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冗织双心事

　　第二天下午伊然联系了检察院那边的人，将国外那几个人的出庭安排了一下，然后自己又忙不迭地去了汇仁。
　　“丫头，来啦？”秦应胜看到来人，就主动打招呼道。
　　“嗯，爷爷，下来通知了，估计两个礼拜不到就又要开庭了，我暗中了解了一下，齐欢生正在跟那个法医交涉，不出意外，他到时候肯定会出庭作证，对鉴定意见作出阐明，你有准备吗？”伊然进来也不见外，一屁股坐在秦应胜对面的位子说道。
　　“那个法医肯定以为尸体火化了，他的言辞意见就是天了？哼，只要有我在，他肯定得为自己的言行付出代价。”秦应胜自信满满。
　　“那我也不多过问，只要爷爷帮我赢了这句，在庭上表现好看点，打他们的脸，到时候我一定帮您多多做宣传，不，是帮您医院，哈哈。”伊然说得无害，完全是像自己人那样，一点也没让人觉得势利的感觉。也可能是那双眼睛，太灵气，人见人爱，秦应胜也不例外。
　　两人又多聊了点养生方面的知识，一来可以更熟络，二来伊然自己本身身体一直处于亚健康状态，也是为了更加迎合叶鉴凛的步调。
　　过了些日子，检方提起公诉，法院开庭日子定下来，证据工作也到了尾声，伊然可以稍微安静一段时日，静观其变。
　　这个案子涉及三院，所以最后还是省高院提审的，公开审判更是省不了，积极参加旁听的专业人士亦是创了历史新高。
　　齐欢生也是顶着前所未有的压力，这局局势其实很模糊，他其实耍了很多手段暗地里，但是不知道为什么，都摸不透伊然的路数在哪，他下意识地觉得她身边的实习生不太寻常，因为很多线索都快明晰了却被人临门一脚给掐断了，他也多次去找秦应胜这个木头，却多次被人拒之门外，也派人跟踪过他，却发现他总是能悄无声息地避开。再合着苏明辉一直央求着想法子将他弄出来，看守所里太难呆，自己也就只能一心两用，一边想法子取保候审，一边还要想着掐断对方的证据链，其实，这样效果也就是大打折扣，所以，这局真的让他感到风险之盛，何况闹得这么大，苏明辉要么死得全无道义，要么活得风风光光，而自己要么输的彻彻底底，要么就只能翻得令人瞩目，但是，如果自己的这场仗吃败在这个黄毛丫头手里？齐欢生越想越后怕，自己可是这律界的招牌，绝对不能有这样的事发生！
　　庭审的日子很快就到了，卢义权这次特地来到律所来搭载伊然，伊然带着高文逸也准时出现在律所门口。
　　“沈律师，上来吧。”远远地看到检察院的车子驶过来，卢义权在副驾驶上招呼着伊然。
　　“这还是我第一次蹭公家的车子去法院呢，想想还有些小激动？”伊然带着高文逸上了车后，像个小痞子一样打趣着。
　　“哈哈，你就别装腔作势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那口子的爹是何方神圣，还公家的车，你整个人都是公家的。”卢义权不得不揭一下她的老底，其实这些事也早就不是秘密了，都是干这一行的，多多少少都知道些情况，伊然这几年混得风生水起，难免有这块后盾的助力，即使事实上叶诚没出力，别人碍着这股潜在的势力，也会多留个心眼。
　　见伊然没说话，卢义权怕自己说错话了，忙换了个风向：“诶？这位？不曾见过？你们所里新来的？”
　　“嗯，我的实习生。”伊然应和道，其实对他上面的话也没什么感觉，别人这么以为也难免，但她和叶父公私分明即可。
　　“哦？哪里毕业的？”卢义权继续问着。
　　“泰伦兹。”伊然帮着回答。
　　卢义权不禁心惊了一下，“泰伦兹？你去他们律所实习？”
　　“嗯。”高文逸不置可否。
　　“怎么，卢检察官认为我或者我们律所没这个资格带泰伦兹的毕业生？”伊然眼睛微微眯了一下，危险地朝后视镜里的卢义权看过去。
　　“咳咳，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个小兄弟……额，蛮特别的。”卢义权单手抱拳在嘴边装腔咳嗽了下，尴尬啊……伊然说话也从来能够呛死他。
　　伊然侧头看了高文逸一眼，说了一句：“他是特别。”然后不再说话，低头整理起了资料。
　　到了法院后，几个人先一道进了接待大厅。却没想到齐欢生等人也已经早早到了，齐欢生看到他们一同进来，也不奇怪，报案的是他们，当然是串通一气了。只是这个卢义权怕是要往后注意一下了，跟自己不是一路人的货色，想趁着办几个大案子往上爬，也得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汤眉这次也在，伊然看她的模样也不是像知道实情的样子，真是讽刺，一个被害人家属竟然会充当被告人的证人？也不知道待会庭审过程中她会不会崩溃，自己给的证据资料都可是重磅炸弹。
　　“对了，你的当事人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卢义权问道。
　　“她公司里有事。”伊然简略地陈述，也许是不想看到曾经那么信任的大伯苏明辉昭然若揭的恶心面孔吧。
　　“待会儿齐欢生肯定要质疑你作为被害人诉讼代理人的身份，这个局我是真想看你怎么化解。”看着齐欢生眼光往他们这瞟来，高文逸突然贴近伊然耳际低语。
　　伊然浅浅一笑，余光向汤眉那扫去：“这个时候就要靠那个蠢妇人了。”
　　高文逸挑挑嘴角，有点明朗了……
　　很快，到了开庭的时间，相关人员陆陆续续入庭，伊然看到旁听席里座无虚席，下意识地怵了一下，这场官司可是她有史以来含金量最重的一场，如果自己这场赢了……诶，这样想给自己压力太大，退一万步，她输了，她不过是个小咯罗，只不过让齐欢生气焰更盛而已，自己也没什么损失。
　　“想什么呢，资料包拿好了，待会万一缺什么及时给我发消息，知道吗？”高文逸从背后窜上来，看到伊然有点发怔的样子，皱皱眉，她紧张了？
　　“嗯。”伊然回过神来，轻轻应了一声。
　　“别太大压力，没什么的，输了就输了，就当增长经验值。”高文逸好心地提醒道。
　　伊然虽然知道他好心，但还是剐了他一眼：“要你多嘴，你都懂的道理我会不懂，你快下去吧。好好听，这种庭不是常有的。”
　　高文逸无奈笑了笑，走下法庭，向旁听席走去。
　　准时开庭后，法官重重敲了下锤，命令法警将被告人苏明辉带上庭。
　　伊然看了眼苏明辉，心下嘲讽，明显牢饭没那么好吃，倒是憔悴了不少。
　　“现在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法官宣布。
　　卢义权将起诉书宣读完毕后。
　　“被告人，你对公诉人控诉的事实有无意见？”法官提问道。
　　“有，我跟我侄子平时的关系大家都有目共睹，我出于何种动机想要谋害他，小时候还是我经常亲自给他换尿布，我有多疼他，他周围人都是知道的啊，那时候他想要创业，也是我出资给他，家里人都反对，我却一如既往地支持他，他后来生意做大了，我比谁都觉得高兴和自豪，他就是我半个儿子啊！”苏明辉说得像模像样，还时不时地用拷着的双手去抹眼泪，别说多煽情了。
　　伊然看着这幅场面，低头扶额，一定是齐欢生教得好，全是戏精……
　　“辩护人对公诉人控诉的事实有无意见？”法官继续提问。
　　“有，诚如被告人自己所述，他对该指控的犯罪行为毫无犯罪动机可言，不可能实施该行为，如果说犯罪动机是为了争夺财产，那么被告人自己也有花不完的钱，何必去残害自己血亲，更何况被告人自身当初还资助过被害人，如今好心却被当成驴肝肺，倒打一耙，实属荒谬。我方坚持无罪辩护。”齐欢生有理由就地说道。
　　底下一片哗然，无罪辩护啊，一般国家公诉案件很少有做无罪辩护的，因为人经检方查办在旁人看来有罪已是既定的事实，这个定律是人们众所周知的，所以很少有律师会去愿意做无罪辩护，这是跟检方对着干，胜算很少，还不如实际一点，从量刑上出发。
　　“旁听人员注意法庭秩序！”法官员大声警示道。
　　其实旁听人员都是大概吃这行饭的人，素质上肯定是比行外人高，但正因为知道行情，所以吃惊，这场戏真是越来越好看了，头一次看到这么理直气壮撞检察院枪口的。
　　卢义权不禁皱眉，没想到齐欢生这么有把握？还是黔驴技穷，咽不下最后一口气？
　　“待会儿那出庭作证的几个应该没问题吧？”卢义权悄悄对伊然耳语。
　　“放心好了，我都暗地里看着呢，齐欢生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更别说接触了，不会有意外。”伊然低声回应，为了保证那边过来的证人不引起齐欢生的关注，检察院不方便对外伸张，所以对K国是以检察院名义，但在C城的证人安置问题上，一直是伊然主动提出负责的，这也是最可靠的做法。
　　卢义权吃了伊然的定心丸，稍稍整了整衣领，坐定。
　　“现进入法庭调查阶段。”
　　“被告人，公诉人问你接个问题，希望你如实回答。”卢义权对苏明辉说道。
　　“好的。”
　　“被害人与其妻子半年来分居两地，在你看来是感情不和引起的吗？”
　　“额……”苏明辉悄悄瞥了一眼对面的齐欢生，齐欢生微微点了点头，其实这个问题陷阱颇深，齐欢生也只是缓兵之计，为了与前面的诉讼不冲突，他只能这样作答，为了拿到全部财产，苏明辉也只能这么干，但万一对方拿这个作为苏明辉害人的契机，这也是非常难办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齐欢生闭了闭眼皮。
　　苏明辉见齐欢生动作，于是很快作答：“是这样的。”
　　“通过被害人手机的通讯记录，发现你在被害人遇害前半个小时左右跟他通过电话，电话内容能告知一下吗？”
　　“那时候有一批新的鸥临咖啡出产了，公司有意商谈，我问一下他的意见。”苏明辉陈述着。
　　“那时候通话过程中，有发现他在喝酒吗？”卢义权继续问道。
　　“我听不出来，他一向酒量不错，毕竟生意上应酬多，千杯不倒也练出来了。”苏明辉回道。
　　“你们公司洽谈咖啡进口问题时，平常要带咖啡进行品尝试验吗？”卢义权眼神紧锁着苏明辉的表情。
　　“这个……”苏明辉眼神微闪了下，余光瞄了下齐欢生，不知如何作答了。
　　“请迅速回答我的问题，你一个董事，外出洽谈生意肯定不少，这么藏着掖着是另有隐情？”卢义权暗地里提示着合议庭注意这个漏洞。
　　“其实，一般是苏景出去谈的，我也不是太清楚具体流程，我只负责联系有意向有品质的卖家，所以这个我还真不清楚……”苏明辉想了一下还是这么应对。
　　“被告人，我希望你是知道不如实回答提问的后果的，希望你对自己的言行负责。”卢义权继续施压。
　　“法官，我不同意公诉人的调查方式，带有明显威胁性质。”齐欢生不得不出言制止。
　　“辩护人，公诉人只是希望被告人如实陈述所知道的事实，根据刑事诉讼法司法解释，并不构成威胁的性质，还请发言前思量好，公诉人调查期间没有特殊情况不得制止中断。”法官象征性地敲了敲锤子。
　　齐欢生咬牙。
　　“我向法庭发誓，我说的都是事实。”苏明辉是铁了心一定要逃出这个牢笼，绝对不会轻易认罪，所有的逃罪者都有着强大的心理缓和能力。
　　卢义权微微眯了眼：“那被告人，关于法医的鉴定意见，你可否得知？”
　　“得知。”
　　“你知道被害人是因为酗酒闹事然后被人殴打至死是吗？”
　　“是的。”
　　“你对闹事者可否有所获知？”
　　“只知道他们是K国人，其他一无所知。”
　　“好，还有监控录像显示，你和齐欢生，也就是你的辩护律师曾经去过汇仁，你们是去干什么？”
　　“那时候我身体有些不适，行政诉讼结束后我顺道载着齐律师去了汇仁，因为齐律师那时候没开车过来。”
　　“听说那时候K国将被害人运回来时出了些小插曲，是汇仁接收的诊断？”
　　“是……”苏明辉离真相越近，鼻尖上的虚汗也越多。
　　“当初警方介入调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做提醒，而只是拿出法医的鉴定意见？”
　　“诊断书……跟法医的鉴定意见没两样。”苏明辉想着齐欢生应该已经将郭羽拿捏好，于是大胆回应卢义权的质疑。
　　“哦？”卢义权嘴角上提：“被告人你可要想好啊，万一待会铁证如山……哼”，想到法庭秩序方面，卢义权还是委婉了些，最后还是轻嗤了下，料下到适量就可以了……
　　齐欢生对苏明辉的回答并没有不认可，但他总隐隐觉得不安，郭羽那边他一再打探，对方都是肯定回应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瞎猜测什么，至于秦应胜……伊然如果知会他？齐欢生不禁皱起了眉，这个老东西脾气古怪！
　　“法官，我的调查完毕。”卢义权示意法官道。
　　“好，现在辩护人进行法庭调查。”法官敲了敲锤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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