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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丹公主（二）
“皇上，臣已将射伤公主殿下的回鹘公主和党项世子缉拿归案，正绑在殿外等候皇上处置。”萧聿恭敬地请示。
“还等什么，全部砍了，一个不留。”被尊为皇帝的男人言辞狠戾，不留半份情面。
我心里一惊，虽然不知道这位受伤的公主身份地位有多么了不起，但是随随便便就下令杀光所有人，也未免太过残忍暴虐。
屋子里静了一瞬，萧聿的声音再度响起，恭敬中隐隐透着一丝无奈，“是，臣这就去办。”
“慢着。”娘出声阻止。
“怎么，你有话说？”皇帝的话中有一丝轻嘲。
娘咳了几声，才微微哑着声音说，“皇上，那回鹘公主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做事难免冲动、欠缺考虑。再说，她当时并不知晓手中的弓箭射向的是大辽的公主，不然给她十个胆子料想她也不敢动手。正所谓不知者不罪，她虽然伤了缨缨，却罪不至死。更何况据萧将军所报，同行的党项世子还曾出手阻止回鹘武士，对缨缨加以援救。算起来他应该被嘉奖才是，怎么也一并处死呢？”
“嘉奖？哼！他们胆敢在我契丹的国境内加害我大辽的公主，就是死罪。”皇帝重重一哼，丝毫没有被劝服的意思，“若是朕的女儿有个三长两短，朕发誓要点铁骑十万灭了他回鹘和党项全族，一个不留。”
“皇上，”娘开口有些急，又忍不住咳起来，好一会儿才顺了气，声音却更为低哑，“今日之事不过是小孩子间的闹剧罢了。要当真追究起来，若不是缨缨贸然去抓那回鹘公主的小狐狸也不至于酿成之后的惨剧。若说有错，她应该首当其冲，皇上是不是连她也要一起下令处死？”
“你——”皇帝闻言勃然大怒，“缨缨不仅是朕的亲骨肉，也是你十月怀胎诞下，辛辛苦苦养大的骨血至亲。因为你的任性，她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已经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现在还身受重伤躺在床上，命在旦夕、生死难料。而你，你竟然帮着外人数落她的不是，还要朕定她死罪？你这个母亲究竟是怎么当的？”
“是的，她打小跟着我这个娘亲，的确吃了很多苦，几乎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娘黯然道，“可是我很庆幸，虽然磨难不断，她却长成一个诚实、坚忍、品格端正的好孩子。此刻她若是醒着，也断然不会赞成皇上做法。”
“你今日是存心挑衅朕的权威是不是？”皇帝寒着声音斥道。
“臣妾不敢。”娘平静却坚定地道，“只不过自古君无戏言，臣妾只是希望皇上做决定前能三思而后行，以免日后追悔莫及。”
“不敢？你嘴上说不敢，却处处和朕对着干。”皇帝毫不留情地点破。
“臣妾鲁莽，若是有什么顶撞皇上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娘软了几分声音，“臣妾只是希望皇上能念在女儿的份上，对回鹘公主和党项世子格外开恩，莫要因为她而造了杀孽。长生天在上，缨缨现在仍然昏迷不醒，臣妾请求皇上为她积德，宽恕那些孩子的性命。”
我强忍着心口剧烈的痛楚，勉强掀开眼皮，模模糊糊的景象映入眼帘。轻纱薄幔，雕梁画栋，眼见之物尽是陌生。我这是在哪儿？
方才听见的对话在脑中回放，我虽然看不见，却大抵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我温柔美丽的娘亲和万盛之尊的大辽皇帝在争辩如何处置回鹘公主阿伊娜和党项世子拓跋文殊，因为他们手中的长弓利箭差点夺去我的性命。而我竟是大辽的公主，皇帝的女儿，身娇肉贵的皇室血脉。我想，阿伊娜口口声声骂我“小契丹狗”，高举长弓瞄准我的时候，怎么也不会料到我这个粗头乱服满山跑的野丫头竟然是身份尊贵的大辽公主，她一定没有想到拓跋文殊口中的灭族之祸竟有可能一语成真。
她不会想到，因为就连我自己也料不到。我的父亲居然是九五之尊的大辽皇帝，所有契丹人的王。这就是娘一直隐瞒我的原因么？的确很难，她要如何向我解释，让我相信，从出生起三餐不继、颠沛流离的我竟然是堂堂大辽帝国的公主？
我尝试移动身体，却痛得落下泪来。“痛。”我蠕动干裂的嘴唇，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发出了声音。
不过一阵惊喜地叫喊声证实了我的猜测，“公主醒了！公主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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