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不留

　　话说童承宇正为童一晗入学一事伤神，心烦得紧，整日闷不吭声，心不在焉。行至书房，未等童子磨好墨，长叹一口气，兀自走出书房；右拐跨过穿堂，越走越僻静，檀香味却愈发扑鼻。似有若无的清香令童承宇倍感舒心，不由得寻香而去。不知不觉人已来到云散阁，少不得冲里头张望一眼，恰被济贫撞见。
　　“童老爷？”济贫难掩惊诧。
　　“师太。”童承宇尴尬地抽了抽嘴角，济贫总是挂着恬静淡雅的微笑，原是令人倍感亲善，童承宇却对此敬畏得很。
　　“童老爷与夫人对济贫有知遇之恩，济贫铭记于心。但见童老爷似有愁绪，济贫愿略尽绵力，为童老爷排忧解难。”
　　童承宇扫了济贫一眼，深吸一口气，继而掌心向上往云散阁内伸了伸手，道：“烦请师太挪步，你我到阁中再细细商谈。”济贫微微点了点头，走在前头，二人并不多礼，各自坐好。
　　“可是晗儿又惹童老爷闹心了？”
　　“这孩子自幼就被我们娇惯坏了，真是越发放肆，竟还想着乔装入学堂，简直荒谬。”
　　“我听晗儿提过此事，她的态度坚决，势在必行，只怕童老爷若是继续横加阻拦，说不准晗儿会做什么傻事，望童老爷三思。”
　　“哎！这孩子！”童承宇无奈地叹气，握拳轻捶大腿，说：“这可如何是好？”仰头但见济贫信心满满，童承宇问道：“师太可有两全之策？”
　　“老爷您财雄势大、一呼百应，若是能够效仿国舅爷在城里开创一所男女能接受平等教育的学府，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兴州城百姓安居乐业，就会想要追求精神上的进步，民风开化，崇尚自由；女子地位也有所提升，免不了有些富贵人家的女孩就像晗儿一般追求平等受教育的权利，只是无人领头。老爷您高瞻远瞩，是带头做出改变的不二人选。”
　　童承宇将信将疑，可神色舒坦许多，思虑良久后点点头，说：“师太言之有理，可事关重大，还须从长计议，晗儿就有劳师太代为安抚，就此告辞。”
　　“童老爷慢走。”济贫起身送至门前。
　　不留和许沐二人安然离开童府，闲来无事，相约入夜在醉花楼一聚便各自散去。不留回到如清别院，就见到左清禾与霍启云在厅内议事，神情严峻，不留不敢妄入，想趁着二人尚未察觉悄悄溜走，却还是被发现。
　　“鬼鬼祟祟地往哪里去？”
　　心虚的不留吓得僵直起腰，讪笑着走进客厅，硬着头皮向霍启云行礼，道：“不留见过霍伯伯。”随后低着头，不敢抬眼看气势汹汹的左清禾。
　　“不留，你和霍群他们不是相约去游东湖了吗？”霍启云问道。
　　不留暗自松了一口气，抬起头说：“本是要去的，半道上偏遇着建松和许博二人相邀去冬云茶社，临时改了安排。”
　　“原来如此。”霍启云漫不经心地说。
　　“在外野了一天，你娘挂心得很，赶紧进屋里去吧！”左清禾见不留面露倦容，口硬心软地说。
　　“孩儿告退。”说完便脚底抹油，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不留来到如沁屋里，站在门口往里探了探头，未见踪影，心里犯起了嘀咕，木木地往西厢而去。经过茶座，隐约听见窃窃之声，便往茶座走去，绕到左侧窗下，偷偷往里瞧了瞧，只见是侍茗和雅兴两个丫头紧挨着坐在一起，你一言我一语，相谈甚欢。二人举止亲昵，时不时还搂腰摸手，不留心中泛起了莫名的波澜。偷窥绝非君子所为，即便有着天大的好奇心，不留还是悄然离去。寻遍西厢未见如沁身影，不留从后院绕道避开茶座来到东厢，正面撞见一位行色匆匆的小丫头，不留觉得眼生，展开手臂拦住小丫头的去路。
　　“小丫头，为何急急忙忙的？我看你眼生得很，几时进的府呢？”
　　小丫头机警得很，上下打量不留一番，猜出了七八分，遂微微躬身行礼，用银铃般清脆的声音说：“小奴名叫翠儿，今日刚进的府。”
　　不留犯起了嘀咕，蝇声喃喃道：“难道今日又买了丫头？为何爹娘都不告诉我呢？奇哉怪也。”不留仰起头，发现翠儿正眨着骨溜溜的眼睛不解地盯着他，撇了撇嘴，说：“刚才见你行色匆匆，所为何事？”
　　“伺候我家小姐啊！”
　　“什么小姐？谁不知道如清别院里只有一位少爷呢？”
　　“翠儿，怎么去了许久还不回来呢？”声如莺啼，婉转动听，不留循声望去，但见远远走来一位红衣少女，肤白貌美，身材合中，虽非惊世美貌，但越看越可亲。不留素日与一众纨绔子弟为伍，从未见过姿色如此出众闺秀，竟也一时晃了神。
　　“不留，休得无礼，这位是东安郡按察使郭振郭大人之女，要叫霁月姐姐。”如沁毫无征兆地从霁月身后冒出来，走到不留跟前，横贯在两人之间，说：“从今往后霁月就是我们家的一员，你可不能欺负姐姐，否则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不留瞪着眼睛，无辜地点点头，双眼却不住地偷瞧郭霁月。郭霁月年长不留一岁，母亲早逝，由二娘抚养成人；父亲忙于政务，终日勤勉，偏偏二娘为人尖酸刻薄，膝下又有一子，便终日仗势欺人，亏待郭霁月，故郭霁月家中地位还不如二娘的亲信丫鬟。如此遭遇，郭霁月忍辱求生，深谙察言观色之道，绝非寻常懵懂青涩、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
　　“不留弟弟，日后还望多多关照。”郭霁月明眸皓齿，眉如新月，身材凹凸有致，举止妩媚动人，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
　　“霁月，往后你就住在东厢房，有什么需要尽管告诉侍茗和雅兴，或者吩咐段斌去办，千万别跟姨妈客气。”如沁对郭霁月诱导不留的行为感到不满，强挤出一丝笑意，说：“从东安连日奔波而来，想必疲累得很，我与不留且不打扰你休息，晚上一起用膳，届时我会吩咐雅兴过来邀你。”如沁转过身，立刻就黑了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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