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凌苕笑骂：“哇，老王耍阴的。小月和我走，别嫁他了。”
　　王遗风忍不住对着叶英：“你也不管管？”
　　叶英摇头：“管的住早管了。”
　　“大哥就是宠我，羡慕吧？羡慕有本事就抱小月去去。”凌苕搂住叶英的脖子示威。
　　瞧着文小月有些娇羞的神情，酒不醉人人自醉。机智如王遗风怎么会不抓住凌苕失去警惕口不择言的机会呢？伸手一牵，小月不带半分挣扎的倒在了他怀里。王遗风毫不客气，捏着小月的嘴就落下一个深吻。
　　叶英落下下一子的时候还不忘把凌苕的眼睛给遮住，凌苕扯下他的手，气急败坏：“王遗风，你个臭不要脸的敢占小月便宜！”
　　搂住气喘吁吁地的小月，王遗风挑衅的一笑：“这可是你的失误，要是得罪了……要是姑娘看不惯的话，大可亲自来教训王某。”看来，今日的陈年老酿，确实有些醉人了。
　　凌苕抢过叶英唇边的杯子一口闷，撩着袖子站了起来：“今天一定要让你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叶英迅速出手扯住她的领子，向后一拎。凌苕失重倒回他怀中，叶英语气微凉：“又喝酒，”
　　凌苕委屈道：“大哥你居然不帮我……难道是因为晖儿没和你亲亲吗？”
　　秒醉？！
　　啪！叶英把手里的杯子捏成粉末，语气彻底沉了下来：“又醉了。”
　　“那好吧，晖儿就勉为其难的和您亲亲好了。”连王遗风这样武艺精湛的高手，不作弊都扛不住这酒力，凌苕得醉成什么样，可想而知。
　　她按住叶英的肩，闭着眼朝他靠去。叶英没有拨开她的手，就这样看着她一动不动。忽然，凌苕眼前一黑，醉倒在叶英身上。
　　叶英伸手接住她，眼里的迷茫被王遗风尽收眼底。
　　是啊，红尘一脉最重人心。王遗风又怎么看不出凌苕对叶英的情，再度端起酒杯时眼中不见半分醉意：“叶公子，你可知为何人心是最经不起推敲又是最坚韧不拔的东西？”
　　叶英看着他半响，为他斟了一杯酒。面对王遗风的好意，他不便拒绝。
　　王遗风沉默很久，直到文小月已经睡着。轻声道：“剑之一途，叶公子打算走多远？”
　　无上心剑，无上大道。叶英道：“尽头。”
　　王遗风笑了：“果真贪心。芸芸众生，修行者不知几何，强如初唐四杰也未能探究这天道一二。在下曾与公孙大娘论武，虽有异曲，但大道之路都是一条。”
　　叶英点头，为他再斟了第二杯酒。
　　王遗风在心里叹息，这个男人实在被保护的太好了，他的心思纯净无比，没有半分阴霾。也对，只有这样的心灵，才能在这个年纪触摸到这个境界吧。他怀里的那个女孩，为了他的前进做了一切能做的事情，若哪天她自身挡在这个道路上，只怕就会自愿彻底消失吧？凌苕要是消失了，小月大概会非常伤心吧？
　　“一条路就意味着容不下其他，叶公子可明白舍得？舍得舍得，先舍后得啊。”
　　叶英早已知道这个道理，坚定道：“叶某知晓。”
　　王遗风摇头：“若是她呢？”他指着凌苕，看着叶英的目光宛若刀尖直刺心底。
　　叶英微微一僵，随即温和道：“她是叶某的妹妹，也是叶某想守护之人。”
　　王遗风直言：“若有天她在‘舍’上，你知你自己，可你未必知……她。”
　　叶英的神情终于变了，他与王遗风对视，眼里锋芒毕露。
　　这次，王遗风为他斟了一杯酒。

　　凌苕醒来时头疼欲裂，她发觉他们还在外面，眼前依旧是那盘残局。若不是光芒已从地平线上溢出，她会以为自己只是小憩了一会儿。
　　王遗风与叶英都看着棋盘，叶英的黑子将要围死，只有将黑子填上空缺使得大龙被吃掉，才会有空余之位来制造转换之机。但就是这简单的一步，叶英迟迟未落子，这一步，从午夜等到了天明。王遗风也不催促他，只是神色温和的抚弄文小月的长发。
　　“你们好无聊哦，下了这么久也不嫌闷。”这姑娘已经彻底不记得自己醉倒前做过什么了，看了眼棋盘，随意拿起一子填上了那个空缺，“看吧，本姑娘这招下的妙吧。”然后带着慵懒，一颗颗将黑子拿走。
　　叶英按住了她的手，忽然随手一拨，所有的棋子全部都被甩在地上，噼啪作响。
　　凌苕被吓住了，她从未见过叶英这样情绪外露的时候。抓着他的衣服，有些害怕的看着他。
　　叶英这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看着凌苕惴惴不安的眼神，再次伸手盖住了她的眼睛。这样一双眼睛，究竟要怎么样的勇气，才能与之对视？
　　王遗风勾起一抹看热闹的笑容，抱起小月离开了。

　　凌苕被盖了一会儿，长长的睫毛在叶英手心刷来刷去：“那个奸诈鬼和大哥说了什么，您看上去很不好的样子。”叶英的心神被撼动了？
　　感受着手心的挠动，收回了手。“晖儿，你能应我一事么？”
　　凌苕莞尔：“莫说一件，一百件也成啊。”
　　“……”不知又为何陷入沉思，开口时天已微亮，“再陪我下盘棋罢。”
　　这一局下了很久很久。叶英状态不对，凌苕哪敢含糊，用尽全部心力对着棋盘厮杀。太阳好似要出来时，天却慢慢阴沉了下来。
　　凌苕落下最后一子时，骤雨而降。
　　这一局，叶英输了。

　　凌苕在心里已将王遗风凌迟了数百遍，以往叶英就没有什么是闭个关解决不了的问题，如果有，就闭两次。现在这里又不是藏剑山庄，哪敢让叶英彻底放下防备专心修剑。
　　“下雨了，大哥我们回去吧。”凌苕拉着叶英回房，远处传来萧索的笛声。混乱不堪的音调和嘈杂的雨声，逐渐掩盖了一切。
　　两拨人各怀心事集体偷懒，至晚膳时才想起要吃饭。
　　待小月落座之后，王遗风终于赶不走心里的疑惑问道：“在下新收了一名弟子，这容貌和叶公子有八分相像。相识了这么久，虽有些唐突，可还未请教两位师门。”
　　凌苕惊讶的看着叶英，他们两个聊了这么久天都是在聊些什么？这也怪不得王遗风有此一问，这桃香楼现为文人雅士聚集之处，可原来在做些什么可不难打听。收购青楼这种事情，一般的名门正派可不屑于去做。而两人言谈举止又不似市井之流，也不知为何到了这里。
　　且叶英向来冷清无比，又怎么会主动聊到自己身份上呢，“藏剑山庄叶孟秋之子叶英。”
　　“啊，你竟然就是藏剑现任掌门！”王遗风吃了一惊，叶英也说过自己的名字，可他从未向这方面想，巴蜀可离藏剑不远啊。
　　“我是叶晖，他妹。”凌苕毫不在意的接嘴。
　　“……叶晖不是个男人吗？”他嘴角抽搐了一下。江湖上对叶晖的认知，向来都是二十出头的男性。一来，凌苕去忆盈楼晃悠的时候都是身着男装，忆盈楼的小姐妹们也爱围着她打转，便常常会传出叶晖的风流韵事；二来，在藏剑主事需要出面时，大多都是派雨淬和阿会顶缸，她这幅样子也不便见外人。
　　小月噗呲一声就笑了：“这都是江湖谣传。主人最爱胡闹了，原来还强迫小月侍寝呢，结果一进屋子发现居然是个小姑娘，哈哈。”
　　王遗风听到后面脸色全黑了，瞪着凌苕接着说：“不知叶凡是……？”
　　凌苕啪的就把筷子拍桌上了：“这个小混蛋！”
　　“我们五弟。”叶英接口。
　　叶凡离家出走之后，被一名叫小婉的少女所救。在小婉临死之际想要看看从未见过的雪，叶凡便一人跑到了小西天去采雪，正巧被王遗风所遇上，机缘巧合便收为了弟子。这次王遗风下山，正是被叶凡所请求，去看看小婉现在如何了。
　　王遗风笑道：“……结果，只是小姑娘生病难受，误以为自己要死了。这两个孩子，真是胡闹。”
　　凌苕跟着笑了，咬牙切齿：“这个小混蛋就没想让你给家里带个口信？”
　　王遗风明智的闭上了嘴。
　　凌苕掏出一个印信递给他：“这是我名下商会的印信，凭此物可以每年兑换五百两黄金，算作叶凡的伙食费。当然，要是王公子愿意让他永远都张不了嘴吃饭，那这些金子都算作感谢费归你了。”
　　王遗风哭笑不得的拿好凌苕强塞给他的印信，明明关心弟弟还要这样口不对心。
　　凌苕再度冷哼：“过两日就是中秋了，你们可有什么安排？”
　　王遗风语气中充满爱意，对着文小月说：“不知文姑娘，月圆之夜可愿意听在下一曲呢？”
　　文小月拉住打算撩袖子揍人的凌苕，羞涩的点了点头。
　　凌苕看着拉着她的手臂，酸溜溜道：“现在我可知胳膊肘往外拐是个怎么样子了。”
　　如此形象，一桌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
　　王遗风真诚道：“王遗风是真心想与小月结为连理的。叶姑娘，倘若以前有什么得罪之处，我在这里赔个不是了。”说罢，站起身来微微朝凌苕一鞠躬，凌苕迅速跳开，这个礼她可是不敢受的。
　　王遗风这般坦荡做派，凌苕也是有些感动的，终于松口：“若是能得小月认可，这杯喜酒……咳咳，这喜糖记得发我。”
　　“怎敢忘了叶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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