯盏，共饮一囊极为平常。在沙漠里跋涉，在草原上驰骋时，很多时候酒囊里的一口酒，水囊里的一滴水就能救回一个垂死之人的生命，因而在马背民族的风俗里，能够同饮一囊水就意味着是同甘苦共患难的真朋友，好兄弟。

　　这不是我第一次饮酒。在达拉特的时候，有一次桑吉从家里偷了一囊阿古婶酿的羊奶酒，我们两人躲到山上偷尝，迷迷糊糊地竟然喝光了整囊酒。结果当然是醉得一塌糊涂。整条村子的人担心我们是在山上玩耍时被野兽叼了去，于是连夜打着火把上山寻找。结果发现了在草窠里睡得不省人事的我们。我还记得事后阿古婶谢天谢地的样子，她一遍又一遍感叹说我们没被野狼拖走是多亏长生天庇佑，可是依我看，根本是两个人浑身酒气，连野狼也不愿靠近吧。

　　第一次酒醉的经验让我微微犹豫了一下，却始终不忍拒绝士兵友善的眼神。于是心一横，一把接过酒囊，学着萧英雄的样子仰头灌了一口。辛辣的液体滑过口舌流入胃里，瞬间一阵热辣，肚子里好像着了火一般。

　　“好样的。”士兵们拍手欢呼。可是那声音听在耳里竟有些不真切。这酒与上次偷喝的羊奶酒相比还要烈上许多吧，才一口咽下，头就有些晕晕的，我模模糊糊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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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很痛，痛得仿佛要爆开一般。

　　我伸手按住额头，想要撑住自己坐起来。可是全身骨头像是散了架似的，不仅疼痛难当，而且丝毫使不上力。想要开口说话，却发现嘴唇干得像要裂开。晕黄的烛光因着不经意窜进帐内的冷风而左右飘摇，映射出帐顶的影子晃得我眼花。

　　借着烛火的光亮，我看见近帐门处的皮毡上端坐着一个熟悉的挺拔身影。瞪大眼睛看得真切些才发现竟是萧聿。大概是我酒醉后暴露了身份，士兵们慌了手脚，于是送我到将军的大帐内。

　　没有发觉我醒来，萧聿微微垂着头，仍然陷在自己的思绪中。顺着他的目光我隐约看见的那块让我眼熟的残玉。而他一动不动凝望着手中残缺的玉石，专注的眼神方若能将那玉石看穿，眉眼间未加掩藏的痛色让我不禁觉得疑惑。

　　原本以为拥有另一半残玉的人会是我自幼不曾谋面的父亲，可当真相揭晓时我竟变成了大契丹辽的公主，而拥有另一半玉石的萧聿只不过是个贵族出身的护国将军。倘若这块玉石不若我之前所想乃是血缘之亲的见证，那么，为什么我与萧聿，毫不相关的两个人会各自拥有一半？萧聿亦是将玉石佩戴在颈间，足见他对这方玉石也珍爱有加，分明是极为重要之物。再者，既然这玉石与爹无关，那么究竟是什么寓意让娘那样难以启齿？

　　胸口突然一紧，我忍不住哼了一声。萧聿面色一整，忙将残玉塞回衣襟内，三两步走到我榻前。

　　“醒了？”

　　“嗯。”喉中干燥得仿若要烧起火来，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发出了声音。

　　“有没有什么不适？”萧聿小心地打量我。

　　我想要摇头，恼人的晕眩却限制了我的行动。“水。”我用尽气力说，生怕萧聿听不清楚我又伸舌头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希望他能会意。

　　果然，他会意地连忙取来水囊，手臂探到我身下，轻轻环住我的肩背，将我扶坐起来，盛满水的牛皮水囊凑到我唇边，小口小口喂我。

　　几口水入喉，喉间的火烧感缓解了不少，我刚要开口说话，却不想胃中突然一阵翻搅，
　　我哇的一声吐出来，满是酒气的秽物尽数落在萧聿名贵的大麾上。想挽回，已然来不及。

　　我满脸歉意。

　　他却不在意地笑笑，顾不着处理沾满污秽、满是怪味的大麾，轻拍我的背脊，“吐得干净些，都吐出来会好过些。”

　　也许是肠胃感受到了我恨不得钻进地洞里的羞愧，也许是我今日并不曾吃太多食物，恶心的感觉没有再袭来。只是本来就晕眩的头脑加上这一吐，更加重了几分。

　　似乎感觉到了我的不适，萧聿重新将我安置在矮榻上。随手解下身上沾上秽物的大麾，搁在一边，“我去请军医来给你瞧瞧。”说完，等不到我出言推拒，人已经出了帐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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