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西湖旧事

　　凌苕掏出手绢递给她，“一切都过去了，若他们要来，你看着办便是，不用知会我。雨淬，你就如同我的母…父亲一样……能让你开心，也是我的夙愿。”
　　雨淬心中有结，哪是她三言两语能解的，况且，有些事情是避无可避的。雨淬躲晴初是他的私事，不好明着帮，但他的旧部就牵扯到“忠义理”三字，能弥补就尽量的去帮他做吧。

　　雨淬狠狠地抹了把眼睛：“差点又被您糊弄过去！现下要说的不是我的事！您一脸惆怅的在想什么？是不是那魔教的妖人，三言两语就说动您了？”
　　“虽与他立场不同，但也许此生，都不愿与他为敌……”凌苕苦笑。

　　雨淬心中冰冷一片。才区区两日，才区区两日就能让凌苕放下心防，丢盔弃甲，阿萨辛此人对人心的掌握当真可怕。
　　不过……他冷哼道：“刚刚传来线报，大少爷似乎问过晴初，为何这么多日，您还未到家。”想要撼动凌苕，就得先取代叶英！
　　凌苕猛的扭头盯着他，绽放一个真心又灿烂的笑容：“他还说什么？近日除了现在看书下棋喝茶还做了什么？叶孟秋是否还在考校他？最近有没有和炜儿蒙儿一块？平日用餐呢？你说他会不会想我？唉……雨淬你别走啊……我拿晴初姐姐的情报和你换啊……唉！别用大轻功啊！快回来！有话好好说！……树！小心树！！！哎呦喂！大夫快去拿药！我来开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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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苕等人连夜回赶，此番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不敢多做片刻停留，仅用了两日就到了西湖边界，老远就能看见楼外楼的屋顶和剑庐铸剑烧出的烟雾，和正门处那道黄色的身影。

　　凌苕怔怔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那人，一拍车座，腾空而起，飞跃直上，如游鱼般，一段一闪，直面向前。
　　叶英一把接住她，脚下的步法急速变幻，慢慢卸去妹妹几乎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力度。

　　他们分别半载有余，如同当年叶英到剑冢苦修时一般。没有半封书信，也没有半句口信，只有君子之交才是淡如水的，可笑的是他们并没有比水更浓郁的连结，这样的分离，若是再长久一些，会不会相忘于江湖呢？
　　凌苕抱着他，感受到他回抱得力度，心下稍安，哀叹道：“我好想你。”
　　叶英摸了摸她的头，带着三分笑意，低声道：“我也是。”

　　叶英的声音已和早些年大不相同了。
　　他本性沉默寡言，说话多是直指要点，稳重大气。此时褪去所有的青涩，逐渐变得沉厚宽稳，仅是一句“我也是”就立刻让凌苕羞红了脸。

　　马蹄声渐近，凌苕松开他，待人马到齐，带着所有人向他行礼：“晖儿见过大哥。”
　　雨淬就像见到主心骨一般激动：“见过少庄主。”然后发觉叶英身后不远处站着痴痴地盯着他的晴初，几名束隐的藏剑弟子和一脸愤怒的叶疏影，默默地退了一步不敢多说半句。
　　凌苕吩咐下人整理东西后，拉着叶英开始讲述着一路上的见闻与感想。

　　就这样，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叶疏影面前走开了，好像谁都没有看到他一样。
　　不过，也确实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
　　叶疏影气的牙痒痒，愤然转身回了楼外楼，把小山似的卷宗全扔到凌苕的桌上了……

　　回到小颖园，一切就和原先一样，仿佛从未分别。
　　凌苕烧了一桌子的好菜，开了一坛从忆盈楼带回的好酒，在月下同叶英对酌。
　　叶英平时甚少喝酒，但此时喝着依旧神志清醒。可看似千杯不醉的凌苕，黄汤没下肚两杯，就醉的迷迷糊糊。
　　大约是酒品不好的关系，搂着叶英的脖子，就不停的开始哭泣。
　　叶英无法，只得屏退下人，让暗卫去熬醒酒汤了。
　　凌苕啜泣着在不停的重复着思艾和唐已幕的爱情，讲着探月山的故事，讲着生死蛊的由来。
　　叶英仔细的听着，不错过妹妹任何的只言片语，他知道凌苕和叶疏影做了交易，但为什么她会急需生死蛊这样的东西？早些年叶英就有所察觉，只有今日才敢确定，妹妹的样貌和身形这数年来，竟一点变化都没有。

　　把晴初叫来给睡熟的凌苕梳洗更衣，他走到门口：“雨淬。”
　　雨淬从暗处走出来：“见过少庄主。”
　　“无需多礼。”叶英看着他，清澈如同泉水般的目光无半点威压逼迫，却立刻让雨淬低了头：“你们此番前往扬州，发生过何事？”

　　束隐军中早已被下过死令，虽凌苕是束隐的主人，但叶英拥有着他本人也不知道的束隐的最高命令权。
　　雨淬当下也不隐瞒，将凌苕到扬州、忆盈楼和陆寒日的相遇娓娓道来。对于叶芷青的身份说的含糊，只说两人此时已是姐妹，也许是小姑娘间胡闹的结拜；对于陆寒日更是只说路遇高人，然后凌苕拜师而已，他没有半句欺骗叶英的地方，只是在用话术不停的误导叶英，以求他不再过问。

　　但。
　　叶英忽然开口道：“那为何晖儿会要生死蛊？”
　　论心性，只怕这世间已没有人比叶英更坚定了。雨淬苦笑，他说了一堆，根本无法转移叶英的注意力，只得暗示道：“少庄主为何不自己问问主人呢？若少庄主开口，主人又怎么会隐瞒你呢？且此事并不该出自无关人员之口，请恕雨淬失礼。”
　　叶英如他所愿没有再追问，雨淬退下后，走远了又回头观望，只见叶英依旧站在门口，对着明月在静静的思考着什么。

　　一夜过去，凌苕醒来后，只觉得头痛欲裂，一支温暖的手伸了过来，轻柔的给她压着穴位，凌苕享受了好一会儿，猛的惊醒自己在哪，一回头，对上叶英关切的眼神。
　　叶英有些责备道：“以后莫要喝这么多酒了”。

　　凌苕用了生死蛊后，蛊上面自带的毒素“长相思”让她很难控制自己的感情，昨夜本是心情好的喝了两口酒，喝着喝着就变成了借酒消愁。
　　小脸一红：“晖儿……昨夜有说过了什么胡话吗？”好像隐约记得又哭又闹了许久。
　　叶英目光微沉，低语道：“反复说了许久思艾姑娘和唐已幕的故事。逝者已矣，你莫要太过伤感。”
　　“晖儿知道了……”凌苕强笑解释道：“只是许久没有听闻这样感人的故事，一时间有些魔怔了，过几日看清就好。”
　　“那为何一定要拍下那枚生死蛊呢？”叶英话题一转。

　　凌苕沉默下来，该来的还是来了：“大哥知道晖儿刚出生的时候，曾被叶魏红带走过一阵子吧……那时叶魏红想通过晖儿来控制山庄，就……下了毒……不过还好，四伯父已经帮晖儿找到了克制此毒的方法，只是会长大的稍微慢一些……”
　　叶英道：“我竟不知……”目光中充满的哀切与自责。
　　凌苕立刻按住了他的手：“大哥无需自责，此事一直瞒着大哥，就是不想您为晖儿难过，而且晖儿早就性命无碍了，现下能这样陪着你，能这样为山庄尽力……已是非常开心的事情了。”
　　“若当真无碍，为何还要生死蛊？”叶英轻声追问，这主仆两个，话术都是一个模子出来的，只是一个动之以理，一个晓之以情，可惜都无法撼动叶英心智，达到转移话题的目的。
　　“一开始亦是想要多一层保险而已……”凌苕内疚道，“后来，寒日说，这枚蛊可以彻底的解除晖儿身上的毒素……晖儿便不想多事了……”
　　叶英摸了摸她的头：“以后莫要再瞒我了”
　　“晖儿知错了，这事都怪四伯父，是四伯父不让晖儿告诉您的，四伯父可坏了……”见叶英缓和下来，凌苕立刻把黑锅扔给了叶疏影。

　　此时下人来报，叶炜和叶蒙在外等候。
　　昨日凌苕回来，理应先去拜见叶孟秋，可是天色已晚，只得先做休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拜见叶孟秋，倒先把两个小的盼来了。
　　“叶炜 / 蒙拜见……啊……”话还没说完，凌苕就把两个小的一把抱住，不停的亲亲揉揉。许久不见他们，也是怪想念的。
　　“姐姐……酷爱放手……啦！”叶炜开始挣扎不休，叶蒙倒是挺乖巧，晶晶亮的眼睛看着她，让她随意捏。
　　“炜儿不喜欢姐姐了，姐姐好伤心……”凌苕笑眯眯，一脸“离的太久就是不亲近”的表情，然后顺手把叶蒙塞到叶英怀里，叶英摇头纵容一笑，抱过叶蒙。

　　“哪有不喜欢姐姐，还不是姐姐就爱欺负我。”叶炜委屈道。傻弟弟哟，你要不是一直不情不愿的，你坏心眼的姐姐早就放过你了。
　　“都别闹了，一起去拜见父亲吧”，叶英见他们又闹了起来，起身道。

　　两人不敢再闹腾，大家朝天泽楼走去，叶炜拉着凌苕落后几步，轻声道：“母亲也许最近又要给我们加个弟弟或妹妹了”。
　　“此事我知道，产期是在两月后对吧？”凌苕道。
　　叶炜怒道：“那姐姐知不知道，我们多了个姨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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