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晴初走后，整个剑冢一片死寂。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想了一下，这个时候大约也是没有热水的，凌苕懒得动弹，在床上辗转反侧一阵子，干脆跳起来用冷水擦了遍身子。
　　这倒让凌苕想起了那会儿被叶孟秋忽视的日子，那个时候她还年幼，叶夫人会派人照顾她，但也只敢偷偷摸摸的行事。不过最难熬的还是脑海中时不时冒出的幻觉，那些记忆也不知真假，出现时就常常让她头疼欲裂。
　　也就是其中一次，她在外面头疼的难受，天又下起了暴雨，她躲在树底下，逐渐就没有了知觉。等她醒来后，叶疏影才第一次正式的出现在她面前。是那次之后就有人专门照顾她的饮食和安全了。
　　很久很久以后才从叶疏影口中得知，是叶英把她送过去的。那时候他们二人也没有交集，也不知叶英是怎么得知她生病，又将她送到了叶疏影那里。
　　天天去偷看叶英念书习剑就成为了凌苕唯一的娱乐，再后来，叶孟秋连带叶英也不喜欢了，他们才逐渐亲近了起来。

　　记忆之中，叶英虽然不言语，但一向宽和仁厚，被罚还是第一次。醉酒这样的事情可大可小，面壁三日也不是什么严重的惩罚……
　　凌苕喃喃自语：“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使劲再回忆了一阵子，什么都想不起来，那就算了吧，这会儿也没别的办法，何必徒增苦恼呢。
　　好像有点饿了，不想做饭，也不想烧水……心里懒洋洋的，万事都提不起劲来。
　　找了颗看上去能吃的树，爬了上去。凌除了不得不下来的时候，趴在树上一呆就是三天，饿了就摘花瓣吃。不知时辰，只识昼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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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晴初一到肖天歌那里就立刻昏迷了，还是雨淬来询问凌苕情况的时候，叶英才得知凌苕一个人呆在剑冢已是三天了。
　　叶英也没理雨淬，运起轻功直接去了剑冢，他找了找，任何一间屋子都没找到凌苕。闭上眼睛去感知，也只有风声和虫鸣。
　　叶英找不到凌苕。没有人能用感知来感知自己的感知。
　　他只得开口：“晖儿，出来。”
　　凌苕此时正一个人坐在树上，百无聊赖的嚼着那些花儿。听到叶英喊她便树上冒头，又缩了回去：“大哥可还在生我的气？”
　　叶英摇头道：“并非在生气。下来。”
　　那就是只罚她醉酒了？凌苕心下松了口气，也没用轻功直接朝着叶英往下跳。
　　叶英接住她：“可曾有好好照顾自己？”
　　凌苕目光闪烁，违心的点头，但树上被吃秃的那圈花也不是两三天能长出来的。
　　叶英扫了眼被凌苕残害的树，把她抱到了厨房。
　　凌苕一落地就打算开始生火烧水，却被叶英拦下。
　　叶英道：“去外面摘几颗菜。”便挽起了袖子。
　　“大大大……大哥……”凌苕舌头开始打结，小心翼翼的问道，“您打算干什么？”
　　叶英道：“做饭。”
　　“那个……君子远庖厨房……”放任叶英给她做饭会被雷劈的！
　　叶英只看了她一眼，凌苕灰溜溜的出去摘菜了。
　　看动作，叶英一点都不显得生疏，就是这刀工太凶悍了些，好一个四季剑法的融会贯通。看来独居剑冢时不想被打扰，也只有自己动手罢。
　　两菜一汤很是清雅，凌苕是一点味道都没吃出来，心里的感觉已经彻底覆盖味觉了。
　　“大哥怎么亲自来了？”
　　叶英指责道：“若没有人在身旁，也需好好照顾自己。”
　　“晖儿知错了。”凌苕毫不含糊的道歉。
　　叶英知晓妹妹嘴里应的快，心里忘的也快。纵容的没有多说，只是在心里提醒自己往后多关心一些。
　　凌苕接着道：“四弟怎么样了？那日他也醉的不轻。”
　　叶英道：“蒙儿被四伯父带去管教了。”
　　凌苕在心里默默的为叶蒙默哀，叶疏影最烦别人在忙的时候添乱。
　　“那日看到四弟去偷酒的时候，晖儿就应该制止的。可看到蒙儿喜欢，又忍不住随他开心。现在想想，大哥对我们也是时常这样，既无奈又纵容。但是，还请大哥谨记，晖儿今年已经十七了。晖儿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希望大哥不要被晖儿的外表所蒙蔽。”凌苕看着他，意味深长的说道。
　　“那醉酒又是在做什么呢？”叶英问道。
　　凌苕垂眸：“醉酒是想知道自己在想什么，若是不喝醉，大概就没机会吐真言了。可惜，这个真言，晖儿自己是听不到了。”
　　呜呜，叶英不喜欢我……叶英真的……真的喜欢我吗？
　　叶英回忆起凌苕那时候所说的话，正视着她说：“没有不喜欢你。”
　　诶？！什么？凌苕一怔。
　　看凌苕愣住，叶英重复道：“我喜欢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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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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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苕陷入空白，这个人都混乱了，她当时到底说了什么？！不！是叶英现在在说什么？！
　　“我……我当时说什么了？！”凌苕几乎尖叫出声。
　　叶英摸摸她的头，安慰道：“那日在哭诉长辈们不喜欢你。父亲和四伯父就是为人严厉，并非是对你有成见，莫要太往心里去。”他倒是从来没有想过，妹妹会觉得自己不喜欢她。
　　长辈们……凌苕心下松了口气，却难掩失落：“对啊，平时你们都对我不好。”
　　叶英：“……”
　　“没有啦，没有啦。大哥还是对晖儿很好啦，都是四伯父的错，老爱说晖儿坏话！”凌苕连忙甩锅，只要有错，一定都是叶疏影的错！
　　叶英心下觉得妹妹的话语似乎有些奇怪，就好像在掩盖什么，便直接问了出来：“你我之间还须隐瞒什么？”
　　凌苕一僵：“大哥觉得晖儿在隐瞒什么？”
　　叶英似乎想到了什么并没有再追问，就这样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

　　待回藏剑，就有守在门口的侍女来报，肖天歌有请。凌苕便先去了肖天歌那里。
　　肖天歌关切道：“二姑娘可算来了，听闻你被罚面壁，妾身甚为忧心。”
　　凌苕道：“多谢姨母关系，晖儿无碍。晴初怎么样了？”
　　肖天歌瞬间面色不善：“这位晴初姑娘什么来头？这样的女人，你怎么会把她放到大少爷身边？”
　　凌苕道：“晴初可以信赖，她现在怎么样了？”
　　肖天歌道：“常年亏损，现下还在昏迷呢。”
　　“亏损？”
　　肖天歌鄙夷道：“可不就是。一身脏病，恐怕连全西湖的烟花女子看到都得羞的绕道走的病。”
　　凌苕解释道：“晴初出身不好，后来又被红衣教‘救过’。三日前我摸她脉象，已是外有强形，内中干竭。藏剑武功主修外功，只怕这也是起因。接下来如何调理才好？”
　　肖天歌劝阻道：“二姑娘，用人何必非得要她呢？早些放弃吧。”
　　凌苕笑道：“姨母可是在厌弃她不洁？”
　　肖天歌道：“这是自然。二姑娘手边留这样的人，也不怕有损名声吗？”
　　凌苕道：“我这幅样子，哪要什么名声？晴初是一定要救的，晖儿学艺不精，还请姨母指条明路。”
　　肖天歌叹息：“既然是二姑娘的意思……也罢，她身上的问题说严重也不怎么严重，都是造孽后留下的祸根。妾身这里恰好有几个方子，但以后的日子都得喝这枯树叶子了。毕竟是伤到了根基。”
　　“多谢姨母。”凌苕弯腰感谢。
　　肖天歌道：“谢倒是不必，举手之劳而已。只是妾身不明白，你为何要把她放到大少爷身边，难道……！！！”
　　见肖天歌满脑子阴谋论，凌苕笑道：“你就别瞎想了。把晴初放到叶英身边，无非是想让她好好学学做人的道理，言传身教自是最好的。”
　　肖天歌本想反驳，想了想束隐的一圈人，又想了想叶疏影那圈人，默默的闭嘴了。要学做人确实只得放在叶英身边了。
　　凌苕又道：“晴初的病也不是全是在身体上。她年少便没得过好的教养，现在能一心向剑，我又怎么能不给她指条明路。”
　　肖天歌道：“二姑娘仁慈。可这姑娘若是起了别的心思可如何是好？”这瓜田李下的，哪能不生出点暧昧。
　　“夫人请放心，你能想到的主人一早就想到过，并且早就试探过了。”晴初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出。“且主人有大恩在前，晴初岂敢忘恩负义做些猪狗不如的事情！”
　　凌苕笑眯眯：“晴初还在记恨当年那个玩笑啊？”
　　“主人的玩笑，一般人可受不起！”晴初颇有怨恨。
　　肖天歌好奇道：“什么玩笑？”
　　晴初狠狠的瞪了她们两个一眼，凌苕一直笑而不语，肖天歌只得放弃。
　　凌苕问道：“晴初何时醒的？”
　　“醒了有一阵了，只是刚刚才能动弹。”晴初冷然答道。
　　看来凌苕与肖天歌的对话，她听了个七七八八了。
　　晴初再道：“晴初的身子如何，自己已经知晓了。只是还望夫人告知，这剑术，还能不能练？”
　　“若不能呢？”肖天歌挑眉问道。
　　晴初决然道：“那晴初能活几日就算几日了。”
　　肖天歌对凌苕笑道：“你从哪捡来这么刚烈的孩子？”
　　凌苕道：“莫要逗她了，惹急了可是会跳起来和你拼命的。”
　　肖天歌扫了一眼晴初浑浊而又暗淡的眼神道：“你手中的剑当真比你的命重要？”
　　“剑破迷惘，指着大道。若无剑，怎么可前行？”晴初答道。
　　“……也罢，妾身不使剑，但你们这些剑客的心，妾身倒是能明白一二。晴初姑娘的病，藏剑剑术只是一个诱因，只是须得两三月不能动武了。”
　　晴初眉头一皱，刚要拒绝。凌苕懒洋洋的张嘴：“修心也是习剑。不如学学叶英，抱着剑去看看花，说不定也能悟一份通达。”
　　“……是。”
　　“别这么不情愿。”肖天歌劝解，“你这身子，二姑娘才有资格不情愿呢，这要用的药，可是名贵的很。”说罢，递了张药方给凌苕。
　　凌苕一看立刻对晴初道：“你这一年的月钱都没有了。”
　　晴初不以为然的点头，她也不出藏剑，饭食与铸剑藏剑都会提供，也没什么需要花钱的地方。
　　凌苕见状冷哼：“雨淬这年的也没有了！”
　　晴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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