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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英雄（一）
胸中一痛，我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得屏住呼吸，而耶律贤和那位老者早已不知何时离开。连忙大口喘气，心跳还未平稳，肩部却叫人重重一击。
偷袭之人劲道不弱，好在未击中受伤的一侧，不然此刻的我大概只有痛不欲生可以形容了。
我伸手揉揉被袭的肩头，转过脸去看来者何人，黝黑的脸庞映入视线，一双圆亮有神的大眼睛说不出的慧黠。此人正是抵角那日嚷着要和李立比试的萧聿的同姓子侄萧英雄。
见我痛得愁眉，他有些尴尬地挠挠头笑笑，吐出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对不住，我手劲好像大了些。”
“我没事。”他倒是个直肠子，本来就没有恶意，再说我也没什么损伤，没有追究的必要。
见我不恼，他立刻变了脸色乐起来，冲我挤挤眼笑嘻嘻地说，“你也是来偷看的？”
虽然不是有意，确实是听见也看见了，非礼勿视，非礼勿听，我倒是不敢辩驳说自己没有，索性将实话说与他听，“我方才在这里睡……”等等，什么叫“你‘也’是来偷看的”？我突然发觉他话中的不妥。“你，你方才一直在这儿？”我一时惊呀，竟有些结巴。
“嗯。”他倚着山石，答得理直气壮，随手拔了根细草在指间漫不经心地绕着。
“他们说的话，你全听见了？”这么说，方才耶律贤那些大逆不道之词他也尽数听了去？
“当然。”他点点头，没有半分犹豫。
完了完了，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谋反之言，一个人偶然听见也就算了，还可以权且当作不知，可是两个利益立场不同、也不熟敛的人同时听见，就叫人为难了。说，担心自己弄巧成拙，不说，又担心他日曝光之时落人口舌。
见我突然不说话，他自顾自说道，“耶律贤那小子真是婆妈，再加上个白眉毛的老古董，叽叽歪歪说上老半天，我又听不明白，真是无聊死了。”
什么叫他“听不明白”？我瞠大眼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他看出我的疑惑，解释道，“我听不懂汉话，他们叽叽咕咕说的什么我都不懂。”
忆起当日在抵角之时他斥骂韩德让的说辞，原来他当真听不懂汉话。真是万幸。我长长舒口气，抡起衣袖拭去额上渗出的汗珠。
放宽心来又觉得有理解不了的地方，“你既然听不懂，藏在这里做什么？”我问出心中疑惑。
他眯眯眼，“嘿嘿”一笑，样子有些奸诈。“传说能活到一百岁长着半尺长白胡子的老头儿多半是长白山上的人参仙，我原想趁老头子单独离开的时候打晕他，偷他几根白胡子，瞧瞧埋在地下七七四十九天能不能变成参须，哪知道耶律贤偏偏与他同来同去，害我找不着机会下手。”
我笑起来，如此荒诞无稽之谈也亏他能说得一本正经。虽然只见过两次，我心底对他倒是有几分好感，这个萧英雄还真是个逗趣的人。虽然进宫不久，但我大抵感觉得出，像他这般豪放不羁的真性情在人人小心、事事谨慎的皇宫里是极为难得的。
说起来也怨不得萧英雄，方才那老者确实有几分慈眉善目的仙人相，“话说回来，那老人家当真有一百岁?”我怀疑地问道。
萧英雄朗笑道，“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吧，他孙子都十五了。”
“他孙子？”
“就是韩德让那个小书呆子。你应该见过，上次在石亭玩抵角的时候他也在。”萧英雄说道，“小书呆子和他爷爷生得一个样儿，整天叽里咕噜，叽叽歪歪……吵得人头疼……”
原来方才的老者是韩德让的亲爷爷，难怪一派汉人学者的风采。那日萧聿也说，韩家虽是降臣，但三代忠心事辽主，在朝廷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重臣与蕃王勾结造反，倘若耶律贤今日一语成真，届时只怕会是一场剧变。
“偷听也听完了，又没玩到老头子，真是扫兴。”萧英雄撇撇嘴，“对了，你待会要做什么？好玩儿么，算我一份吧。”
“我一会儿回寝宫，睡个午觉，再读会儿书……”我还未说完就被他抢了话，“睡觉？看书？真没劲。”乌溜溜的大眼一转，“不如这样好了，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保准比读书睡觉有意思的多。”
询问之后不待对方回答便自作主张决定一切,就应该不能算是“提议”吧。总之，等我反应过来的时候，想要拒绝也晚了，因为整个人正站在三四丈高的宫墙上，而一起翻墙的“共犯”正一手揽着我的腰，另一臂舒展伸直，呼吸着墙头上的好空气，好不快活地大笑道，“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舒活舒活筋骨，就太对不起自己了。哈哈哈哈……”直到他揽着我飞掠而去，愉快的笑声仍在空空的宫墙上回荡，而眼前一场未知的探险即将展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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