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凌苕一僵：“自……自然是想看到的。”
　　炜将头抬起，显然是从悲伤中脱离开来，带着几分戏谑道：“二姐自小就爱缠着大哥，要是大哥真的成亲了，只怕二姐会醋的不行，徒手撕了嫂子。”
　　凌苕眼睛一瞪，狠狠的揪住叶炜的马尾：“胆子越来越大了！连大哥都敢编排了？！”
　　叶炜吃痛，不知想到哪里又笑了起来：“二姐是恼我编排大哥成亲吗？好好好，日后大哥要是敢成亲，叶炜帮大姐揍嫂子。”
　　这孩子是要反了天吗？刚才真是白心疼他了！恼羞成怒道：“放心，日后三弟要是结了亲，二姐定会帮弟妹揍你的！”
　　叶炜笑嘻嘻道：“叶炜只会找个温柔善良的，才不会找个同二姐一样凶的勒。”
　　凌苕狠狠道：“人总是会变的！哼！”
　　叶炜大笑道：“那大哥会变吗？”
　　凌苕怒哼：“自是不会！”
　　叶炜再道：“那二姐会变吗？”
　　凌苕冷漠道：“定然不会！”
　　“那你答应过，为何又要瞒着我呢？”背后传来一声轻叹。
　　……
　　叶炜狡猾的朝叶英露出一个笑容，给两人留下谈话空间，转身逃走了。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
　　欺瞒叶英竟是如此重大的罪孽，叶英只是轻飘飘的一句话，凌苕就愧疚的不能言语。
　　在天泽楼的落花下，顾左右而言他。
　　凌苕道：“姨母那里怎么样了？”
　　叶英道：“为何不解释？”
　　凌苕道：“那盛长风看上去有许多疑点，还是盯着他比较好。”
　　叶英道：“打从一开始便准备瞒着我了。”
　　凌苕道：“也不知孙大夫为何要帮他瞒着。”
　　叶英道：“已经不打算信任我了么？”

　　诛心之言……

　　凌苕没有落泪，只道：“晖儿不敢。”
　　“不敢？”叶英轻声重复。
　　凌苕咬着舌尖，无法控制肌肉的收缩颤抖道：“晖儿怎么会欺瞒大哥……”
　　叶英道：“为何？”
　　为何？为何？为何？……脑海中不断回荡着这两个字，嗡鸣作响，振聋发聩。
　　这为何问的不是为什么不会欺瞒他，而是为什么要欺瞒他还要狡辩。
　　凌苕道：“我不会骗你。”
　　叶英走到她身边，捏开了她的嘴。满嘴鲜红，舌尖几乎被咬烂。
　　“抱歉。”叶英竟先道了歉。不该逼你的……
　　凌苕眼眶一酸，跳起来抱住叶英放声大哭。泪水顺着脖子滑入衣襟，冰冷而又灼热。
　　“我从来未曾打算欺瞒你的，只是……只是这事……该如何开口……有好多事情想和你说……我却……我却……”凌苕泣不成声。
　　叶英沉声道：“那一件一件慢慢说罢。”
　　那要怎么诉说，这必遭唾弃、无法言语的爱恋？

　　最终凌苕什么都没有告诉叶英，只是哭累了。趴在叶英身上，沉沉睡去。待她醒来后，床边围了整整一圈人。
　　孙思邈，盛长风，卓怯病，叶炜，叶蒙，叶凡，叶疏影，雨淬，晴初，以及……站在最远处，抱着焰归倚栏观花的叶英。
　　“怎么都在这？姨母呢？”凌苕挣扎着起身。
　　盛长风笑道：“叶夫人一切安好，待子时服下助产药，便可平安生下孩子。倒是你，今日毒发了。”
　　卓怯病怒道：“你既然会医，就该知道不可大喜大悲，远离那些会刺激到自己的烦心事！倘若天下的医者都和你一般，那谁来救死扶伤！”
　　孙思邈和善道：“索性叶公子发现的及时，找到了盛贤弟，‘圣手孤针’果真名不虚传。今日能见到这门绝学，真是三生有幸啊。”
　　凌苕朝盛长风道：“多谢盛大夫救命之恩。”
　　盛长风笑道：“谢就不必，付清诊金即可。”
　　凌苕微微一怔，笑道：“这是自然，不论盛大夫有何需求，晖儿定当满足。”
　　只说叶晖，不提藏剑。私人恩情，私人偿还。
　　盛长风道：“盛某对‘滞魂’非常好奇，不知能否叨唠姑娘一些时日呢？”
　　凌苕皱眉，正打算委婉推拒，孙思邈却不知为何开口了：“三阴逆脉，世间罕至。非寻常药石所能医治，若是要续命，只怕得时不时挨上盛贤弟几针啰。”
　　“……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盛大夫见谅……”凌苕咬牙应道。
　　盛长风笑道：“不用这么客气，盛某会好好照看你们的。”
　　“舍妹有劳盛大夫了。”叶英道。
　　盛长风却道：“这本该就是我的责任。”
　　这盛长风好生奇怪，他的目的是什么？能让孙思邈帮忙隐瞒的定不会是一般人，他现在处心积虑的想留在藏剑，为了得到什么？为财？看着不像，他既有这样的医术，必然不缺钱财；为神兵？他腰间挂着的玉萧足以让他所向披靡了。藏剑山庄现下也只有这两样东西可图谋，可这人看上去哪样都不需要……
　　凌苕被这么多人围观着，雨淬皱眉道：“诸位，咱们还是先去看看病人吧。这么多男人围在一个姑娘的闺房里，影响不好。”
　　凌苕闻言立刻看向了叶英，这里不仅是凌苕的房间，也是叶英的房间，只是叶英私人之物实在太少，所有人竟都没察觉到这间寝居住了两人。

　　众人听了雨淬的逐客令，便纷纷离去。雨淬深深的看了眼不动如山的叶英，静静的把门给关上了。
　　叶英走了过去，坐在了床边，凌苕挪了挪靠在了他的身上。
　　凌苕知道叶英想与她说什么，此刻心情也平复下来一五一十的开始交代一切，最终道：“……晖儿身上的毒是和心性相关，大喜大悲则易毒发。”
　　叶英沉声道：“今日我不该逼你。晖儿，你不想说自身的事情，是怕我们担心。可你知否……今日盛大夫，说我再晚上片刻……”他沉默了阵子，“在你想了解我的时候，我亦想了解你。”
　　凌苕呆呆地看着叶英，心中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泉水，慢慢弥漫开来。
　　叶英接着道：“叶英不善言辞，但也会盼着你多与我说些自己的事情。晖儿，不论你想做什么都可依着你，唯独此事，是大哥的愿望，希望你能照做。”
　　好霸道……凌苕忍不住带上了微笑，每日都要多爱上他一些，可如何是好……
　　凌苕含羞垂眸道：“晖儿讨厌灰暗，讨厌练剑，讨厌苦的东西，讨厌四伯父，讨厌父亲和雨淬，但不讨厌你；晖儿喜欢明艳的颜色，喜欢大雨天，喜欢话本，喜欢好药材，喜欢灵兽……也……喜欢你。”
　　叶英温柔的抱住了她，道：“胡闹。”
　　凌苕蹭了蹭他的胸口：“大哥三日都没好好休息过，困不困？一起歇息会儿？晚些时候，姨母那定然缺不得您的。”
　　三日不眠不休骑马飞驰，妹妹又整了这么出毒发的闹剧，饶是强如叶英，此时也是身心具惫，便跟着凌苕休息了。

　　这一睡，睡到天昏地暗，直至晴初来敲门。两人整理一翻，便去了肖天歌的住处。
　　刚刚靠近，就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萧鸣，是首肃穆的曲调，好像在祈祷着万物复苏，恩泽降临。
　　凌苕瞬间就想到了盛长风那支萧，扭头问叶英：“大哥可曾注意到盛长风腰间挂的萧？”
　　叶英道：“那是件兵器。”
　　“兵器？”这盛长风的疑点真是越来越多了。凌苕道，“他身为一个大夫，要兵器做什么？兴许不是自己的。”
　　叶英却肯定道：“此人武学造诣不在公孙大娘之下。那萧，是他惯用的兵器。”
　　叶英竟然给出了如此高的评价。武学与医术同时精通之人，凌苕倒真的见过一个——红衣教教主阿萨辛！这个盛长风到底是何人……
　　叶英看出了凌苕的疑问道：“孙大夫为其做保，此人暂时可信。”
　　凌苕定下心来：“说的也是，日后再细细盘查便是。现下，可缺不得他。”

　　慢慢走近，果真是盛长风这个家伙在产妇门口吹箫。
　　“盛大夫好雅兴啊。”凌苕皮笑肉不笑的开口。
　　盛长风也没在意她的态度：“这是我家乡的曲子，是支祈祷的祝曲，期待新生的繁荣。这是我第二次吹这首曲子，真是怀念啊。”
　　这么一说，凌苕有了几分愧疚，道：“第一次是？”
　　盛长风看着遥远的天际，眼中只余一片死寂：“第一次是为我的妻子和孩子吹的。可惜，这是我最后为她吹的曲子了。”说罢看向叶英，话语中带着戏谑，“心爱之人若不看紧一些，哪怕只是片刻疏忽，就再也见不到了。”
　　叶英冷然道：“叶某尚未婚配。”转身就走。
　　凌苕差点笑出声，看着叶英的背影对盛长风说：“好端端的，欺负我大哥做什么？”
　　盛长风道：“我就是看不惯他一张死人脸的样子，多无趣。小可爱，不如你换个人喜欢？你看我怎么样？”
　　“那可不行，我就是喜欢大哥，才不喜欢怪叔叔。哼！”凌苕鼻子一翘，蹦蹦跳跳的跟上叶英。中疑虑更深，他又是怎么知道自己喜欢叶英的？还是就碰巧这么一说？
　　盛长风的桃花眼一直贴在凌苕的背后，眼神中有着评估，有着计算，还有着几分眷恋与杀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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