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岩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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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梦碎


      黄鹤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登黄鹤楼》

      夏菡做了半年多时间的梦碎了。
      彭蠡客栈虽是桃花石乡唯一的一家客栈,平常客人并不多。想不到,大年初八,彭蠡客栈的东家陶扬澜刚打开店门准备营业,就迎来了八名客人入住。真是个好兆头!每天都来那么多客人,今年岂不是要大赚一笔?陶扬澜立马就憧憬了起来。“客栈,我们包了。”陶扬澜没想到客人竟然要包下客栈。这名提出要包客栈的男子,陶扬澜直觉有四十五六光景。此男子姓邓,名少通,曾是豫王府的一名侍卫。因协助扫除了李唐诸王,得到韩建重用。韩建战败,归附了朱温,邓少通也就跟着成了朱温的手下。这些年,邓少通一直在帮朱温清除李唐余孽。如今已是控鹤军左右都指挥使郢王朱珪帐下的一名都虞侯。
      “好的,好的。”陶扬澜一顿哈腰。
      “客官准备住多少天?”陶扬澜随口问了一句。
      “管我们住多少天干什么?又不会少你住宿费。”
      陶扬澜的嘴刚一张,就被同行的一名男子呛了一口。这名男子姓胡,名忠义,和邓少通共事至少已有二十年。这次带人秘密前来江南,是执行一项特殊任务。邓少通拿出一枚十两银锭递给了陶扬澜。“多少天,一时还说不准。这十两银子暂做定金。最后需要多少,到时一起算。”“好的,好的。”看到这枚银锭,陶扬澜早就已经伸出了手。
      “店家晓得不晓得有一个叫翠竹湾的地方。”
      住进客栈的当天,邓少通就向陶扬澜打听起翠竹湾的位置。“晓得,晓得。出了村,往北走约莫七八里地,在一个名叫水碓湾的地方,往左拐。走约莫四五里地,过了丁步,再翻过一个山脊,就可以到。客官是外地人,对这一带的地方不熟,仆就是跟客官说,客官也未必会晓得怎么走。最好还是让本地人带客官前去。客官不晓得,那地方转东转西的岔道特别多,又难得碰上个可以问一问路的人,陌生人很容易就走错路。”陶扬澜话虽有些啰嗦,但提出了很好的建议。“客官要去翠竹湾?”连本地人也未必听说过翠竹湾,外地人怎么会晓得,陶扬澜很好奇。“在下有一位失散多年的故人,据说现就住在翠竹湾。只是不晓得是不是真的。这次刚好凑巧来这里办事,时间若是允许的话,打算去看一看,毕竟二十来年没见了。”“那是。难得凑巧来到了这里,见一见也是应该。错过了这次好机会,说不定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这些年,从外地搬到桃花石乡居住的外路人很多很多,很难说客官的故人就不在翠竹湾。倘若不是,据去过那的人说,翠竹湾风景很漂亮,就算去看了一趟风景。不如这样,客官什么时候想到要去,仆让伙计沈与浮带一带路。”
      “多谢店家!”邓少通向陶扬澜手一拱。
      “不客气。”陶扬澜拱手回礼。
      陶扬澜晓得翠竹湾,是跟翠竹湾的主人石安熟。十几年前,石安一家曾在彭蠡客栈住了好长一段时间。搬到了翠竹湾,石安也曾来过客栈一次。陶扬澜自然不会将这些信息告诉给客人。正所谓说者无意,听着有心。邓少通跟陶扬澜的对话引起了伙计沈与浮的兴趣。沈与浮跟石安的二郎石烟是朋友。去年,石烟出面帮沈与浮摆平了与同村陶明道的纠纷,使他能在桃花石村安生过日子。桃花石村陶姓是大姓,不能解决和陶明道之间的纠纷,想继续过安生的日子,根本就不可能。沈与浮和他的家人对石烟出手帮忙都很感激。就在彭蠡客栈开门前两天,沈与浮还和同村的陶百优、陈安溪去了一趟翠竹湾。沈与浮也就多了心眼,开始关注起了客人的一举一动。沈与浮一边装热情,主动与客人套近乎,探听客人的意图,一边利用送茶、送水、清理房间的机会去偷听客人说话。有道是,功夫不负有心人。沈与浮最后终于有所收获,探听到这班人准备去翠竹湾找一个名叫李休的人。李休是谁?沈与浮问了自己好几遍,就是没有答案。沈与浮很小的时候就随父母逃难来到桃花石村,与石烟交往也已有几年,跟石烟的家人也算熟悉。沈与浮想来想去就是想不出来,除了李同,石烟家还有人叫李休。早在三年前,李同就已经去世。这些年,从北方逃到南方来的人里面,改名换姓的很多。是不是石烟的父亲原先叫李休?有这可能。
      “客官想什么时候去翠竹湾看一看?”见邓少通带人要外出,陶扬澜拱手问。
      “谢店家,不去了。”邓少通手一拱,就带着四五名客人出了客栈。
      这些客人来偏僻的桃花石乡到底要办什么事?是不是对翠竹湾的石安感兴趣?有这种可能。黄巢造反以来,搬到住在这一带的外路人那么多,以前做过什么事还真是不清楚。最好是让石安来认一认。不行!绝对不行!万一发现我给石安通风报信,等于捉粒虱子放到头上叮,没事找事。算了,石安不过是熟熟而已。如今这世道,能不管就不管。惹祸上身的事就别去做了。陶扬澜放弃了去翠竹湾让石安来认一认的打算。
      没多久,沈与浮就确定此李休就是石烟的父亲石安。邓少通此番带人秘密前来江南,就是要去翠竹湾缉拿石安。翠竹湾原本是一个无人居住的山湾。石安家居翠竹湾,带着家人披荆斩棘,将一宽不到两尺的荒野蹊径加以拓宽。去年,夏员外修建坟墓,方便搬运石灰、石条,又进一步加以拓宽。从桃花石村出发,这条小路的终点是翠竹湾;从翠竹湾出发前往桃花石村,这条小路的起点也是翠竹湾。这些年,石安几乎就龟缩在翠竹湾没出来过。随着两个儿子的长大,石安去桃花石村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年都难得有一两次。翠竹湾十几年的耕读生活中,石安唯一的一次出远门是半年前陪天清派掌门姑射真人去了一躺云锦山。石安难得去桃花石村办事,竟然意外遇见路过此地打算前往云锦山的姑射真人。想起十几年前的那次帮助,石安毅然决定陪同姑射真人前往。石安在云锦山逗留了两天,并和姑射真人一道拜会了紫霞观掌门玄机真人。云锦山一行结束,石安也没有邀请姑射真人到家中做客,就在桃花石村,两人分了手。若想刺杀石安,只能进翠竹湾。翠竹湾是石安的地盘,十几年生活下来肯定非常熟悉。江南是死敌杨行愍的地盘,邓少通不可能带很多人马前来。邓少通非常熟悉石安的武艺,带着这一点人马硬闯翠竹湾,不晓得能不能成。胡忠义建议说,“能不能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偷偷进去,用火箭即便不能射死他,也可以烧死他。”“你以为李休是猪啊!”邓少通忽然高声了起来。这句话刚好给前来送水的沈与浮听到。沈与浮旋即竖起了驴耳朵。“那地方就他一家人。”昨天,邓少通在线人的引领下偷偷前往翠竹湾看了下地形,非常吃惊。想不到十几年时间,李休竟然能够割断昔日的荣华躲在如此偏僻的山角落里面。除了东岸一条窄窄的靠溪小路,根本就没有办法偷偷靠近李休家。满是竹林的后山,山顶仿佛贴着云,让人望而生畏,看来只有李休才可能晓得翻下后山是什么地方。邓少通说,“有一点响动,就晓得有人冲着他去。况且,他家还养了一条狗。还想无声无息进去?人家住了十几年,周围环境肯定非常熟,而我们完全陌生。地利上已经占了绝对的优势。你千万不要忘记了,李休还有新妇和两个儿子。俩儿子的武艺高低虽不清楚,他新妇可是凌波仙子。武艺如何,根本就不需要我多说。”胡忠义顿时就没了言语。邓少通说,“我们就在客栈耐心等蔡全、屠进他们来。到时候,再商量应该采取什么样的方法。现在急忙忙去,跑掉了,江南那么大,到哪找?”沈与浮找了个借口,离开客栈,前去找陶百优,让他抓紧时间去一趟翠竹湾,告诉石烟一声。反正,正月时节,空得很。陶百优说,“现在去已经太迟了,这一路全是密林,野兽出没。明天一早,我就和景居一起去。”就在这天晚上,蔡全、屠进师兄弟带人来到了彭蠡客栈。免得夜长梦多,邓少通决定刺杀李休的计划提前到明天施行。
      清晨,桃花溪西岸,漫山的竹林中不时传出清脆的鸟鸣声。平日里原本就没有尘世喧嚣的翠竹湾此时显得格外幽静。背靠竹林的山坳平地上,翠竹湾主人石安居住的竹楼此时已经袅袅升起了白色的炊烟。竹楼坐西朝东,四周用竹篱笆围绕,形成一个院落。竹楼后面用茅竹支架撑着的水笕里面流淌着清澈的山泉。山泉飞离水笕,撞击水沟岩石发出哗哗声。石安结束了晨练,此时正站在水笕旁梳洗。这十几年,石安没歇下武艺,只是早就成了习惯。这习惯,石安没想过要改。石安搓了搓葛巾,挤干水,往竹篱笆上一挂,拉开了竹门。阿虎吠叫了一声,率先跑出了院子。石安原先有一条狗。老死后,养了阿虎,至今已有五年。石岩养狗完全是李同的主意。“少主,荒山野岭的,养条狗晚上守守门很是必要。”李同养狗的主意,尹如雪赞同。尹如雪说,“这地方,大白天野猪都可能会串门。养条狗,叫叫响,人也有所准备。”从未养过狗的石安也就养起了狗。“养人有时候真不如养狗。”这是石安养狗多年后的心得。正月山间清晨的空气让人感到阵阵寒意。一只胖墩墩的野兔听到了石安的脚步声,踏着沙沙声的满地竹叶,飞快窜入了竹林深处。阿虎一见野兔连忙吠着追了上去。“阿虎!”石安突然高声。阿虎停住了脚步,摇着尾巴跑回到了石安的身边。石安说,“你若是将它们统统给咬死了,看你以后还有没有伴?”阿虎仿佛听懂石安的话,没有回嘴,只管低着头摇着尾巴在前开道,石安背交着手,紧跟在后,踏着竹林中一条满是枯黄竹叶的蹊径,前往关养牲畜的小屋。小屋位于竹林的深处,距离家居竹楼至少有三四百步。石安将小屋建在离竹楼那么远的地方,主要是考虑异味和苍蝇。石安虽是田农,却爱干净。石安非常讨厌江南乡村,将如厕小屋建造在住所的边上,甚至人畜混居。翠竹湾就石安一家人,想建哪就建哪。听到石安的脚步声,两只公鸡和七只母鸡就已经“咯咯”声围向了鸡圈的篱笆门。喂了鸡,石安抱起一抱青草,一把一把抛进了牛栏。打开羊栏,鱼贯而出了五头山羊。石安拍了拍双手,拿起一把靠在小屋石墙上的锄头,往肩上一扛,起步离开小屋,穿过竹林,来到了桃花溪边。桃花溪静静地在竹林前流淌。水面上飘浮着缕缕白烟。溪滩上布满形状各异、大小不一的鹅卵石。经过无数次夏天山洪的冲刷,在旁边杂草的映衬下,鹅卵石已经白得有些耀眼。石安将锄头往溪滩上一放,蹲下身子,洗了一把手。半握着拳,弹了弹十指,震去了手上的水珠,石安重新拿起锄头,站了起来。阿虎已经窜到对岸,对着石安吠叫了两声,仿佛是招呼石安快过溪。石安踏上丁步,前往桃花溪对岸。桃花溪是一条荒野小溪。石安带着家人来到翠竹湾安家后,见过溪不便,率领全家人,花去了一个冬天,用溪石垒砌而成这条长达七十二步的丁步。到了东岸,石安踏上了这条通往外界的小路。小路的一边是溪滩,一边是这些年一点一点开垦出来的农田。田中的小麦长势喜人。看来今年又是一个丰收年。阿虎摇着尾巴在前,石安来到菜地,开始松土、拔草、间苗。看看太阳已经升上东面山坡,石安结束早上的农事。来到桃花溪边,石安拿起一枚石片将粘在锄头上的泥土刮洗干净,再仔仔细细地洗了手,站了起来。阿虎在前面开道,石安紧跟在后,朝院子走去。
      石安的三孩子都已经在等石安吃饭。乾宁四年,石安一家从桃花石村搬到了翠竹湾。连头搭尾,在翠竹湾已经住了十七年时间。十七年时间过去,大郎石云今年已经二十三,二郎石烟二十一,连出生在翠竹湾的女儿石霞也已经十五岁。石安清楚,两儿子的武艺对付那些自诩为高手的流氓地痞绰绰有余。如今的神州,浪得虚名的多,真材实料的却少。一个古怪的事实是,有能耐的先死,最后庸才出面收拾残局。就算真有能耐,几十年的腥风血雨,早就已经死得差不多了。这十七年时间里面,石安一家躲在翠竹湾,不管外面的天是否已经塌陷。石云、石烟兄弟俩不管刮风下雨,农忙闲月,每天都坚持习武。石安早就已经不是毛头后生,特殊的经历,体味更深的不是杀人的武艺而是杀人的权力。拼武艺,十个朱温都不是石安的对手,可一个朱温就杀光了石安的族亲。石安非但不能前去报仇,还得改名换姓躲在翠竹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石安没歇下武艺,只是早就成了习惯。这习惯,石安没想过要改。石安不看重武艺,夫人尹如雪更不关心。尹如雪关心的是俩儿子的婚姻大事。“我们家住在这山旮旯里面,平常人家原本就不大喜欢。不抓紧时间找媒人好好寻访,过了年龄就更难了。”看着俩儿子像上牛栏板一样,一年大一年,石安的夫人尹如雪有些急了起来。“那也要看看是什么时代,不能跟平常相比。我们家的孩子,其他都不说,光模样,人家一看就喜欢。人一生就娶那么一个新妇,又不是娶她个一千八百。张三不喜欢,还有李四。”石安感觉自己这个世外桃源的美梦总有一天会突然破碎,还不是娶新妇的时候。“再等等。”这一等就是三、四年。“我也要去。”刚吃了早饭,一听石烟要去桃花石村,石霞就要跟去。“马上就到元宵节了。”石烟说,“二哥再带你去看花灯,好吧。今天二哥确实有点事。”“不,我就要去!”石霞就是坚持要跟。“没什么好跟的。”石云说,“大哥陪你到桃花溪捡几个漂亮的鹅卵石,怎么样?”石霞想了好久,最后才同意不跟。
      半路上,石烟碰到了正准备前往翠竹湾的陶百优和陶景居。陶百优说,“你来了,正好省去我们走一趟路。”陶百优就将沈与浮听到的情况告诉给了石烟。陶百优说,“翠竹湾没有别人。听与浮这么一说,我也觉得,他们要杀的李休很有可能就是你爸。很可能,你爸过去的名讳就叫李休。”长这么大,石烟从未听说过自己的父亲有一个李休的名字,也从未听说过自己的母亲有一个凌波仙子的雅号。陶百优说,“具体情况,我一时也说不大清楚,呆会让与浮自己跟你说,”石烟说,“我还是先回家向我爸问一问。方才我路上碰到的那班人,说不定就是他们。万一他们真的去杀我爸,而我爸又没有防备,那就出大事了。你俩马上就去告诉乡耆,想办法去县衙搬兵。无论他们要杀谁,总不能让他们肆无忌惮地杀人。”陶百优说,“那我和景居马上就回去找乡耆。”双方就在路上分了手。石烟加快脚步往家赶。刚过丁步,石烟听到通往翠竹湾的路上有一班人走动的声音,赶紧闪进了茂密的树林。这一班人正从翠竹湾出来。不会有事,肯定不会有事。石烟一边在心里安慰自己,一边加快脚步从树林中穿行。翻过山脊,不久就进入竹林,朝自家竹楼飞奔而去。
      石烟去桃花石村,石云陪石霞去桃花溪捡鹅卵石。尹如雪清理灶台、厨房,石安洒扫庭院。昨晚的寒风,吹得院子里满地都是竹叶。料理停当,夫妻俩坐在竹楼的步檐上下棋。还只走上几十手,石安夫妇就听到院外阿虎的吠叫声。
      尹如雪含笑说,“说不定有娘子来偷菜求婿,逮住一个也省得寻找。”
      石安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那枚棋子往棋盒一放,起身走出了院门。阿虎听到石安的脚步声,摇着尾巴来到了石安身边。石安带着阿虎,刚来到泥土路上,心就不禁一阵咯噔。迎面而来的四个人中有两人是石安过去的熟人。就算过去了十几年,石安还是能够想起这两个熟人的名字。一人名叫邓少通,一人名叫胡忠义。山里人希望有人来访,石安却怕见人,更何况这两个熟人是石安昔日的侍从。多垒满山谷,桃源无处求。想不到,翠竹湾十七年安宁的日子就这样简简单单地走到了尽头。石安心里难免就是一番惆怅。
      “参见豫王!”邓少通、胡忠义和两手下快步上前,齐刷刷双膝着地,俯身叩拜。
      石安心里不禁就是一阵冷笑。你们来找我,是因为我曾经是亲王?李唐皇朝覆亡已经十几年,石安早就已经不再是什么亲王。就算是昭宗还当皇帝那回,石安也只是一名毫无实权的虚名亲王,仅仅是放在那里让人看的牌位。不用说是石安,就算是昭宗皇帝自己,也不过是按在大凳上待屠宰的猪,宋文通、朱温等想剁就剁,想剐就剐。邓少通、胡忠义都已经没有任何必要,更不应该找石安。若是没有好处,你们会千里迢迢来找我?就算你们对我极其忠诚,来找我还希望我带你们几个人去跟朱温拼命,夺回江山不成?神州这些神奇的忠义故事,石安听了后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石安并没有完全否定忠义之士的存在,毕竟自己忠心耿耿的老仆人李同就摆在眼前。当年跟石安一家人在亳州活着突围的只有老仆人李同一人。三年前,跟随石安几十年的李同也已经散手人寰,坟墓就在翠竹湾的后山。石安此时脑中想的是如何才能金蝉脱壳。他们已经来到了翠竹湾,想否认自己的身份已经不可能。
      石安慌忙俯身拱手说,“折寿,折寿!草民实在承受不起,诸位快快请起。”邓少通身子一直,拜手说,“豫王,仆和忠义毕竟是跟了你多年的侍从。”石安俯身说,“草民真的不是你们说的豫王。草民姓石,名安,就翠竹湾一田农。诸位若是不相信,可以先到桃花石村问一问。”“豫王”,邓少通叫了一声,“豫王有所顾忌可以理解。仆这次和忠义前来江南,是受晋王的委派。”李存勖?石安不禁心里一动,迟疑了起来。李存勖派这两人前来江南寻找自己,倒真有几分可能。这倒不是因为我是李存勖的表姐夫,而是我可以成为李存勖手中很有用处的羊头。这些年,打着复兴大唐旗号的李存勖手中缺的就是像我这样的羊头。在狗肉铺的铁钉上挂一挂,肯定吸引人。“豫王久居山林,对外面的情形可能不是很清楚。豫王离开神都后不久,风云突变。仆和忠义见在神都已经无法安身,就前往太原投奔了晋王。晋王得知豫王亳州平安突围的消息,就着仆和忠义带人前来江南寻找。可惜,仆和忠义几乎翻遍了整个江南,就是没有豫王的任何音讯。直到去年碰见了姑射真人,仆才晓得豫王这些年就隐遁在翠竹湾。豫王,无论如何,这次得跟仆和忠义一起回太原!其他都不去说,单这些年晋王对仆和忠义的照顾,仆和忠义都得完成这次使命。豫王晓得,晋王脾气火爆。豫王要是执意不去太原,仆和忠义如何能回去向晋王交差?”邓少通说话的语气非常诚恳。
      姑射真人怎么可能会将我的行踪透露给李存勖?更不可能告诉你俩!这十几年里面,我从未和姑射真人联系,她早晓得我不愿意依附李存勖的心迹。上次巧遇时,姑射真人也没有希望我去太原的意图。就说姑射真人透露了我的行踪,到了太原又如何?我还不照样是一只待宰的鸡?未必一定比在翠竹湾活得长。为了皇权,父子、兄弟照杀不误,就不用提外戚表亲。捏在人家手里面,想扔就扔。过去的就让他过去,就算这世上没有我这个人又如何?
      “草民已经说过不是你们的豫王!诸位若是还不信,那也没有办法。草民还有事,诸位请自便。”石安不予理睬,只管转身起步。胡忠义突然哽咽了起来。“豫王!”胡忠义说,“晋王非常需要你的帮助。豫王是否曾想过昭宗皇帝,何皇后和诸皇子是怎么死的吗?他们可都是豫王的至亲啊!”这句话点着了石安的痛处。石安的心一缩,停住了脚步,转回身子,注视着跪在泥土路上的邓少通和胡忠义。邓少通嚎啕大哭了起来,和胡忠义一起膝行朝石安前去。石安这下终于控制不住了自己,伸出双手,准备俯身将邓少通、胡忠义两人扶起。
      突然,邓少通身子向前全力一倾,藏在左手袖子里面的一把短刀直袭石安,胡忠义的双掌直击石安的小腹。这一招邓少通和胡忠义不晓得演练过多少次,也不晓得曾经要了多少人的性命。石安一惊,如同木棍敲到膝盖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外一侧,随手一伸就捏住了邓少通的手腕。只听“喀”的一声,邓少通手中的短刀掉在了地上。石安手一松,已经站到了邓小通和胡忠义的身后。邓小通和胡忠义刚刚产生的一丝喜悦刹那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全身顿时冰凉,冷汗从脊背沁出。邓少通还没有发令让两名手下上前送死挡一挡,就见尹如雪迈着轻盈的步伐,朝他们走了过来。救命的机会来了,可千万不能错过。“属下参见王妃!”邓少通忍着刻骨疼痛,和胡忠义一起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向尹如雪叩拜。尹如雪微微一笑,没有言语。“草民确实不是什么豫王,请你们到别处找吧!”邓少通、胡忠义和两名手下赶紧爬了起来,迅速转身撤离。石安没有言语,挽着尹如雪的手,回到院子,继续那盘还只是刚开了个头的棋。棋还没开始下,阿虎又“啵”的一声跳下了步檐。“阿虎!”石安喊了一声。阿虎停住了脚步,转过身子,跳上步檐,摇着尾巴,蹲回到了石安的身边。石安摸了摸阿虎的头,伸出两指,从棋盒里面夹起了一枚白色棋子。
      院门外进来了一班人。走在最前面的是蔡全和他的师弟屠进。石安和尹如雪都没有转过头瞧他们一眼。蔡全手一举,跟在身后的人停住了脚步。“想不到,昔日堂堂亲王如今却像丧家之犬一般躲在这里,一躲就是十几年。”石安夫妇对蔡全的冷嘲,没有理会,只管想自己的棋。“蔡某这次奉圣命前来缉拿,你说也好,不说也罢,都得乖乖跟蔡某回洛阳。主动随蔡某回去,蔡某或许还可以替你向圣上求了情,给你留个全尸。”尹如雪下了一招,石安跟着也下了一招,随手从棋盒内夹起一枚棋子。“故做镇定没用,如今已经逃不出蔡某的手心。就算方才钻入树林逃跑,那也只能活一时。蔡某来之前就已经放出风,前朝余孽李休就躲在翠竹湾,他的身上有一幅前朝皇室的藏宝图。蔡某看,还是识相一点。”“师兄,别跟他罗嗦。”“碰”的一声,屠进一脚揣飞院子里面石安用山石垒起来的石桌。阿虎跳下步檐,飞扑屠进。石安右手一挥,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的白色棋子,刹那间就变成一颗流星,飞向屠进的胸口。“小心!”蔡全惊叫了一声。屠进正想躲避,可惜已经晚了。那枚白色棋子已经击中了屠进的玉堂穴。“阿虎!”石安喊了一声。阿虎停住脚步,跳回到了石安身边。石安摸了摸阿虎的头说,“你以为是一只胖竹鼠啊。”尹如雪笑了起来。屠进仰面倒在了院子的泥地上,睁着一双牛螺眼睛,就是不相信有人会如此轻松取走自己的性命。蔡全倒吸了一口冷气。蔡全根本就没料到一个前朝亲王的武艺竟然精湛到如此地步。
      蔡全昨晚到彭蠡客栈,邓少通就确定了刺杀计划。“没必要搞得这么复杂,好像李休三头六臂似的。有蔡某兄弟两人去将他们一家杀了就是。”蔡全非常不屑。“李休是不是三头六臂,仆最清楚。”邓少通说,“幸亏李休的仆人李同已死。李同若是还活着,不是仆故意长他人威风,十个蔡公也绝不是他的对手,更别说杀他们。”“那好啊!”蔡全说,“蔡某倒要看看李休是不是真的像邓公说那样神。蔡某不相信,李唐亲王里面还会有一个不是废物。”邓少通说,“是不是废物,蔡公只要想一想在庞师古的大军包围下仍能逃脱就清楚。”随同蔡全和屠进前来的人,开始挪动脚步向院门退去。蔡全后悔了。制订刺杀计划时,邓少通曾建议蔡全暂且充作自己的手下一同前去见李休。万一刺杀失败,也可以趁机一拥而上杀了他。“蔡某堂堂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竟然要去跪前朝余孽,一个钦犯?邓公带两三个人先去,这样也不容易引起李休怀疑。蔡某带人紧跟在后。一旦偷袭失败,蔡某拍马就到。就算蔡某是废物,我们那么多人,还怕拿不下李休夫妇?”蔡全不相信李唐皇朝的亲王还有一个不是废物,认定李休十几年前逃离庞师古大军的围截只是一时的侥幸。去年年底,朱珪奏报,前朝余孽李休藏身在桃花石乡翠竹湾。朱温当即就指定邓少通、胡忠义带人前来江南缉拿。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朱温物色手下武艺超群的将领陪同。想想十几年前,韩建不费吹灰之力就杀了十几个亲王,朱温手下那些视杀人如捏蚂蚁的将领个个认为是美差。一旦提回李休的人头,不仅马上封王,还有一笔令人垂涎的赏金。朱温钦点了蔡全。想当年,蔡全协助马嗣勋率领一千多人以助葬的名义潜入魏州,杀光了魏博节度使罗绍威的八千多牙兵。取一个李唐皇朝亲王的人头,蔡全有十足的把握,朱温也有十足的把握。堂堂侍卫亲军马步军都虞候带了那么多人竟然还杀不了一个亡命江南的前朝亲王,谁相信?至少朱温不会相信。别人相信不相信无所谓,朱温不相信问题可就很严重。多年以来,有多少朱温不相信的人死在蔡全之手。蔡全可不希望自己的人头由别人来砍。死在江南,至少可以保证妻儿平安。今天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蔡全打定了主意,忘记了邓少通的忠告,也不顾屠进倒在一旁的事实,两手的手筋一绷,猝然疾步直扑石安。石安坐在棋枰旁,对蔡全的袭击仿佛视而不见,只管潜心想棋。眼看就要被击中,石安的右手突然一闪,就在蔡全身体前倾的一刹那间,宽大而且满是老茧的手掌已粘在了蔡全的胸前。蔡全刚想收住身子,已经被石安的一掌震出了两丈多远,竭尽全力挣扎,才单膝跪在地上。蔡全一抹嘴角的鲜血,起身向前只蹒跚了两步。突然,蔡全感到喉头一甜,只听“噗”的一声,鲜血喷涌而出,手指着石安,向前一扑,倒地气绝。陪同蔡全、屠进前来的那些人,个个僵死在院子里。
      “不想死的话,就将地上的两具尸体抬到竹林里面埋掉,马上滚出翠竹湾!”石安说话的语气就像严冬里吹来的刺骨寒风,冷得人直发抖。“回去必死,拼一拼还有一线希望!我们一起上。”随着邓少通的一声号令,这班手持各色兵器的人冲向石安夫妇。如今石安就是不想杀人,也只好杀人。打斗持续不到一刻钟,邓少通和蔡全带来刺杀李休的这支精锐,除了留在彭蠡客栈看管行头的三人,已经只剩下邓少通、胡忠义和三名残兵。他们站在一地尸体的泥地上,怔怔地看着石安和尹如雪,不晓得是逃命还是继续冲上去跟石安夫人拼命。石安说,“看在跟了我多年的份上,今天饶你不死。快滚吧。”邓少通没有说一声感谢不杀之恩就转身,两名残兵搀扶着胡忠义,一名残兵跛着脚,离开了翠竹湾。
      快到竹楼时,石烟从竹林的缝隙中看到了石云正挥锄挖坑。锄头挖到石头时发出的清脆声音震荡着整个竹林。石烟长长舒了一口气,放慢了脚步。石烟再走了几步,就看到父亲两手各提着一个人从院子里走出,连忙跑了过去。“烟儿”,石安说,“去将院子里的尸体搬过来。”石烟心里虽非常吃惊,但没有多问,就转身朝院子跑去。父子两人一进一出将尸体一具一具搬了出来。忽然,石烟发现一具散开衣裳的尸体身上有一个蝙蝠文身,不禁多看了一眼。“这种文身他们每一个人身上都应该有。”石烟蹲下身子,撕开了几个死者的衣裳,果然都有。石烟正想问,就听石安说,“他们是谁,路上爸再慢慢跟你说。先去帮你妈收拾收拾一下行头。吃了午饭,我们马上就走。”石烟没有言语,转身就朝院子跑去。“能埋几个就埋几个,不能埋就算了。爸去一下后山,跟李同告个别。”“孩儿跟爸一起去。”石云停止了挖坑。“好吧。”石云放下锄头,跳出土坑。石安一手搭着石云的肩膀,去后山跟已经安息三年多的李同道别。“尸体就别去管了,还是抓紧时间准备走路。爸去将关在小屋里面的牲畜给放出来。”下了山,石安撂下石云,朝位于竹林中的小屋走去。石安打开鸡圈的篱笆门,公鸡带着母鸡嘎嘎声,走出鸡圈。“谋生去吧!要是给这里的物事吃了,不能怨我。”石安除去牛鼻桊,轻轻摸了一摸水牛背。“这几年,辛苦你了。”水牛牟的一声,吃草去了。来到猪圈前,石安说,“做野猪去吧。免得过年的时候挨刀。”石安打开猪圈的门,一头黑猪从猪圈里面冲了出来。石安解开绳子,推开了木栅栏,五头山羊鱼贯走出了羊圈。“晚上就不用回来了。”石安前往桃花溪,洗了手,一边震去手上的水珠,一边朝竹楼走去。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在翠竹湾的最后一顿午饭。从后山一条林中蹊径,石安一家离开了翠竹湾。
      “你们兄弟俩分析分析爸以前的身份。还是让云儿先来说吧。”
      “能够让爸往日的侍卫变成刺杀爸的杀手,说明此人的能耐绝非一般常人所能比。爸即便隐居在翠竹湾多年,常年务农,仍旧无法遮盖爸昔日的气度。我们一家居住在翠竹湾已经有十几年,那时正值大唐帝国崩溃的前夕,天下格局正在嬗变。经历如此大的嬗变,如今仍旧有那么大的能耐,那么此人只能是时下称王、称帝的人。爸从北方来到江南,而北方时下称王、称帝的人有朱温、李存勖、王镕、刘守光。黄河以北的李存勖、王镕、刘守光都没有必要派人大老远跑到南方追杀爸。那么,此人只能是自称皇帝的朱温。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朱温仍旧要派人前来追杀,那爸只能是李唐皇帝的宗亲。”
      “没错。爸是李唐皇帝的宗亲。烟儿分析分析看。”
      “爸十几年前就来到翠竹湾隐居。当时的年纪不过比孩儿大几岁而已。二十几岁的年轻人,有仆人,又有侍卫,而且仆人李同师父武艺如此深不可测。这只能说明爸出身于世家大族,而且还不是一般般的世家大族。过去了十几年,当初的侍卫竟然受人指派千里迢迢前来翠竹湾企图刺杀爸。这只能说明爸原先是皇室帝胄。”
      “你们兄弟俩分析得都不错。以后,无论碰到什么样的问题,都必须先分析后动手。爸虽不那么喜欢孔丘,但还是赞成三思而后行。对我们一家来说,任何鲁莽行事,就有可能导致送命。就像桃花溪的水潭,表面看似平静,下面却可能吞噬你的旋涡。”
      “为何不是两名侍卫因跟爸有深仇大恨而前来寻仇?”
      “小妹,爸不可能跟别人结仇。就算真的结了仇,爸还会因为担心自己的亲从侍卫报仇而跑到翠竹湾来隐居?就算事实上对他已经毫无威胁,总是认为此人的存在就是一种潜在的威胁。有威胁,自然必须清除。更不用说,神州人通行的做法就是斩草除根。爸应该就是这样的人。倘若爸仍旧活在世上,那人就会吃不好,睡不香,如同芒刺在背。这只能说明爸以前的身份非常特殊。那人认为爸身上藏有一股可怕的能量。这股能量一旦发挥出来,就会威胁到那人的安全。因而,那人就一直在寻找爸的下落。找到爸,然后除去。神州历史上又有多少小皇帝,禅位后,不都是给篡位者杀死吗?比如说隋文帝杨坚。篡位者杨坚杀光了北周宇文皇族的人,还杀了已经将皇位禅位给自己的周静帝宇文阐,死的时候宇文阐还只有九岁。九岁的宇文阐,对杨坚可以说一丁点威胁也没有。不杀宇文阐,篡位者杨坚怎么可能会睡得安心?换句话说,就是做贼心虚。派杀手来杀爸,这是神州优良传统。”
      “烟儿分析得不错。爸是昭宗皇帝的弟弟。”
      “爸真是亲王啊!那我岂不就是郡主?”
      “只可惜,早就不是什么郡主啦。”尹如雪微微一笑,轻轻地摸了摸石霞的头。
      “只能说爸曾经是亲王。”
      “吴王不是大唐皇帝的臣子吗?”
      “那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未必一定是真的。”
      “现在神州嘴上仍然自称是大唐臣子的又不是只有杨行愍一个。爸是亲王,杨行愍是郡王,爸比杨行愍爵位还要高两级。世上很多物事,不能仅仅根据看到的、听到的下结论,要用心去想。千万别被表面所迷惑。就好比云儿,实际上是爸从路上捡回来的孤儿。”
      “不可能!”
      “让爸慢慢跟你们说。”
      “云儿的父亲是叫石安,但不是爸。石安是前中书侍郎石弘的儿子。在爸的印象中,石弘是一个很有智慧的人。可能是已经料到帝国将要崩塌,爸记得好像是景福二年就已经辞官回到了自己的老家石家村。我们一家前往颍州,打算在石弘家暂时躲避一阵子。没想到,我们到达石家村时,看到的已经是一片废墟,到处是残缺的尸体。沿着村中的道路,我们来到一座名叫石庐的大宅院前。石弘写得一手好字。还在神都长安时,爸就曾经向石弘讨得过好几副墨宝。爸至今还清楚地记得,其中一副墨宝是‘上善若水’四个大字。坍塌宅院的大门口上石庐两字就是石弘亲笔题写。我们驻足石庐前,听到孩童哭泣的声音。这个孩童就是云儿。云儿当时就跪在一位年纪二十四五岁左右的女子身边,身旁还有一个已经流出脑浆的男婴。据云儿说,这两人是云儿的妈和弟弟。从云儿的口中,爸得知,云儿当时已经六岁,父亲叫石安。至于母亲,云儿只晓得姓刘,但不晓得具体叫什么名字。石庐已经烧毁,爸和你妈,还有李同,总共找到了十一具尸体,其中就有已经胡子雪白的石弘。那些已经垮塌的房子里面可能还有,我们就没有心思去仔细翻寻了。爸和李同在石庐边上的果园里面挖了十一个坑,一一予以埋葬,还在上面立了一个刻上石弘两字的石碑。至于石弘家的其他人,就没办法给他们埋葬了。根据云儿的述说,爸改名换姓,叫石安。从今天起,爸干脆再改名叫石岩。云儿、烟儿就分别改名叫石柏、石斛。”
      “我呢?”
      “霞儿就改名叫石竹。”
      “妈呢?”
      “你妈就不用改了。”
      当天,陶百优就将事情报告给了乡耆,乡耆再将事情报告给县衙。当乐平县令派兵前来清剿时,邓少通早就带人离开了彭蠡客栈,不知去向。过了几天,沈与浮告诉陶百优,“这几天客栈又住进了希奇古怪的外地人。看样子,好像个个是很有武艺的江湖高手。我从客人那里探听来的情报,石烟的父亲藏有一幅皇室藏宝图。”陶百优说,“石烟的父亲有皇室藏宝图,倒真有可能。我跟石烟认识以来,好像没见过他父亲离开过翠竹湾。”沈与浮说,“石烟这会真是遇到麻烦了。”石安有李唐皇朝藏宝图的消息迅速在江湖上传开。捕风捉影、人云也云,反正是神州人的特点。一批又一批企图一夜暴富的采宝客蜂拥来到桃花石村,住进了彭蠡客栈,前往翠竹湾寻找藏宝图。彭蠡客栈的东家陶扬澜眉开眼笑了好几个月时间。随着采宝客的来来往往,原本幽静美丽的翠竹湾顷刻间面目全非。石安家的竹楼已经被烧毁,甚至小屋也不例外。只有李同的坟墓,因在翠竹湾后山远处且当时埋葬时未树任何墓碑之类的标记而幸免。沈与浮、陶百优、陶景居等几个人,经过一番商量,决定抄小路,秘密前去翠竹湾看一看。爬到山脊上,朝下一看,陶百优决定马上折返。陶百优回到桃花石村,将看到的情形告诉给了沈与浮。沈与浮说,“为逼石烟的父亲交出藏宝图,会不会被抓了去?”陶百优说,“不会。我都晓得,身份一旦暴露了,麻烦就会接踵而来。石烟就不用说了。所有朋友里面,我特别佩服石烟。可以肯定,石烟回去的当天,石烟他们一家就已经离开了翠竹湾。只是不晓得搬到哪去。”沈与浮说,“但愿从此之后就销声匿迹!若是给找着了,石烟和他家人麻烦可就大了。”陶景居说,“石烟是稻田里的泥鳅,哪那么容易被抓住?放心,不会有事。只是这辈子,怕是见不着了。”陶景居、沈与浮、陶百优都很伤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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