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望暮城

　　一座城，一个人，一段过往。
　　一切就如同一坛陈年佳酿，醉一场，不能醒。
　　邹砚从来就是严肃的，褪去曾经苦涩的稚嫩，他比我更清楚自己想要什么，这是很好的，至少死的时候有东西可以回忆。
　　所以当他一本正经的和我说，你脑子有点问题的时候，我很克制的没有拿菜刀剁了他。
　　如果他的语气不那么肯定，甚至带着几分玩味，我至少还会跟着假笑几声默认他是在开玩笑，但事与愿违，他很正经，我很紧张。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太机密，精神病院也是我府邸之一，只是一旦要真的心平气和的回答肯定，我就会退缩。
　　毕竟又有一个人愿意先外人展露自己最不堪的一面？
　　所以我放平常心，‘‘你说我脑子有问题，那理由呢？’’我这样子简直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比地痞流氓还无赖，凡是个机密人都不会死拗劲。
　　邹砚摸了摸我可以烧开水的额头，叹着气说，‘‘你休息一下吧，凌晨三点了。’’
　　三点了啊！用脚趾头夹着窗帘拉开一道缝，不知疲倦的城市也终于在此时安静下来。那仅剩的一点猩红在天边云开，深蓝的天空如同在深海仰望头顶，冥冥中好像天地已融为一体，化作轮回。
　　‘‘你有心事？我很担心你的病情会加重……小忱，你……’’你说如果一个人脑海中发生过的事都只是有人刻意捏造的故事，这样的记忆会不会迎来主人的讽刺一笑？
　　我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后面要说什么，随即摆出笑脸问道，‘‘我又羊癫疯了？你看你这心理师当得，神经病的话都当真，也不怕哪天被卖了。’’
　　‘‘不会。’’他回答的十分肯定，过于严肃的表情让人无法在用玩笑缓解气氛，为此我住了嘴。
　　他抚平眉梢，捂住我的双眼，我不希望他用对待女人的那套肉麻法子对我，但我又有些可以迎合，不忍放弃这片刻温暖。
　　他说，‘‘人一生能为一个人犯傻已经很不容易了，我不希望把这个机会留给别人。’’
　　我笑了，有的人就是说胡话，也会让人如此心安。
　　我顺从的放松下来，发烧带动的骨骼痛几乎让我不能确定自己究竟在干什么。我是真的糊涂了，连顾虑别人的感受也不知道了。
　　‘‘你知道我是怎么认识她的吗？’’我声音带了呢喃，淡眉轻拧，我在任性地等待一份回应，一份对别人而言很过分的回应。
　　他侧躺在我身边，依旧捂着我的眼，我们这幅模样真的很想生活了很多年的老夫老妻，我想如果就这样下去，有梦可做，不思故往。
　　得到他的回应，我继续说，‘‘那时我大学毕业回来，她和母亲坐在客厅里，瘦瘦高高的，服装清淡简约，披肩发也梳得一丝不苟，她的谈吐十分得体，我问我妈，想要个孙女还是孙子？她们两个人都愣了。我回屋收拾东西，很快成了上门女婿。
　　‘‘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疯癫的厉害，毕竟已经不需要挽回自己什么颜面了，所以怎么放肆怎么来，什么东西都吃，什么东西都玩，医院出了进进了出，我是负责造的，谁来收拾我一点都不关心。我已经失去了一个人该有的理智，无论什么场合我都以让他们难堪为目的，然后被母亲抓回去，摁在椅子上，抽了一顿。
　　‘‘古代人比现代人聪明多了，手脚一绑，断水断食，漆黑一片的房间会有人回应，出不了三天这人就肯定怂。’’
　　嗓子说着说着就哑了，我废力的咳嗽着，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绝对封闭的房间，我一个人坐着，动弹不得，无人回应。
　　邹砚把身子靠到最近，拿开捂住我双眼的手，却关了灯，有些事终究只能当故事，就如同有些人，只有不走近才能交心。
　　‘‘我脑子里没多少记忆，坏事多于好事，你要是不想听就告诉我……好像有个故事你会喜欢，要听吗？’’
　　我仔细回忆着，那件事是我记忆中为数不多的一件怪事，我可能一生都解释不清。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