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归矣

　　临近半期考，佟雪越发认真起来，早上早早到了教室就开始背书做习题，下课十分钟也在默背单词，晚上回家也温书到十点，要知道在这之前，她可是回家就撂下书包的主儿。最近几次随堂测验，成绩都有进步，虽然仍在班级中游徘徊，但是自己在努力的时候，其他同学也在用功啊，只要比原先好一点那都是进步，老师还在课堂上夸她了呢，佟雪为此高兴了好几天。可是佟雪高兴了，有人就不高兴了。
　　下课后，佟雪匆匆去了厕所，一层楼只有两个厕所，一男一女，要是不跑快些，在厕所排队又会浪费一些时间，上节课还有一个问题没弄懂呢，她要赶在下节课上课之前弄明白，这样问题才不会越积越多。
　　佟雪上完厕所小跑回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只觉屁股一阵湿润，心里一惊，不会是“姨妈”提前来看她了吧？但是刚刚在厕所还好好的啊，不可能这么没预兆地就来了吧？
　　佟雪小心翼翼地反着用手摸了摸凳子，却感觉到冰冰凉凉的，是水？佟雪转过身低头一看，可不是水！佟雪心里一阵大火，蹭蹭蹭地往上窜，站起来就喊：“谁往我凳子上洒水了？”
　　下课期间班上吵吵闹闹得，不太有人听得清她说的话，只有何云霄一脸恶趣味地盯着她说：“哼，看来是有人看不惯你啊，你该检讨下自己了。”
　　佟雪心下了然，又是他！饶是再好的脾气教养，此刻也被何云霄气得荡然无存。
　　佟雪一把拿过何云霄桌上的水杯，朝着何云霄的脸泼过去。迎面而来的一杯水将何云霄气得脸色铁青：“你他妈一天到晚学习学傻了吧？你他妈泼老子干嘛！”
　　佟雪冷声道：“我为什么泼你你知道！你是一天到晚闲得吧闲得话去厕所吃屎去啊！没人拦你！”
　　何云霄气得脸红脖子粗，硬是嘴硬：“你哪只眼睛看到是我泼的水了？你人缘那么差，怎么就不能是别人故意整你的了？！”
　　佟雪没理他，拿起自己的水杯再次朝何云霄泼过去：“我可没说是你泼的水！刚才那一杯水你我扯平，这一杯水，你活该！”
　　何云霄暴怒，气得想揍她，但此时上课铃声已响，老师伴着铃声进了教室，他只得艰难地咽下这口气，哼，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节课是数学课，数学老师出了名的喜欢抽人上黑板做题，要是做不出，又是办公室一顿训话。讲了几道例题之后，老师就开始巡视着整个教室，琢磨着抽谁上黑板做题。这个时候，最忌讳的就是与老师眼神的交流，一旦视线交汇，上黑板做题就是分分钟的事情了。班上鸦雀无声，全都低头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做出一副超级认真算题的样子，唯恐被抽上黑板做题。
　　何云霄钻到桌子底下，佟雪喜欢把脚蹬在凳脚的横杠上，何云霄轻而易举地就松掉她的鞋带，再将鞋带绑在凳腿上，打了个死结。神不知鬼不觉地干完这一切，何云霄坐回凳子上，向前伸了伸脚，卯足力气“一不小心”地踢到佟雪的凳子，发出一阵响声。
　　老师锐利的目光扫过来，佟雪心里一突，抬起头与老师的视线撞个正着，暗叹糟糕，这新题型她还不怎么明白呢。
　　“佟雪，你上来做这道题。”果不其然，倒霉的总是她。
　　佟雪只能认命地站起来，却不料刚往外踏出第一步，凳子就随着她在地上拖出一阵刺耳的响声，还险些摔倒。她低头一看，转身怒视着何云霄，后者一脸蔑视的神情，仿佛在说：“哼，跟我斗！我还斗不过你？”
　　佟雪蹲下去试图解开，结果半天都徒劳无功。老师在讲台上出声道：“磨蹭什么呢，赶紧上来！”
　　“我现在是想上去但是上去不了啊！”佟雪一阵腹诽，恨不得将何云霄拆吞入腹，他今天脑子是秀逗了吗？抓着她不放。佟雪此刻只想在老师面前狠狠参他一本，奈何她不是打小报告的人，说不出何云霄的“罪状”，只得撒谎：“老师，这道题我还不太明白。”倒也不是撒谎，她是真没明白。
　　何云霄倒是意外了，还以为他这节课必定要去门外站着了，没想到她还不说啊，眯着眼盯着佟雪，嘴角一斜，眼里闪过一丝笑意。
　　老师严肃地说：“佟雪，你怎么回事？前几天我还夸你来着，这才几天你就翘尾巴，学习就应该踏踏实实，不能想一出是一出，照你这个样子下去，升本部，难！”
　　佟雪一张脸憋得通红，还从来没被老师这样当众责骂过，虽说自己脸皮还不至于这么薄，被说几句就掉眼泪，但难堪还是有的，毕竟身后还有一个全程看笑话的人，她得稳住，不能让他得意。
　　老师撇撇嘴，又抽了其他同学上去做题，没有老师的允许，佟雪也就一直站着，站着也没什么，关键是这姿势不好把握，鞋带一直束缚着她的站姿，何云霄将她右脚的鞋带绑在右后的板凳腿上，她只能曲着右腿站立，这样站不了一会儿，左脚就酸了，想要完全站直又不可能，她只能站一会儿，弯腰趴在桌上一会儿，来回交替，动作幅度太大，又被老师训一通。佟雪心里气得火烧火燎，恨不得将何云霄剥皮抽骨。
　　好不容易挨到下课，佟雪刚想坐下，却又被老师叫去办公室，一时解不开鞋带，一气之下用剪刀剪开，去了办公室。在经历了老师一番苦口婆心地教育之后，回到教室已经上课了。
　　佟雪风平浪静地上完整节课，放学铃声一响，她脱下那双鞋，转身扔到何云霄身上，何云霄大眼瞪小眼：“你干什么？”
　　佟雪：“这下你的恶趣味应该满足了吧。”说完又转身坐下。
　　“你不回去？”何云霄问。
　　佟雪没理。
　　何云霄不痛不痒又来一句：“至于吗？不就剪了一根儿鞋带，用得着发这么大火吗？”
　　佟雪还是没说话。
　　何云霄火大：“摆副臭脸给谁看呢，你还来劲儿了是吧？”说完还用手戳佟雪。
　　佟雪像看一个智障一样看着他，说：“有趣吗？”
　　何云霄：“什么意思？”
　　佟雪：“每天捉弄人有趣吗？”
　　何云霄点头：“嗯，挺有意思的。”
　　佟雪：“你变态吗？把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
　　何云霄：“话可不能这么说，同学之间就是要打打闹闹才能增进感情，进一步升华感情嘛。”
　　佟雪：“我没有感情要跟你升华，你可以找其他同学升华感情。”
　　何云霄：“我每天可没那个闲工夫去闹别人。”
　　佟雪：“那你每天吃饱了撑的来找我麻烦。”当然，佟雪并不认为自己在何云霄眼里是特别的。
　　因为何云霄的下一句就是：“上一整天的课实在是太无聊了，总得找点儿乐子吧？至于你，谁让你那么幸运坐我前面，没办法，只能让你‘近水楼台先得月’一下咯。”仿佛自己付出了多大的牺牲。
　　佟雪恨得牙痒痒，胸口压抑着愤怒，转身坐下不再说话。不想耳边又想起何云霄欠揍的声音：“喂，都放学了你不回家吃饭啊？”
　　佟雪咬着牙齿回答：“关你什么事，赶紧走，没看到秦沁在外面等你很久了吗？”
　　秦沁从放学就一直等在门外，却没朝这边看。
　　何云霄仰天哈哈大笑三声：“佟雪，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这人脸也忒厚了吧，佟雪牙齿咬得咯吱响：“我吃你个大头鬼的醋，赶紧滚！”
　　何云霄一手拿过书包潇洒地背在右肩，眉开眼笑：“行，既然你害羞，那我也就不再看你出丑了，我走了，下午见。”凑到佟雪身边，邪魅地笑道：“不想太想我。”说完大步走出了教室。
　　佟雪盯着那个嚣张的背影，快要盯出一个洞来。她也不知是从何时，何云霄开始天天跟她作对，时不时就捉弄她，她倒不相信“一个男生之所以欺负一个女生是因为他喜欢那个女生”这种鬼话。
　　叹了口气，又等了一会儿，雪兰才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她一放学就跑回家给佟雪带了一双鞋子，十月的天儿，额头上竟还布着些许汗滴。
　　雪兰用衣袖擦擦汗说：“那何云霄是真有病吧？干嘛总跟你过不去？”
　　佟雪边穿鞋子边说：“神经抽抽了呗。”
　　雪兰：“我看他就是欠揍。也就是你这么好脾气，换做是我，早动手了。”
　　佟雪扑哧一声笑出来：“对，就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女侠，我就是不惹是非安安分分的小老百姓，哪儿能跟你比啊”
　　雪兰掐她：“成，亏我帮你说话还辛辛苦苦跑回去给你送鞋来，你就这样报答我呀？别把你自己说的像个独坐闺阁羞羞答答的小淑女，收拾我的时候你挺能耐的啊！”
　　佟雪无奈：“行了，我请你吃饭还不行吗？看在你给我送鞋来的份儿上。”
　　雪兰高兴地跳起来：“那我要去吃佟叔叔的拿手菜。”
　　佟雪无语：“我爸不是厨师。”
　　雪兰“切”了一声：“就知道佟叔叔生意越做越大，以前可是经常做菜给我吃啊，现在，可没那个福气了。”
　　佟雪嘴角一抽，麻利地掏出手机：“我现在马上给我爸打电话让他做。”
　　雪兰一把搂住佟雪：“这才乖嘛，谁不知道佟叔叔宠你跟宠什么似的，你要吃什么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啊。啊，美味，我来了！。”
　　半期考试很快就过了，成绩已经出来一部分，有些课代表接到老师的指令让去办公室把卷子拿到班上发给每位同学，佟雪是语文课代表，语文卷子的批改速度相对慢一些，她没有收到任何信息，但她也不急，反正老师迟早会发卷子的。
　　何云霄用课本戳她后背：“喂，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卷子。”
　　佟雪疑惑：“你怎么知道？老师并没有给我说卷子已经批改好了。”
　　何云霄吊儿郎当：“我刚刚在走廊上碰到老师了，他让我转告你。”
　　佟雪不信：“你有这么好心？”
　　这时，班上另一位同学在门口大喊：“佟雪，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拿卷子。”
　　佟雪回道：“好，我马上去。”
　　何云霄不悦：“什么意思啊？还不相信人呢？”
　　佟雪边走边说：“抱歉，你的话对我来说缺乏可信度。”
　　佟雪从办公室抱回来一摞卷子，班上有六十多位同学，离上课还有三分钟，她要在上课之前发完这些卷子，老师要在下节课上评讲，她便在班上跑着跑着发卷子，眼看着就快上课了，手上还有一摞。这时，班长和雪兰从她手中拿过一些，三下五除二，卷子赶在上课之前发完了。
　　佟雪回到座位，何云霄用拳头捶她：“你跟班长什么关系？”
　　佟雪：“能有什么关系？同学关系。”
　　何云霄不信：“没什么关系，他能帮你发卷子？”
　　佟雪哭笑不得：“雪兰还帮我发卷子了呢，那我跟她什么关系？”
　　何云霄：“雪兰是女的，他是男的，这能一样吗？说，他是不是喜欢你？”
　　佟雪：“何云霄，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没良心。”
　　何云霄气结：“呵，我还没说什么呢你就开始维护起他来了，要说你们俩没关系，我才不信呢！”
　　佟雪：“爱信不信，神经病。”
　　何云霄又捶了她一下，佟雪一顿，没理他。
　　何云霄最近不正常起来，这已经一周没给佟雪找麻烦了，每天坐在后桌十分安静，佟雪在暗自琢磨他怎么这样安分的同时，又在心里庆幸他终于放过了自己。
　　本来周末跟雪兰约好一起去逛街，结果雪兰临时接到她“小情郎”的电话，两人许久未见，说是要借周末好好纾解一番相思之情。雪兰让佟雪跟他们一起，但是佟雪又不愿意当电灯泡，结果就是她一个人在商场里漫无目的地逛着。
　　佟雪正站在一堆衣服面前仔细挑选着，不注意被迎面走过来的一个人撞到，佟雪抬眸，对方也转过来看着她。佟雪一愣，心说“怎么哪儿都有你”。
　　秦沁似惊喜般说道：“咦？佟雪，你也来这家店买衣服啊？这家店的衣服都很不错，你可以试试看。”
　　佟雪对秦沁微微一笑，算是打过招呼。
　　秦沁又说：“刚才云霄没注意，不小心撞到你了，怎么样，你没事吧？”
　　佟雪摇摇头。
　　何云霄在一旁不爽道：“她重如泰山，怎么可能有事。”
　　佟雪对何云霄的“毒舌”已经见惯不怪，也不想跟他们纠缠下去，便对秦沁说：“你们逛，我再到前面看一下。”
　　佟雪走进另外一家店，正看着，何云霄一把拉起她就往外走，佟雪受到惊吓，茫然地被他拉到一家卖鞋的地方，看他拿起一双鞋，要了一个尺码，包好，付款，然后将袋子扔到她手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不带一丝打顿的。
　　佟雪惊魂未定，一头雾水地看着他：“你干嘛？”
　　何云霄哼笑一声，说：“赔你的鞋。”
　　佟雪很快反应过来：“不需要，我有新的。”
　　何云霄：“不需要你就扔了吧，反正我已经赔给你了，随你处置。”
　　佟雪只好收下，一时无语，便问他：“秦沁呢？你们俩刚刚不是在一起吗？”
　　何云霄没好气地说：“我说我先走了。”
　　佟雪：“你把一个女生丢下就不管了？”
　　何云霄：“她朋友生日，让我陪她出来挑礼物，结果她左挑右挑挑了一下午都没挑到合适的，我实在是没那个心情继续逛下去了。”说完又瞅瞅她，“还是你好打发。”
　　佟雪嘴角抽抽:“那你也不应该丢下女朋友一个人走掉吧？这种行为，嗯，不是很绅士。”
　　何云霄似笑非笑地盯着她：“谁告诉你她是我女朋友？”
　　佟雪有点懵：“班上同学都这么说啊，你俩不是挺亲密的吗？你还陪她出来挑礼物。”
　　何云霄：“你吃醋了吧？”
　　佟雪：“你想多了，我陈述事实而已。”
　　何云霄：“事实就是我妈跟她妈是好朋友，她妈要我在学校好好照顾她，这次出来要不是她一直在我耳边说说说，又怕她告状，你以为我愿意出来。”
　　佟雪“哦”了一声。
　　何云霄：“哦？我还没问你你跟班长怎么回事儿呢！”
　　佟雪翻了个白眼。
　　何云霄追问：“说啊，到底什么关系，他是不是喜欢你？”
　　佟雪抚额：“班长可不背这个锅。”
　　何云霄：“什么意思，说清楚。”
　　佟雪：“意思就是什么关系也没有，我俩就是纯洁的革命关系。”
　　笑意爬上何云霄的眼梢：“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有人喜欢你，你长那么丑。”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毒舌啊。
　　佟雪看着他：“何云霄，你幼不幼稚。”
　　何云霄流里流气地说：“本大爷就是幼稚，那也是全世界最帅的幼稚，独一无二的幼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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