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夜幕已深，两人此时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凌苕再安慰两句便离开了，只得在回去的路上细细思量，为这个弟弟的将来“防患于未然”，她有些烦躁的决定到外面转一转，却不知不觉的回到了小颖园门口——此时的小颖园除了每日打扫的侍女以外，就是一座空宅了。
　　她挥退了暗卫，坐在小颖园的护栏上，有些分外思念叶英。
　　自从上次叶英从剑冢回来之后，她就让人翻修了剑冢，此时也不怎么担心二人的生活状况，只是想到肯定是叶英生火煮饭照料叶孟秋就觉得分外不爽。不过……也不一定啊，叶英修剑定要全神贯注，也许此时是叶孟秋在伺候叶英也极有可能，凌苕顿时又开心起来。
　　……

　　她全神贯注的胡思乱想着，竟没发现近在咫尺的暗杀者。
　　二流的水准，剑还没刺出，杀意就刺的凌苕生疼，堪堪避开了要害，却还是挨到了一剑，当下抽出簪剑，高声喝道：“敌袭！”
　　凌苕虽说武功平平，但常年给她喂招的可是老奸巨猾、不怀好意的叶疏影，刺客和凌苕缠斗起来，即使占尽了上风，也不能一剑斩杀凌苕。
　　两人你来我往，战至数百回合，凌苕早已经落了下风伤痕累累，可撑到救援到来也完全不成问题。
　　刺客有些急切，企图扰乱她的心神，恨声道：“不愧是凌家的小杂种，年纪小小竟还能撑这么久，果真是天赋过人！不过明年的今天也总该是你的忌日！”
　　凌家？凌苕瞬间心思百转，出手更为急促，接口道：“我凌家的能耐，怎是尔等鼠辈可窥探一二的！”
　　刺客大怒，当下剑风一变，刚猛逼人。凌苕有接招架不住，忽的一失手，竟似要真的交待在这里了。

　　远方一声厉喝：“竖子尔敢！”束隐第一剑客晴初姑娘终于赶到，一个百转千回冲到了凌苕面前拦下了这一剑，接替她的位置与刺客缠斗起来。
　　凌苕顿长舒了口气，稍做调息又瞬间回到了战局，配合晴初封堵刺客空隙。
　　刺客被逼的空档连连，晴初瞅准时机，冲上前去，近身使了个风来吴山！刺客立刻被高强度的剑气拍在了地上。
　　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含糊怒骂道：“姓凌的，你不得好死！”
　　晴初拎起他左右就是两耳光，厉声道：“嘴巴放干净点！”
　　凌苕冷笑：“我好不好死没谁知道，现下倒是你快死了，痛快点说出是谁指使的，给你留个全尸！”
　　刺客被晴初两巴掌打的眼冒金心，却还是轻蔑道：“没谁能指使我，海外凌家乃是我族宿敌，见一个杀一个，只恨我学艺不精，未能屠尽凌狗！”
　　凌苕试探道：“见一个杀一个？就凭你？能见到多少个？杀多少个！”
　　刺客傲然回答：“我已杀了三十余只凌狗。可笑可笑，要不是抱着你逃跑的那个老奴竟也是个奸细，怎么会让你逃过一劫！”
　　凌苕挑眉笑道：“这故事可真是曲折！”
　　刺客自知今日一死难逃，也不磨蹭道：“当年若不是家……啊！！！”
　　远方爆出一声萧鸣，刺客神色一木，突然自尽了。

　　晴初立刻上前检查：“自绝筋脉了，可曾要追？”
　　凌苕摇了摇头：“束隐内没有可以媲美此人的高手，此事太过蹊跷。此人不论是要杀我或救我，都不早早出手，非要等到这刺客正要说什么的时候，才出手灭口……着实诡异了些。去叫大夫来，我伤的不轻。”
　　晴初应声：“是，主人。”
　　处理完伤势之后凌苕有些头疼的收尾，派人安抚了被惊动的叶炜，自己便向楼外楼走去。
　　有些事情，该找叶疏影问个清楚了。

　　此时天已经有些微亮了，叶疏影仿佛知道了些什么，早早在大殿中等她。
　　“如何了？”叶疏影沉声问。
　　“死了。”凌苕一顿，话锋一转：“不过，这刺客倒是和我讲了一些有意思的事情。”
　　叶疏影看着她，示意接着说。
　　凌苕微微一笑：“他说海外有个‘凌家’。”
　　叶疏影神色大变，尖声道：“你说什么？海外凌家！”
　　凌苕神色更微妙起来：“他还对我说：‘姓凌的，你不得好死！’”
　　叶疏影蹭的跳了起来，来回踱步，自言自语：“竟是这样，这样倒也说得通了！！……”
　　凌苕也没有接话，只道：“四伯父，我先去休息了，晚些时刻，会来找你要个解释的。”
　　叶疏影只得轻声道：“先莫通知剑冢。”
　　凌苕瞪他：“事分轻重缓急，我还是省得的！”

　　凌苕回房倒下就立刻睡着了，醒来时竟是第三天清晨了，门外守着的晴初发现她已经醒来，便举着托盘敲门而入。
　　托盘上放着熬了一天一夜的汤粥，和一封从忆盈楼的回信。
　　凌苕打开信件，轻声念诵：“姐姐展信佳，因大娘提及此时姐姐身边并不安全，妹妹深感担心。且妹妹此时不能透露名姓，自觉失礼，望姐姐海涵，姐姐事务繁多，请勿顾虑身世，先安心保护自身安危，方是要事。待局势安稳，妹妹会一直在忆盈楼恭候姐姐佳音。”
　　稚嫩的字迹和强装成熟的话语，份外让人觉得舒心。
　　凌苕仔细将信件收好，这个妹妹可比叶炜懂事多了。忆盈楼的家教果真不一般，当下吩咐晴初去置办一些女童衣物饰品，等她会完叶疏影，再同回信一同送去忆盈楼。

　　看着窗外落花，叹了口气。
　　前段时间还在嘲笑叶疏影忧思过重催人老，她人也许不会老，可心里却难受的紧。平日里叶英在身边，只要看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心神便能慢慢安稳下来，他身上自有种镇定人心的气度。
　　也是她看他，他看落花，花随微风落满家。可落花既是凋零。他常年看着这衰败的景象，难道不会哀愁吗？
　　想了会儿叶英，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慢慢悠悠的走到了大殿里，被叶疏影憔悴的神情和通红的眼神吓了一跳。
　　“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打算一睡不醒了呢！”叶疏影一开口就是副嘶哑的声线。
　　凌苕吃饱喝足睡眠好，心情愉悦，怎么会和他计较，转身去为叶疏影泡了壶茶。

　　叶疏影接过茶杯道：“别又是苦茶加黄连啊？！太糟心。”
　　凌苕笑道：“别不知足，那杯茶可是你大侄子专门孝敬你的。”
　　叶疏影手一抖，差点把茶杯捏碎，疑声问道：“叶英？”
　　“可不是嘛！”凌苕得意地笑出声。
　　叶疏影哪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感叹道：“他倒是当真宠你，这种事也肯做！”
　　凌苕扬起下巴，炫耀道：“他向来如此！”
　　叶疏影恶毒的接话：“那也只是你是他亲妹妹的前提下！”
　　凌苕神情一冷：“少说废话，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疏影见刺激到她，心理平衡不少，美滋滋的先喝了口茶，起身递了个盒子给她。
　　凌苕打开一看，是一块完美无瑕的玉佩，上面刻了个“凌”字，她轻抚玉佩许久，心里也渐渐有了猜测：“看来，我和卫青凌倒是真没关系了。只不过……叶孟秋醉心剑法，怎么连你也看不出这玉佩的价值？这可是昆山之玉，就连现在的藏剑山庄也未能收藏一块。”
　　叶疏影愧疚道：“当时也是被怒火冲昏了，只想撒掉这邪火，哪能细想这么多……这玉佩便一直存放在库房，谁也没有想起。”
　　凌苕摇头：“事情既已发生，说多无用，我只想知道事情为何发生与最终结果。”
　　叶疏影张了张嘴，有些苦涩：“早些年，我和孟秋在外念书历练的时候，曾被两名凌家姑娘救过，为表示感谢，就邀请她们同路，结果被叶魏红注意到了，她一直以为我们爱慕这两位姑娘，就先暗中下了几回手。”他简单的开始解释。
　　凌苕苦笑：“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叶疏影道：“已是几十年前的事情了，若今日你没有提及，只怕以后我也不会再想起她们了……凌家远在海外，有意思的是，她们若生女儿必是双胞胎，且生来每人有一天赋，一个神算计谋看破人心，另一个善使医药治人身体。”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凌苕。

　　医毒不分家，凌苕确实对此道很有天分，不然也不会这么快发现“枯红”，也能在叶英中毒的第一时间发现被下的是什么药。
　　叶疏影接着道：“……只怕那时叶魏红就派了人跟着她们企图捉拿，也随即就勾结了凌家的敌人。”然后把那天他和叶孟秋杀回本家的事情说了一遍，连带着细细的点明了叶魏红话中疑点。
　　再道：“这次的暗杀也是他们的手笔，只是有些想不明白，为何要如此执着的斩草除根……”
　　凌苕笑道：“世事难料，仇敌变恩人，是出好戏。”
　　叶疏影有些羞愧，从怀里掏出一瓶药：“拿去，枯红的解药。”
　　凌苕没有去接，只是低下了头。
　　叶疏影大惊：“又有何变故？！”
　　凌苕淡然道：“我发现中自己已中枯红，也许是得益于家族天赋，但我中的不仅仅是枯红。”忽然皎洁的一笑：“你给我下枯红，反倒是救了我一命。”

　　叶疏影轻声道：“怎么回事？”
　　“……只怕叶魏红一早就在我身上动了手脚……”她盯着窗外的落花，半晌又道：“不过暂且无事，现下我可舍不得死。”
　　叶疏影内疚：“抱歉。”
　　凌苕笑出声来：“无妨，你我本是一类人。我知你用心，亦能谅解，何来抱歉？对了，此事可不许说给别人听。”说罢瞟了眼剑冢方向。
　　叶疏影心领神会，心头大石头终于落下，伸了个懒腰道：“昨日你旷工了，罚你把今日的活都给做了，我可终于能去休息了。”
　　凌苕应声道：“一把年纪，还逞什么强。”
　　叶疏影只留给他一个坚定离开的背影。
　　凌苕见他离开，先提笔写了回信，安抚亲妹妹的情绪，询问了具体能去忆盈楼的日子，便让暗卫同礼物一块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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