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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死相往
三三从病房走出来,病历本放到病例架子上,洗手的间歇想起一个曾经2号病床的传说。
那还是一个悲伤又美丽的故事,一位爷爷,来去冲冲在抢救室惊心动魄走过四次,前三次都抢救了过来,但是。。。。。。
当时参与急救医生说,前三次能从老爷子眼神里看出求生的欲望。而第四次,当所有医生全力以赴抢救时,奇迹没有再次出现。监护仪单调直线45分钟后,抢救室里穿出压抑的哭泣声。写下时间,宣布医学死亡。然与众相反,老人的脸上一片祥和。
三三后来听说,前三次他的老伴儿还在。对于抢救室里的人来说,刚刚做完卵巢癌手术的老伴儿在家里等着他,需要她,老爷子睁眼第一句话颤颤巍巍,"我要回家,老伴儿等我呢。"而最后一次抢救时,家里就剩下他自个儿了。
当抢救组奋战于前三次急救都不知道是否能抢救过老人时,老爷子用自己顽强的意志挺了过来;而当抢救组最后一次拼死救助的时候,老人却就这么安静走了,没有一丝挣扎。留下活着的人独自哀痛。
她想老人可能想说的最后一句可能是,"我的家,没了。"或许没人知道老人会说什么,没了就是没了,没人知道。
三三不知道两位老人经历过什么,拥有过什么,如何表达对生命的渴望、放弃,或是随斯人而去的情愫,她也不能完全去体会。而有些事情会逐渐让她她晓得,这个世界一定会存在一种神奇力量,化腐朽为神奇,也可以在生命两头肆意徘徊。
生活像是一场无望的旅行我们只是添加了一些富有幻想的色彩元素而有些懒惰的人也可在黑白的世界里已死长期铭志。
九点半,飞速整理好新入病例后,三三跟着比她早毕业两年的住院医蓝杰乘专用电梯到第二手术室外,没等穿好第二只拖鞋,她就听到恍如钟声的声音,
"你们总这样,带这种没毕业的本科生进手术室能做什么,尽是添乱!绝对不可以进去!"
闻声扭头看了看手术室把门的护士,三三倒吸了一口气,不由得为蓝杰担心,看起来像是斯巴达勇士的护士对背影相当瘦小的蓝杰正吼着呢,而蓝医生头发在声音震下轻轻飘了起来。
柯铭带这一组医生算是性情温和的暖男类型,三三想冲到护士台帮说些什么。不过在动腿之前想她还是冷静了下来,还是不要给上级医生添麻烦了,自己不过是一个学生的身份,再慷慨激昂的话对于面前的人来说不过是各种没用的狡辩罢了。
三三还是走了过去,挺直了腰板,站在蓝杰旁边。
"她是我们组得力助手,今天已经安排四台手术,必须多配一个助手。"蓝杰不慌不忙的迎上泰山一样的护士说到。
三三拔了拔胸脯,再一次表示我行。
泰山怨恨地撇出来两套手术服,不屑地歪着嘴说"这种情况得向上级领导反映了,都当手术室是菜市场呢,想进就进,还有没有规矩了!"扭头和旁边的一个小护士嘀嘀咕咕,不愿再看他们两个人一眼。
弱肉强食的社会。每个独立的关口必然卡一下。
三三觉得有些委屈,自己并没有分到锁柜子要的钥匙,随身的除了眼镜外都不可以带进手术室。
她叹了一口气,机会都是争取的,幸好还是进了手术室。她踮着脚把换下的衣物放在更衣室柜子最顶端,想了想,又挪到最里面的位置,手机也塞到衣服堆内。
第一次进手术室,她脱了个净光,换好绿色短袖手术衣,仔细的对着镜子把齐腰的长发一丝不差的放入手术帽内,戴好口罩边走了出去。
发丝里面可能回隐藏细菌,或许会对手术有影响,多余的发丝也会影响手术的视野,这是最基本的手术礼仪内的职业素质,即使第一次上手术,三三像是老手一样的熟练。
她穿着单薄的上衣和手术裤站在四通八达的走廊里,看着来来往往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医生,蒙了,完全不知道自己该走向那个屋子,这里看起来像是迷宫一样,每个手术室的外面开起来别无两样。
担心影响通道的通畅,三三迟疑靠在的墙上,像是个迷失的孩子,等待有人认领。
她尝试向前走了两步看是否会遇上熟悉的人或是有标注的手术的黑板。
三三刚刚走了几步,胸前突然变地莫名不适。原来她的胸部缺失内衣的固定后,在单层手术衣下面晃的很,与略发干硬的手术服摩擦后,胸前居然开始不自然的凸点。
她羞愧地用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双脸发烫,扭身准备回去换上内衣时,
肩头被人拍了一下,“跟着我走。”
她认出是柯铭的声音,心里长长叹了一口气,跟上从身边直接走过的柯医生的步子,去了刷手室准备双手及手臂的消毒。
她傻傻的以为上手术台不能穿内衣呢。现在又想不出一个不会脸红的理由让自己折回去换衣服,尴尬的要死,只能夹着胳膊硬着头皮跟着走过去,心意默念,放松,放松。
手指缝,指甲,手腕,小臂,上臂的三分之一一次用略硬的双子刷过三次,才算消毒完成,三三看着自己略微发红的手臂,心里酸酸的,原来临床医生不容易体现在点点滴滴。
或许温和的水温让三三第一次上手术台的神经放松了下来,胸前的激凸也睡着了。
双手消毒完以后,穿上第二层绿色无菌衣后,在配台护士帮助下腰带旋转一周系好,三三松了一口气,把窘迫释放在了空气中。
患者是一35岁女性,一位女儿的妈妈,丈夫的老婆,父母的女人。左肺下叶周围型腺癌,在单位体检时发现,早期,幸好没有转移。
手术室里的无影灯灯光亮如天堂,而天堂与地狱之间只片刻之遥。器具敲打在技术盘上,三三听到了压抑而单调的声音。
手术室也是分等级的,最高级医生一般是一助以上级医生,而这种医生,也就是所谓的主任及副主任,他们可以同时主管着五六个手术室及其内的手术。最高级的一生也只有在最手术关键的时刻或是较危险的步骤时才会过来,特殊情况如一些昂贵的器械使用室高级医生会上台配合。
所以在领导不在时,手术室内的氛围由一助控制。这时一助会说笑话来缓解紧张的手术气氛,比如,
"你们瞧,这女人眼眉之间有一颗痣,属于寡相,好像注定命里有这么一劫。"柯医生低着头看着患者的面相说。
"哎呦,咱这个柯大医生还信这个呢?"旁边的跟台护士打趣到。
"倒也不是,相由心生,医生做久了,有时不得不换一种思维去看待各种问题。"他在手术室里走了一圈,开始静站三四个小时前的热身。
肿瘤医院的手术大多和抢救无关,所以不需要像综合医院那样,每个医生随时保持紧急状态。医生只需认真切而耐心切除病灶,并细致逐步清扫周围可疑淋巴结就好。
看来,不是所有手术室的情节都是美剧《格雷医生》血肉横飞、命在旦夕那种劲爆情景,三三松了松从换衣服开始凝重而紧绷肩膀,站在三助的位置,认真的拉钩,并且随着柯医生的视野需要改变拉钩的力度及方向,看似最简单的工作其实最需要认真和耐心,确保手术有条不紊地进行。
手术持续了三个小时,本应简单手术,开一层层从皮肤划到胸膜时发现患者的双侧胸腔致密粘连,两侧本该柔软活动的肺组织像是被白色高黏度蜘蛛网牢牢的拴在胸壁上,艰难的随着呼吸机收缩。
柯医生为了让患者术后的生活质量更好,于是耐心一寸寸划开粘在一起组织,让肺组织游离纤维化胸膜。
这个不在计划内举措,足足让手术多了两个小时。
三三被高温电刀滑过肌肉时,发出阵阵焦糊的肉味熏想吐。她紧了紧嗓子,抬头看着柯医生及蓝医生在袅袅的人肉青烟下一丝不苟那种工作状态——弯着腰、眼都不眨,手稳稳地在塌陷的肺子每个出血点上按部就班电凝止血工作状态,三三忍了下来,一定是自己毛病太多,态度不对,只不过今天还是不吃肉了吧。
她稳住手里的拉钩,脚下换了个八字型站希望站的更稳些。有时,一个人状态和动力会被他人的精神充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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