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与烈酒

　　走出店门，林莞回头看了那个破招牌一眼，摇了摇头，提溜着那只袋子，慢慢地往学校走去。

　　她刚推开宿舍的门，室友陈安安就挤眉弄眼对她道：“小莞，刚刚我在宿舍门口看见你的那个小帅哥了，他好像在等你。”

　　“嗯？”林莞一愣，指间陡然间颤抖，她刚刚在军品店说的话也算是真的——除了一点，林景沅是她的男朋友。

　　陈安安笑道：“就是那个大四学长，叫什么景、景来着……”

　　“林景沅。”林莞认真地更正道，脸上却忍不住挂上了一丝笑意。他终于良心发现来找自己了？

　　“是是是，就是他，”陈安安点了点头。

　　林莞心中的喜悦愈发增加，也不顾外面冬日的冷风，被冻红的双手迅速提起那只袋子。

　　“谢谢你啦，安安。”说完，她推开宿舍的门，给林景沅打电话。

　　电话响了几声便被接起，林莞问：“你刚刚来找我了？”
　　“嗯。”那端的男生不冷不热道：“有点事。”

　　林莞捏紧袋子：“正好，我也有点事要找你，不如我们找个地方见面？”

　　林景沅沉默了一下，道：“好，图书馆门口吧。”

　　说完，对方便挂掉了电话。林莞用手拢了拢长发，才朝图书馆走去。

　　她到的时候，林景沅应该等一会儿了，一张俊俏的脸庞被冻得发白，双手插兜，神情间有些不耐烦。

　　林莞刚要将手中的袋子递给他时，他忽然开口说：“听说，学校处理的结果下来了。”

　　林莞一愣，将手放下：“嗯，昨天下的通知。”

　　林景沅低着头，懒洋洋地问：“那么，你被开除了吗？”

　　她摇摇头，露出一个略带讽刺的笑：“如果被开除，我就不会站在这里了。”

　　“哦，也是。”林景沅点了点头，抬头看了她几秒，忽而又转开目光：“那——我先走了。”

　　说完，他竟真的转身就要走。

　　“哎，你等下。”林莞扯住他的胳膊，心里有些不爽：“你都不问问学校给的是什么结果吗？”

　　“……”林景沅迟疑了一下,似乎有些不情愿，动了动嘴唇：“严重警告？”

　　“留校察看。”林莞冷冷道。

　　见他不说话，她接着道：“林景沅，你难道都不应该跟我说声对不起吗？你明知道这种事情……我差一点就被开除了！”

　　“而且，如果处分不消除的话，我搞不好就拿不到学位证了，你知道吗？”

　　“……”

　　林景沅听到这里，陡然间回头看着她，眼神里竟带了丝嘲讽和恨意。

　　林莞只感觉自己周身一冷，却依旧迎视着他的眼睛。

　　“反正也有人养你，你毕不了业也没事啊。”林景沅忽然勾起了唇角，懒懒地笑了笑。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抿紧嘴唇，道。

　　林景沅挑了挑眉：“不是吗？反正我们家有钱，可以养你一辈子，而且……我爸还那么喜欢你。”

　　他最后几个字咬得特别重，林菀脸色顿时一白，怒道：“林景沅！”

　　林景沅见她生气，笑容却愈发讥讽，道：“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再说，我们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帮我这一次怎么啦。”

　　林莞越听越怒，身上忍不住发抖。

　　“哎——”他忽而又道：“早知道我就找别人帮忙了，你也真是的，这么点小手脚都会被监考老师抓到。”

　　他一脸嫌弃地望着她：“毕业前最后一次考试，都是因为你，估计又过不了。”

　　林莞彻底惊呆了——明明在这次四级考试前，林景沅求爷爷告奶奶似的来找她帮忙作弊，说什么大四最后一次，什么不过就不给毕业证云云。

　　她也知道他上大学后就不学无术，而自己是大二第一次考试，准备得还算充足，想了想便答应了。

　　可也是不巧，她拿手机编辑听力答案的那一刻，被监考老师抓得正着。

　　而偏偏那个监考老师，竟也不是本校的教师，对这事无比较真。林莞当时就将短信删除了，也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可那老师一定要她说出给谁发的答案。

　　林莞在办公室一直站到了四级考试结束，所有的试卷被带走，也没说到底是谁来，那监考老师被她气得吐血，扬言着要让学校开除她。

　　最后，还是她们食品学院的院长亲自来说情，才劝走了那位市里来的老师。至于她的处分决定，一直拖了很久才下来。

　　学校见她之前成绩都不错，到底是放了一马，给了个“留校察看”的处分。

　　然而，林莞听着现在林景沅话里的意思，似乎是在责怪她被抓一般。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林莞咬牙道，重重地将手里的袋子摔在地上。

　　林景沅微微一愣，脸上依旧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我怎么不要脸啦。你不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嘛，考试时帮个小忙不是应该的？不过，你也太蠢了吧……”

　　林莞呆住，只感觉“好妹妹”三个字如闪电一般劈进她的身体。她一直记得——面前的少年曾牵过她的手，抱过她，也轻轻地吻过她的脸颊。

　　她虽自小被林家收养，但两人并没有血缘关系，林莞一直以为他对自己是有情意的，只是……一直没有点破罢了。

　　林景沅见她不说话，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小脸：“好了好了，乖。不生气了，这次是我不好，行了吧？”

　　林莞感觉到自己脸上那只手的轻佻和随意——他总是这样，在求助的时候低声下气，之后又恣意甩开，连一句过问都没有。一直等自己真正生气了，才知道象征性地哄一下。

　　但也只是象征性的——她真是厌恶极了他这个样子。

　　林莞再无法忍耐，忽然“啪”一下打掉了他的手。

　　林景沅的脸色陡然间变了，似乎不敢相信似的，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冷冷地瞪了她一眼。

　　“傻X。”他转身之前，忽然吐出这两个字来。

　　林莞咬了咬牙，看着男生迅速离开的背影，拿起那只袋子，用力地、愤怒地砸向他的后背。

　　“去你大爷的！”她骂道。

　　男生略微移了下身子，并没有被砸到，然后继续往前走去，挺直的脊背似乎没有一丝犹豫。

　　林莞一直等那个身影彻底消失，才吸了一口气，缓缓捡起那只袋子，慢慢往宿舍走去。

　　也是可笑，她竟然连袋子里装的是什么都没告诉他。她也没问他找自己到底有什么事。

　　等她回到温暖的宿舍，陈安安便笑着迎了过来：“嘿，和那学长怎么样了？”

　　林莞摇了摇头，只沉默地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

　　或许是因为那么一点私心，她从考入他在的大学后，就没有提及他是她户口本上的“哥哥”。而他，自从上大学以来，也从不说这件事。

　　她曾以为，那是他们的心有灵犀。

　　陈安安见她这样子，一副过来人般拍了拍她的肩，以示安慰。

　　“我没事的，安安。”她挤出一个笑容，回应道。

　　说完，她不自禁地拿过那只袋子里的德式军装，拍了拍沾染上的灰尘，叹气。

　　*

　　第二天是满课，从清晨一直持续到傍晚，林莞都在教学楼和实验室之间奔波，等上完最后一节食品安全法后，才和陈安安一脸疲惫地往宿舍走去。

　　但她怎么都没想到，宿舍楼门口，竟然里三层外三层地站着一堆学生。

　　陈安安也惊呆了，皱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情况？”

　　林莞也摇了摇头，用力挤过人群：“让一下，让一下。”

　　等她们绕过一群同学，林莞突然站定了脚步，陈安安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一下子愣住。

　　“哎呀呀，好浪漫啊，好浪漫——”陈安安望着一地心型的玫瑰花瓣和蜡烛，惊叹道。

　　这个场面并不少见，似乎每个学校都发生过这样的求爱景象。林莞叹了口气，拖着陈安安就要绕过去，却见后者正痴痴地盯着那一地的“爱”，眼神迷离：“太浪漫了，这要是给我摆的……我不管那个人长什么样，我肯定就……”

　　她话说到一半，似乎突然看见了什么，舌头硬生生打了个结：“一脚把他踹飞出去！”

　　林莞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刚要开口，陈安安就飞速挽过了她的胳膊：“我们快走吧，这男的长得太辣眼睛了，快走快走，辣死我了——”

　　“安安，等下。”林莞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目光往人群中间看去。

　　果然是林景沅。

　　他穿了一身某韩剧中大热的同款军装——浅色的迷彩服，腰间扎了一根腰带，配上黑色的贝雷帽和军靴，倒是显得英俊笔挺。

　　他的身旁站了一个很清纯的女生，梳着半丸子头，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正红着脸望着他。

　　林莞陡然间想起林景沅说想要这身军装。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他什么时候也爱看韩剧了。现在才知道——恐怕不是他喜欢，而是某个女孩子喜欢吧。

　　林莞心里酸涩，脸上却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平静道：“我们走吧。”

　　陈安安点了点头，和她一起绕过尖叫欢呼的女生群体，并肩走上楼去。

　　路过男女主角的时候，林莞忽然察觉到某人似乎瞟了她一眼，眼神凉凉的。

　　等她忍不住回头看去，却又疑心是自己的错觉——林景沅正深情款款地拥抱着他的美少女，满脸幸福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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