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真好啊

　　隔天正式进入年假，丹塔纳里的人走了八成，阮时雨终于切切实实体会到了孤零零的滋味。

　　为了不让自己胡思乱想，他让漾漾接下了一份工作。

　　四星级以下的学生不被允许离开学院，但是节假日里还是可以在全岛范围内活动的。阮时雨的工作地点就在小镇上。

　　不算被丰元钧带着路过的那次，这是阮时雨第一次来到苏港镇。事实上叫它做“镇”太委屈了，它的规模完全不输阮时雨见过的任何一座大都市。但和那些灯红酒绿的城市比起来，它又如此的与众不同。由于居民或多或少都和异能有联系，所以无论从建筑还是景观上都带着点异能力的影子。例如阮时雨在兰斯分院用过那种便行金属板，在这里几乎人手一个，和外界的空气滑板一样普遍。

　　阮时雨用学生徽章租到一块便行板，车行老板见到属于丹塔纳的标志，表现得极为热情。

　　“很少有学生会来我这里租车。”老板说，“他们大多都有自己的通行器。”

　　阮时雨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他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大龄”一星级生。

　　老板毫无所觉，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只有春之祭丹塔纳才会对我们镇居民开放。我最爱去的就是兰斯分院，他们的发明太棒了。尤其是各种通行器，天呐，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优美智慧的设计，如果我能得到一台，哪怕是废弃的，我都会当传家宝供起来。”

　　照着车行老板的指点，阮时雨很快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水族生态公园。

　　若说有什么是能让他在孤独的假期里高兴起来的，就是这里了。活的水族生物，其中一些还带有异能，即便是在帝星也是见不到的。直到被带着换上略微发硬的工作服，阮时雨因兴奋而微微发抖的手才重新平静下来。

　　带路的是个冷面青年，不太爱说话，但需要注意的地方都很尽职尽责地进行了详细解说。

　　“你负责这一区，主要有海猩猩、浮羽兽、爪鲸还有蹼鲸。”

　　海猩猩需要梳理毛发，两种鲸类比较简单，定点喂食即可。最需要注意的是两头浮羽兽，除了护理它们的鳞羽，还要随时观察它们的行为和情绪，并做详细记录。其中一头浮羽兽近期刚刚觉醒了异能，脾气比较暴躁，青年嘱咐阮时雨不要轻易接近它。

　　浮羽兽数量稀少，说是珍惜物种也不为过，带有异能的更是凤毛麟角。据青年说，奥利维亚是附近八个星球里唯一的一头。

　　得知这个消息，阮时雨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忍不住发问，将这么珍贵的生物交给他这样毫无经验的人来照顾，真的没问题吗？

　　“不要紧，你只负责协助我。”青年胡宁说着，抬眼看阮时雨，“云庭说你的能力很特别。”

　　阮时雨惊奇道：“你也认识宗学长？”

　　胡宁的反应和丰元钧相似又有很大不同。只见他表情诡异地问道：“你叫他学长？”

　　阮时雨傻愣愣道：“他本来就是学长啊。”

　　“没有人敢这么叫他。”胡宁垂下眼帘，轻声说，“他们都不配这么叫他。”

　　阮时雨被他脸上晦涩的表情震住，不再敢随便开口。

　　胡宁的情绪一闪而逝，很快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阮时雨第一天工作，胡宁并没有给他安排太复杂的任务，大多时候都是让他跟在身边打下手。

　　青年是整片辖区的总控，区内水族动植物何止数千。面对这样庞大的生物群，胡宁展现出了强大的自信，他对它们了若指掌，行事沉稳而利落，阮时雨从他身上学到不少。

　　临近收工的时候胡宁语速极快地吩咐了一大堆，没等阮时雨记下来后收工回去了。而阮时雨则被请到行政区见行政主管。这位先生拉着阮时雨说了半天话，主旨只有一个，他想让阮时雨关注胡宁的动向，并在适当的时候听指示“帮个小忙”。

　　“这对你并没有坏处，孩子。”行政主管说，“你是丹塔纳的学生，你有异能，你的未来不在这里。相反，如果你能帮助我，这个月的奖金将会是一个让你惊喜的数字。”

　　阮时雨大概能估到对方的想法。他只在这里兼职三个月，万一出事的话直接走人就是，顶多扣除一笔工资。当然这笔损失行政主管保证会私下补上。然而对其他人来说，一个小小的失误许会令他们丢掉工作。

　　阮时雨隐约感觉到这是针对胡宁而去的，不说内心里对胡宁的佩服之情，单从自己的道德观来说，阮时雨也做不出背地里伤人的事。他的确缺钱，但绝不会为了钱做违背良心的事情。

　　紧接着的几天阮时雨过得可谓提心吊胆，特别是跟着胡宁的时候，总是忍不住左顾右盼，生怕一个不小心就着了谁的道。

　　然而预想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一切都显得如此风平浪静。一个多月的相安无事令阮时雨渐渐放松了警惕。

　　这一天，阮时雨如往常一样早早来到配料间。他是极喜爱动物的人，当然舍不得让它们饿肚子。当他推开门的时候，意外地发现胡宁也在。对方双眼双眼浮肿，神色疲惫，看得出一宿没合眼。

　　阮时雨莫名心头一紧，问道：“出什么事了？”

　　“你来了。”胡宁才发觉屋里多了个人似的，朝阮时雨招招手说，“正好，你过来，我有话问你。昨天到你离开之前，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阮时雨仔细回想了一下，道：“有一头蹼鲸在玩耍的时候划了一道口子，不过已经处理了。”

　　胡宁摆摆手：“今天最安分的就是它们。”

　　蹼鲸是阮时雨照看的这群生物里最顽皮的一群，它们仿佛有用不完的精力，平日里阮时雨花在它们身上的时间也最多。连蹼鲸都显得安分了，那是哪个种群中出现暴乱了吗？

　　“你来看。”胡宁指着眼前的监控屏，道，“这群海猩猩从昨天午夜开始就一直这样。”

　　阮时雨上前一步，只见屏幕里海猩猩们聚集在一起，不停地来回走动，看上去很焦躁。阮时雨讶然，打他来的第一天起，这些海猩猩就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不是坐着就是躺着，极少能见到他们站立行走。

　　但阮时雨毕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于是问胡宁道：“它们是不是在害怕？”

　　胡宁有些惊讶地看了阮时雨一眼，说：“不错，但我找不到原因。”

　　就在两人说话的空挡，一头成年的雄性海猩猩突然抓起在他脚边打滚的幼年体，粗暴地将小家伙朝岩石上掷去。

　　阮时雨和胡宁俱为一震，拔腿向外跑。

　　他们赶到的时候，那头雄性正在朝幼年体的母亲吼叫，雌性海猩猩不甘示弱地朝它龇牙，神情很是凶狠。小家伙被母亲护在怀中，看不清状况，不过看它落下的手臂软弱无力，应该伤的不轻。

　　阮时雨心里一急就想打开隔护栏冲进去。胡宁一把拦住他，说：“现在不能过去，温妮已经失控了。”场地中雌性海猩猩露出巨大的犬牙，摆出了攻击的姿势。

　　“但是布鲁克很危险，你看它一直没有动。”

　　“别紧张，它已经三个月大了，海猩猩的体格比你想象的要强壮。”

　　“那我们什么时候才可以进去？它这么小，再壮也壮不到哪里去。”布鲁克是这个族群里最亲近人的幼年体，经常抓着阮时雨让他给它梳毛。小小的幼兽身上的胎毛还没退干净，摸起来毛茸茸的，再加上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经常骗得阮时雨花光工资给它买玩具买零食。而现在，这个可爱的小家伙躺在妈妈臂弯里，呼吸微弱，阮时雨眼睛一酸，撇过头去不忍心看。

　　沙地上，两头成年海猩猩已经发生数次轻微的碰撞，周围的其他成年体被它们的打斗激起了原始兽性，一个接一个开始嚎叫。

　　情况越来越难以控制，就在阮时雨想着这大概是最难熬的一刻的时候，更糟的情况发生了。

　　奥利维亚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并且它正试图张开足有三十米长的巨翼。浮羽兽虽然是有翼海族，但它们不能飞行，一生之中张开翅膀的次数非常有限，除了求偶和死亡，只有在殊死搏斗的时候才会展翅示威。

　　巨型羽翼缓缓张开，纯白无一丝杂色的翮羽背面是深深浅浅的冰蓝，光线下如宝石般熠熠生辉。

　　然而阮时雨却无心欣赏这份慑人的华美，他下意识抓住胡宁的衣袖，心提到了嗓子眼。胡宁也是第一次见到浮羽兽展翼，向来冷静自持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慌乱。两人都知道当务之急是要阻止奥利维亚，但要怎么阻止，一时间连胡宁都没能想到可行之法。

　　因为浮羽兽的到来，海猩猩族群中出现了片刻混乱，但这种生物天生受不得挑衅，奥利维亚表现出攻击欲，它们反而能压抑住恐惧，齐齐朝对方龇牙。

　　一场恶战即将爆发。

　　胡宁呼叫了保全科，可不幸的是，在他们赶到之前，奥利维亚的羽翼已经全部张开了。海猩猩们没沉住气，率先朝奥利维亚冲了过去。壮硕的雄性一跃扑到奥利维亚的背上，露出犬牙狠狠撕咬。浮羽兽吃痛，仰起脖子高声啼叫着，随即大力抖动想将对手甩出去。然而那只雄性海猩猩的尖牙已经深深地嵌在了它的肌肉里，越是甩动，伤口就撕开越大。

　　越来越多的海猩猩扑向浮羽兽，它们像刺球一样挂在对方庞大身躯上连抓带咬，不多时，奥利维亚一身华丽的羽毛上便布满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阮时雨一遍一遍地按着求救按钮，心里不断祈求保全队能来得快点，再快点。

　　“没用的，他们不会来了。”胡宁按下阮时雨的动作，示意他去看浮羽兽身上的某一处伤口。鲜红的血液微微泛着不正常的紫光。

　　“有人给它注射了狂暴剂。”胡宁说，“海猩猩离它近，所以最先感受到了它的躁动。”

　　“能溶解吗？”阮时雨立刻道，“再这样下去它们都会死的，给我溶解剂让我去试试。”

　　“来不及了。”胡宁摇摇头说。奥利维亚的身上已经开始冒冰霜，它正在发动异能。

　　阮时雨瞳孔骤缩。

　　胡宁绝望地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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