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光x张礼信]芬布尔之冬

作者:玉在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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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


      杨光已经有差不多三年没有做那些梦了。
      这些梦境离他而去的最初,正是他刚刚加入PNC的时候。尽管表面上一再否认,那时全新的际遇和接踵而来的挑战几乎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他甚至是在半年之后这种激情渐渐沉淀下来时才意识到这些梦境已经很久不曾造访了。
      那时他尽管还保留着每周去医院的习惯,但从这种梦境中抽离对他来说的确是庆幸大于失落。他很有一段时间难以分辨梦境与现实的边界,一味沉溺于梦中不想醒来;尽管他掩饰得很好,身为心理专家的弟弟阿武还是发觉了他的异常。
      “三哥,你这样下去是不行的。”阿武说。
      他们头一次谈及这些梦的时候,杨光很抵触阿武的这种否定。然而在这种扰人的梦境缠绕了他的两年之后,他不得不承认他有一些不耐与怨恨。
      因为这些梦,使他与寻常人不同了。
      失去梦境的第一个新年前夜杨光谁的邀约都没应,独自一人留在了医院,空荡荡的建筑里只有各种仪器运转的电流声。他很用心地帮那个人擦洗了身体、按摩了肌肉,连同略长的头发一并修短了。
      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杨光很自然地俯下身,亲了一记那个人脸颊上小小的伤疤:“再见。”
      新年的倒数停止,烟火顿时喧嚷起来,旧年的夜幕被撕裂,让崭新的月色占据领空。
      杨光离开了那间熟悉的病房,投身向热辣的俗世去。
      他已经推开门,还是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那个人。
      金色的烟花正正好生在窗外。
      那个人叫张礼信。

      杨光头一次见到张礼信是在他刚入职警察的第三天。
      按说他这样的新人不该去接这样的任务,但是当时人手实在不够,这项工作又并不是很要紧。
      “那个人叫张礼信,你听说过年初的银行抢劫案吗?这个人就是主犯。”上司把杨光领到玛利亚皇家医院,把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指给他看,“你在这里看着他就行了,如果有什么异常及时汇报。”
      杨光有些不知所措:“他就是那个悍匪?我一个人看着他?换岗呢?”
      上司摆摆手:“他同伙都死光了,自己也变成植物人,按程序监视监视就行——人都不够用了还换什么岗,晚上你支个床睡他边上就好了啊。”
      杨光就真的在旁边支了一张折叠床,睡了三个月。
      这种监视生活其实蛮惬意,他不用早起不用训练,每天就跟带来的各种游戏机厮混,一日三餐都在医院订的病号饭,签的是张礼信的名字。
      张礼信。
      杨光看了一眼旁边病床上的人。
      他的名字跟长相都不太像一个合格的悍匪,要不是医院上上下下都能给他绘声绘色描述一遍不久前就发生在这里的那场激烈枪战,杨光几乎要觉得他的被监视人早就被换走了。
      医院有个女医生经常会来看张礼信的状况,她从不跟杨光讲枪战、讲匪徒,只讲讲张礼信的病情。她说他当初头部中了子弹不得不手术,但是效果并不理想;她说他的状况在植物人中还算不错,至少已经不是手术刚结束时候脸歪眼斜的样子了;她说监视不监视都没什么意义,因为他不会醒了。
      杨光一心二用,一面听她讲着,一面玩着模拟空战:“他打了麻醉还能从手术台上坐起来?看不出来嘛。”
      女医生说:“他还清醒的时候,我们所有人都没能算过他。”
      杨光的战机悉数坠毁。
      那时候杨光对张礼信的好奇只是保留在一个传说中的悍匪上,直到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还是在这间医院,身边的床发出刺耳的声响;杨光有些不快地看过去,发现张礼信靠坐在床头,懒洋洋地拿手腕上的手铐一下一下撞击着床栏,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杨光:“新来的警察?”
      杨光不自觉地拉了拉被子,遮住他身边一堆略显颓废的玩乐俗物。
      张礼信看他把东西都藏完了,才冷笑一声:“现在的警察,一个比一个没用。”
      梦醒之后,杨光再去看张礼信,总觉得他的脸上带着讥笑。
      再之后他梦到了更多的张礼信。
      有的张礼信凶狠而孤勇,提着一把刀就敢上门砍人;有的张礼信孤单而沉默,坐在废弃的码头上数夕阳里海鸟的身影;有的张礼信年少而决绝,捂着血流不止的右臂防备地看着他。更多的张礼信还是被困在病床上,慵懒而睿智,面孔上带着一种运筹帷幄的讥诮。
      这些张礼信,不管哪一个都任性得很,有时候喊他“小警察”,有时候喊他“小杨光”,要么支使他去寻这寻那,要么就盯着他一道谈天说地讲古论今;杨光一向自负能说会道舌技过人,但还是常常在梦中败下阵来。
      如何会讲不过一个舞刀弄枪、缺钱都只会硬抢的歹徒?
      后来,那个常来的女医生发觉杨光手里的游戏机不知不觉换成了当日的报刊,还是有点吃惊的。
      杨光严肃地说:“新鲜的论据更有说服力、更能讲得过别人。”
      女医生点点头:“你加油。”她递过来一本册子:“今天护工请假,你帮他擦擦身吧,好歹他帮你出了那么多天饭钱。这是项目清单。”
      “他哪里有钱,都是政府出的嘛。”说归说,杨光还是把那册子翻开看了看,“擦个身而已,规定这么详细!”
      女医生说:“是啊,他们自己没有意识,如果别人不能尽心照料,将来怎么样很难说。”
      杨光想起梦里的张礼信,那是一个绝不肯放任自己软弱、放任自己依赖别人的男人。
      但是现在,连翻个身洗个脸都要靠他杨光。
      杨光产生了一种胜利感,开始认真地给张礼信擦洗。
      那个人身材很好,尽管多日卧床让他的肌肉逐渐消退。那个人的腿很长,缺乏活动使他的脚踝显得纤细而羸弱。那个人右臂上真的有一道陈年的丑陋伤疤。
      那些都只是梦么?
      离开这个监视岗位的头天晚上,杨光梦见张礼信趴在床栏上看他,晃着手铐漫不经心地问:“你要走了?”
      “是啊,好日子过到头了。”杨光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并不柔软,硬硬地一根一根戳在掌心里,“要不要把wii留给你啊,礼信哥?马里奥还没救到碧奇公主呢。”
      张礼信躲开他的手,躺回床上去,注视着天花板:“你相信马里奥是靠吃蘑菇进化的?”
      “游戏嘛,你要跟我讲人是从猴子变来的?”
      “不,人是从鱼变来的。”张礼信侧头看他,眼睛里倒映着窗外的灯火,“你看看你的手,尤其是虎口,觉不觉得特别像脚蹼?陆地上的生存资源曾经让人类离开海洋,挣扎求生、杀戮异族,最后建造起高塔开始向天空攀爬,于是上帝派下了洪水,又使人类回到了他们的来处。你不相信?那就去妇产科看看,每一个婴儿都是从水中诞生的,这是古老进化过程的遗迹。你知道人种为什么会有差异?因为他们离开海洋的时间不同,最早离开的是黑人,他们身体强健智慧欠缺;再是白人,他们追求文明,但茂盛的体毛出卖了他们;最后是我们,我们是海洋母亲心爱的幼子。”
      他的手铐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杨光后来检讨过很多次,都不明白自己那时候是怎么想的;或许他根本什么都没想过,只是在这种玄妙的梦境里接受了命运玄妙的暗示,使他在这个时候生出强烈的念想,走过去放下床栏,打开了张礼信病号服的扣子。
      那还是他白天给他扣上的。
      张礼信并不慌张,他或许能接受更多玄妙的暗示,使他闲适地注视着杨光把他们两个剥得□□的过程:“这个理论叫做海生返陆,你可以去看看不同人种的虎口,黑人的蹼已经基本退化了,因为他们上岸得太早。”
      杨光用舌头堵住了他的嘴。
      他们换了一种方式讨论生命的起源,一种使两个人都愉悦而激动的方式。
      张礼信微喘着反驳:“同性之间的结合并不能繁衍后代。”
      杨光摆弄着他的腿:“不是只有生育才叫做繁衍,缺乏雌性的时候这样能有助于种群稳定;他们会帮助喂养幼崽,降低夭折率,方便种族延续,而不是只关注自己那一套自私的DNA。”
      张礼信不再开口,他有些迷乱,抱着杨光的背,指甲划出一片片煽情的疼痛。
      他们恍然察觉这个时刻不需要寻找任何理由。
      他们会在这个梦境中相会这桩事情本身就是理由。
      有什么东西在这些激烈的碰撞中重组诞生。
      荒诞而美妙。
      梦醒的时候,杨光跳起来就去看张礼信;他有一些期待也有一些胆战心惊,说不出自己希望看到什么。然而张礼信依旧安静地躺着,扣子还是杨光昨天扣好的模样。
      洗手间的镜子前,杨光一面洗着自己的内裤,一面看着自己完好的背脊,有一点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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