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席毕，凌苕与叶英先回去了。小月留下收拾碗筷，王遗风不出声息站在角落，静静的看着怎么也看不够的心爱的女人。
　　这些事情，小月本来是不必做的，晚些时候自然会有下人来收拾。可她今日听了王遗风的话，心里久久不能平息，只想做些什么好让一直雀跃的心安分下来。她一早便知这位王公子，气度恢弘，潇洒儒雅，心有沟壑，喜好她颜色的人不少，一开始也不知他和他们是否一样。可面对凌苕的重重刁难，王遗风从未退却。直至今日的约定，文小月才发现这位王公子是真心喜欢她的……而她……亦然。
　　轻快的收拾着东西，熟练的将碗筷放到了厨房。小月不知，身后有一人用着绝世的轻功，悄悄的跟在她身后，唯恐她不小心时受到一点点伤害。
　　“真是讨厌死了！”小月捂着自己发红的脸颊，忍不住叫了出来。
　　不远处偷偷跟着的某人，心中一紧，莫不是小月是看在凌苕的面子上才答应的？一时没控制住出声问道：“谁！”
　　小月吓了一大跳，微颤的询问：“王……王公子？”
　　王遗风才惊觉自己的冒失，立刻闭上嘴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
　　小月等了许久都没有听到他人的回话，慢慢的害怕起来。拎起了裙角，快步的打算离开。她心神不宁，算漏了一根柱子，一转弯就朝柱子上撞去。
　　照她这速度，怎么也得撞个头破血流。王遗风瞬间开始思考把柱子拍掉又不发出声音的可能性……可惜，答案是零。
　　小月跑着，忽然感觉手被拉了一下，一阵天旋地转之后，她撞进了一人怀中。她此刻也是彻底被吓软了，微微挣扎了一下，发现拉着她的手挣脱不了，便老实的不再乱动。
　　抱着自己喜欢的姑娘，这么简单就会松手的人肯定是傻子。但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不许他沉默了：“小月……”
　　“果然是王公子。”小月忽的笑了起来，原来刚才的害怕都是装的。
　　王遗风伸手弹了下她的额头：“调皮。”
　　“王公子怎么不去歇着？做什么偷偷跟着我？”这么坏心眼肯定是和凌苕学的。
　　王遗风直言不讳：“我担心你。”
　　“平时有主人堵着，还未和王公子好好聊过天呢。”小月娇俏的笑着。
　　王遗风领着她到了亭子里，四周全是夜晚盛开的夜来香。
　　小月深深的吸了一口花香：“好美的景，好漂亮的月色。这里全是花与月光的香味呢。”
　　“月光也有味道？”王遗风问。
　　伸手划拨了空气：“自然是有的，月光不同于阳光，它的味道很清淡儒雅，就像……”你一样。小月脸红的咽下后半句。
　　王遗风好像听到了后半句话一样，跟着红了耳根。
　　小月神色一暗：“花可以触摸，感受它的变化与生长。可月亮实在太过遥远了，并非是小月之夜的人能够触及的东西。”她意有所指的说着。
　　王遗风道：“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你无需太过在意，而这月亮……”他拉起小月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亦是能触摸的。”
　　“羞不羞，拿自己和月亮比。”小月被他逗得开怀，少了几分少女的羞涩，忍不住在他脸上描绘了一遍又一遍。待摸到他翘起的嘴角时，就像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了手。
　　王遗风见她收回了手，暗自可惜。接着逗她说话：“自古就有对月谈心，今日月明星稀，正是一诉忧愁的好时机。常常与明月交谈，正是靠近‘他’的机会啊。”他学着小月的话，也是意有所指的说着，同时也安抚了小月的不安。
　　文小月这才知道，这位王公子的脸皮似乎还真能与自己主人一拼高下呢。不过这么一说，道真有想说点什么的感觉了“小月自幼目盲，是一位文姓的姥姥收养了小月。姥姥待小月如同亲生，可小月十五那年姥姥便去了。小月同大金、二银便开始四处讨生活。”
　　王遗风看着她平静的说出这话，长叹一声，心中阵阵疼惜之情汹涌而出。
　　“可三个孩子又能做什么？大金病的不轻之时，家里来了位客人，正是这桃香楼的赵嬷嬷……慢慢生活就有了起色，大金和二银也有了能度日的差事。再后来，我们在一个雪夜，将被丢弃在路边的三财四宝给捡了回家，这日子又渐渐的艰难起来。”王遗风听着她的诉说，沉默不语。
　　“大概是上苍可怜我们，这桃香楼被永缨会买下了。有了主人的庇护，这楼里面的姑娘也不需卖身才能苟活了。主人和永缨会另外两位管事姐姐都是很善良的人，她们一直在救助着像我们这样的女子。若是我的孩子还活着，大概也会像主人这样调皮吧。”
　　“你的孩子？”王遗风满心想的都是小月的孩子一定会像她这样令人心醉吧。
　　“是姥姥的一位侄女托付给我的，她没能熬过生产这个大关。这是姥姥最后的血脉了……”小月的声音有些呜咽。“主人一直在安慰我说这孩子被她送去就医了，现在活的好好的……可那孩子在被抱走的时候就已经没了气息……”
　　王遗风心疼的开始劝解：“你该相信叶姑娘的，她虽然有些不正经，可她何时让你失望过？”
　　小月扯起一个微笑：“王公子说的是。主人还一本正经的给孩子取了名字，说叫二狗子，贱名好养活。”
　　“二狗子……叶姑娘还真是不拘小节……”
　　“好了，不说这些伤心事了。”小月按了下眼角，擦干了泪水。
　　王遗风看到她坚强的样子，一瞬间也有倾诉的心思。甜蜜的爱意在心里盈满，从骨子里渗入到舌尖。想了解她，想让她了解我，了解到足够的……亲密无间。
　　王遗风抚摸着她的长发：“我也有个很长的故事，也想对‘月’倾诉一翻。”
　　小“月”羞涩起来：“那‘月’就勉为其难的听听罢。”
　　王遗风微微一笑，开始诉说自己的故事。王家家业丰厚，身为名门世家藏书之丰厚，几乎囊括所有的经史子集。“……六岁那年，我便寻到了那扇门。可不论是任何巨著典籍都不能解开心头痛苦。存在即为有符合天理的，可为何人会表里不一，笑里藏刀呢？这些也都是天理吗？”他少年早慧，他人所思所想只需一个神情，王遗风便能察觉。
　　这样的异象不能被任何人所知晓，也不能为任何人所倾诉。小月想起方才触摸的笑脸，这样的煎熬他是如何忍过来的？她见识不多，想要开口宽慰，可张了张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只能紧紧的按住他的手臂，期望自己的心意能够传达。
　　“小月……”王遗风怀中温香软玉，看着那双平静的双眼为他而泄露出丝丝情谊，心头苦闷慢慢的被洗涤而去。
　　“师傅知我心事，收我为徒。本以为这红尘心法能宽慰此苦一二，可到头来却本末倒置了。”这是未被江湖所知晓的秘密，红尘心法是操敌心智为主的心法，非智慧通达之人所能修习的。十一年后，他武功大成，可对人心的理解却更为细致了。
　　“表里如一之人本就世间难寻，此番南下，倒是一口气见着两个了。”见小月听得眉头紧锁，心中不忍立刻转开了话题。
　　小月好奇问道：“主人是一个吗？”
　　“咳咳咳！”王遗风瞬间被她的话呛到，“那个坏丫头鬼心眼可多了！她不仅表里不一，恐怕还是表表不一。”
　　“表表不一？”
　　“藏剑山庄二庄主今年可是有二十出头了。”王遗风得知二人身份后，立刻回想到了一开始被他引出的毒发事件。
　　“小月知道啊，有何不对呢？主人这样神仙般的人物，长的慢也不稀奇。且王公子说自己有三十好几了，不也像二十出头吗？”小月歪着头疑惑的问道。
　　王遗风被问住，他总不能说是自己武功高强所以才能驻颜有术吧？是不是该蓄个胡子，才会显得稳重些？
　　“噗……”偷偷摸摸起来换茶水，不小心听到墙角的凌苕忍不住笑了出来。
　　“啊！”小月连忙从王遗风腿上跳了起来，和阵风一样的逃跑了。
　　“慢点！别摔着了！”凌苕拎着茶壶在后面大喊。
　　被坏了好事的王遗风默默的瞪着她，凌苕笑着问道：“你说的另一个表里如一的人是叶英吗？”
　　王遗风点头：“如大庄主这般澄澈之人，实为世间少有。这样的性子，你从中出了不少力吧？”
　　凌苕捂着嘴：“王公子怎么能这么说，我只是顺着他的性子来罢了。”
　　王遗风叹息：“你倒是从来不掩盖自己的目的，若是他有日发现你对他的情谊可如何是好？”
　　凌苕语气微凉：“王公子打算做点什么吗？”
　　“关我何事？”王遗风冷漠道，若是事关生死他定然不会坐视不管。可这男女间的情情爱爱，他自己的都处理不过来呢。
　　“那前些天，王公子同叶英说了什么”问的好似漫不经心。
　　王遗风挑眉：“就谈论了剑道。”
　　“只有剑道？”
　　“还有取舍。”
　　当，凌苕手中的茶壶掉在地上，清脆的声响打破了夜色的寂静。
　　“取舍？”凌苕伸了个懒腰，“多管闲事。”
　　王遗风想起这些日子吃的暗亏：“舍得之后，终是开怀。”
　　“什么都没有了，自然会放得开的。”凌苕翻了个白眼，转身去厨房泡茶了。
　　“对了，那个……二狗子……最后如何了？”
　　凌苕微微一僵，也没回头，随意的摆了摆手道：“……取了个叫通宝的大名，好好的活着呢。”
　　王遗风听她此言长叹一声，没有再多说。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