泡桐花下的教室

作者:太闲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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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笑看风云


      有时,你躺在山上的大石上看云,感觉它很近,实际上却很遥远。
      有时,你在梦里俯身去摘那山崖边的一丛菊,以为很遥远,永远摘不到,其实只要你醒来就会发现,原来梦里摘不到的悬崖菊不过开在屋子后的山陂上,触手可及。
      我们每个人少年时那点懵懂的小心思,属于哪一种呢,有时我想,那不过是我年少时坐在山陂上看了一阵云,引发了一点胡乱的猜想罢了。
      也许那样的距离,本是不存在的。
      这一年深秋,也许是因为香港回归之后港台文化开始发酵,许多敏感题材的港剧及香港电影就那样一窝蜂的涌向了内地市场,其中还包括一些□□电影,那时赶集日我转过镇子就看见一群黄毛或长发的,叛逆不羁的大男人光着膀子,绣满纹身,扛着大刀站在大街上,十分的拉风。
      然而那时我并没有看过《古惑仔之人在江湖》,也不知道铜锣湾扛把子是个什么鬼。
      到了十一月,一部电视剧也开始在小镇乃至全国热播,晚上我坐在屋子里便听见XX电视台导播用清脆温柔的口齿介绍着:郑少秋继《上海风云》之后再续风云,看商场尔虞我诈硝烟四起,经年之后他又如何笑看风云……
      然而我的关注点不在他的身上,在那个留着一头长发的男人身上。
      咦,除了《东京爱情故事》的江口洋介,怎么还会有男人留着一头长发?这个人好面熟,是谁呢?
      我在记忆里搜索半晌,终于想起了那个芦花扫着眉眼的场景,以及那个扛着大刀站在街上的铜锣湾扛把子,顿时觉得很亲切。
      是他!
      然而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也无意于知道。
      那时因为那一根随时会被风吹没信号的天线,晚上我只能躺在屋子里想象满天星空,然后开始哼歌。
      于是连续几天早晨,我走到教室就看见班上的女生像沸水面上的气泡一样在沸腾,说《笑看风云》。那时外面的天还没有亮透,柳枝儿还在晨雾里嗒嗒滴着露珠。
      “喂,你看《笑看风云》了吗?”柳苒一把抓住我的衣领,抓得我都差点伸舌头气绝身亡。
      “咳,咳,咳……要死了!要死了!”
      她这才笑着松手:“看了吗?”
      “啊,没,我的标准睡眠时间是9:00。”
      “什么?那么早就去找周公了?”
      “对啊,命苦啊,来来,给我说说昨晚进展到那里了,我喜欢听你说。”
      “你知不知文龙叫贞烈‘谎话精’,每天在她公司门外等着要房租,哈哈哈……但是见贞烈没钱交房租,就将自己的私房钱给她交了房租……”
      就这样,柳苒从包文龙、林贞烈第一次的电梯相遇,爬到她屋子里帮她关水龙头,一直讲到了他将她捡回家。她说的时候两眼放着光,就像初夏枝头青青的果子,在阳光下跳荡着耀眼的光芒。
      我想,那是一个正在成长的少女,对美好的爱情生出的一点朦朦胧胧的遐想与向往之情吧?
      于是过了两天,还在滴着露水的深秋早晨,她就对我说:“哈,他们写纸条了,满抽屉的纸条,站在楼顶,漫天放飞下来……好浪漫啊。”
      她闭着眼睛,带着笑容,握着两拳,微微尖叫,活脱脱日本漫画里一惊一乍的美少女。
      她又在发花痴了。
      我在想象那漫天的纸条,爱情盛放的季节。
      “他们说这个男演员好帅好有安全感,哈哈哈”
      安全感?天知道,那时我知道什么叫安全感,是脚崴了他可以蹲下来毫无压力的将你扛回家,还是能拉个披风潇洒地划上一剑将你从一群淫贼手中救出来?我暗暗摇了摇头。
      “一群花痴……”赵夏和杨棠看我们的乱冒的星星眼,终于忍不住了。
      “哼,就是花痴,你们管得着么?”
      “你说这个故事会是真的么?”她回味了半晌,忽然问。
      “不知道呢,也许会有。”
      “啊,不是拍戏吗?”路诗忽然道。
      “男女主角是不是真的呢?”
      “不知道呢。”
      “啊,好希望是真的啊。”她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口气。
      “可惜我看不成啊。”我也叹了一口气。
      为了满足我“看成”的心愿,于是第二天她就风风火火地拉着我到校外看海报。在书摊前兜了一圈后,她指着挂在古老的砖墙上一副海报跟我说:“就是他,好帅……”那时我对帅不帅,没有太大的概念,但是看他地坐在一群人中间,眉清目秀的,的确很有气派。
      “可惜是《古惑仔》的,没有《笑看风云》的。”
      “是啊,贞烈的呢?”
      “啊,在这里。”苒在书报摊前跳了两下,终于找到了正确的位置,“哎,可惜不在一起。”
      海报上那个女孩一眼看上去并不是夺人心魄的漂亮,但短短的头发,一身背带裙,笑得十分的青春朝气,温柔似水,清新得如同树上快要成熟的青苹果,心底便十分的喜欢。
      这便是贞烈的样子了。
      这个秋天,我把柳苒每一天给我讲的情节用这两幅形象串联起来,渐渐的那便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了。
      文龙与贞烈便一天天在我心底活了,我也同他们一起甜蜜,一起忧愁,一起悲伤。他们什么时候出现了第三者,什么时候在盛开了九百九十九朵黄玫瑰的地方和好,我都知道。
      就好像那是我们自己的第一场恋爱,六月门外开的第一朵栀子花。
      又或许,我不过是喜欢那样一天一天的分享吧,就像阿拉伯民间故事集里那个拯救国王的山鲁佐德一样,一天一点,一不小心说出了个《一千零一夜》。

      在柳苒略带少女情怀的娓娓诉说中,连外面的柳叶儿也簌簌地被风吹掉了。
      时光如丝弦般滑过,如远水一样的冲和淡泊,又过了许多个日子,她跑来告诉我:“我不喜欢黄蕾。”
      “为什么?”
      “因为她跑去告诉男主角,他对女主角其实是同情,哪有这么不要脸的?”
      我看见她义愤填膺的,有些儿想笑。我想我们年少的时候都那样吧,喜欢与讨厌都是泾渭分明的,也都是最直接的。
      所以每天早晨早读课,林老师没来之前,我很喜欢许晴晴她们凑过来一起说上一阵子的八卦,带着各自的情怀。哪怕是明星的花边新闻似乎都跟早上的空气一样清新怡人。
      一天就在这样的喧闹中开始,也在故事的期待中开始。
      又一天,柳苒背着书包跑来眉花眼笑地告诉我说,听过最好听的誓言就是“包文龙最大的愿望,就是实现林贞烈所有的梦想。”两个小人儿倚在一起感动得无以复加,好像真是自己谈的第一场恋爱一样。
      “啊,以后我要寻一个包文龙那样的男朋友。”我们靠着冰冷的墙壁,伸长了脚呆坐了半晌,她忽然嗷嗷怪叫道。
      “我也是……”天窗外的天光,有种浅水明沙样的清澈透明。
      我们相视着笑得眉眼弯弯,在憧憬着一件很遥远的事情,却开心得好像河边才红了心的那棵乌桕树一般,风一吹,满是流光。
      然而,等到《笑看风云》结局的时候,我们却一起伤心了一场。
      文龙为贞烈戴上戒指的那一天,正是贞烈死去的那一天。
      这天她来跟我说“一千零一夜”的时候便带着泪漪:“最后一幕戒指却戴不上去,哭死了。”
      “啊,竟然是这样的结局……”
      “是啊,我再也不要看了。”
      “为什么?”
      “因为结尾有一个人慢慢地走近文龙坐着的地方,贞烈的坟前。”
      我也有点迷茫了,她不要这样的开放式结局,我也不喜欢这样的结局。
      呵,年少的心,对于爱情的设想总是太过理想化。我们总是希望爱情是一对一的、生死相许的,将来恋爱时能得到像文龙对贞烈一样的照拂,哪怕有一天自己死了或对方死了,都能为对方相守一辈子。
      那时怎么知道,这世上的爱情婚姻掺杂了太多世俗功利的东西,并没有那么多的生死相许。
      哪怕赋予这个故事灵魂的演员也不可以。
      但于这个故事之后,我们似乎都有了一种私下的默契与约定:我们要寻一个包文龙那样的男友,谈一场柔情似水的恋爱……
      于是,到这个冬天已经起大雾的时候,她常常拉着我一起去桥头看长发男神,追寻那个故事的尾音。
      少年人真傻,单单为了一个虚构的故事便可以暗自蠢动,黯然神伤。
      可那时的我们,谁没有被《笑看风云》感动过呢?就像作家张嘉佳在《从你的全世界路过》里说的“我们喜欢七龙珠,我们喜欢北条司,我们喜欢猫眼失忆后的那片海……我们喜欢《笑看风云》,郑伊健捧着陈松伶的手,在他哭泣的时候,我们泪如雨下。”
      无论是虚构的感动,还是真实得可以握在手心的,那都是我们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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