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与烈酒

　　林莞认真地对照着手机上的地图，按照指示从观象山路一步步往上走。

　　十二月的傍晚，寒风刺骨，加上走了很久的路，她忍不住伸手裹了裹厚实的围巾。

　　应该就是这里了。
　　她环顾四周，顺着一条岔口拐了进去，小巷子倒也热闹，只是七拐八弯的，仍旧没找到那家店。

　　附近倒有一家卖泰山火烧的，林莞望着那火红的招牌，果断走了过去，要了一只脆骨火烧，热热的，香气诱人。

　　付完账，她对着老板问：“大叔，这附近有没有一家……嗯……叫“血刃”的军品店？”

　　说完，她自己都感觉这个名字好中二，脸庞微红。

　　老板递找钱的手迟疑了一下，看了看面前年轻漂亮的少女，道：“小姑娘，你一个人的话还是别去了。”

　　林莞挑了挑眉，问：“怎么？”

　　“那家店的老板……”大叔皱了皱眉刚要说什么，身后揉面的大婶就急急道：“老赵，还不赶紧过来帮忙，聊什么呐！”

　　那大叔一听这话，赶紧把钱递给林莞，转身进店里帮忙了。

　　“哎，大叔……”她叫了几声，却见大叔完全不搭理自己，奇怪地咬了一口火烧，继续往前走。

　　她又在这条路上绕了十来分钟，将一整个火烧都吃得干净，才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找到了那家传说中的血刃军品店。

　　店面小而破败，军绿色的招牌，“血刃”两个字是用鲜红的油漆写的，字都快掉光了。

　　林莞看着“血刃”，心里又默默吐槽了一句“中二病患者”这才走进窄小的店里。

　　整家店到处都是迷彩服、行囊、军靴等一系列的户外用品，琳琅满目摆在一起，看得她眼都花了。

　　林莞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喊一声“老板——”，突然发觉破旧柜台旁坐了一个男人。

　　男人背对着自己，也穿了身迷彩服，似乎融进了这家店里，她看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这个拥有宽阔后背的身影，好像在微微颤抖，左肩还很有韵律地抖动着。

　　微微颤抖？有韵律地抖动？
　　林莞陡然间愣住，将“老板”两个字生生咽进了喉咙里，又细看那个男人的动作。

　　呃……这个背影，这个抖动的感觉，他该不会是在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这家店地脚偏僻，顾客一定少得可怜，再加上店内的光线昏暗，自己的脚步又极轻，他很可能……沉浸在一种莫名的欢愉中，压根不知道自己进店了。

　　……

　　林莞心里觉得又尴尬又好笑，看来这个老板不仅是“中二病患者”，搞不好还是个猥琐男。

　　不过，她倒不怎么害怕。

　　林莞轻咳几声，声音中还带了一丝促狭的笑意：“哎，老板在不在呐——”

　　她原以为那男人会被吓一跳，浑身一僵之类，结果对方好像压根没听见，身子依旧微微颤抖。

　　难道是真的听不见？林莞试探性地往前走了几步，又叫了一声：“老板？”

　　男人一顿，这才转过身来瞥了她一眼，缓缓道：“欢迎光临。”

　　他的口气十分不善，林莞都疑心自己听错了，他说得应该是“慢走不送”才对。

　　她瞧见他左手上沾了一点乳白色的液体，看来刚刚是猜对了，自己打扰了他的嗨皮时光，只不过……她心里有些奇怪，下意识问：“咦，怎么不是用右手？”

　　一般男人那啥的话……不应该都用右手的么。

　　男人眉毛微微扬起，半分不好意思都没有，声音低沉：“什么右手。”

　　“咳咳咳——”林莞抿了下唇：“没什么。”

　　说完，她赶忙转过身去，假装自己对一架望远镜突然产生了兴趣——除了心里有些尴尬以外，不知为何，她还有一种说不出的压迫感。

　　林莞一边认真看着那架望远镜，一边忍不住偷偷打量这家店的老板——

　　他看上去大概三十岁左右，高大挺拔，面容有些冷峻，眼神很冷。总之……既不像是什么猥琐大叔，也不像是中二病患者。

　　这样的男人……应该会有不少女人喜欢的吧，怎么会至于……

　　她在望远镜和老板之前瞟来瞟去，眼神说不出的古怪。

　　男人的脸色也越来越冷。

　　在她又一次装作细看望远镜时，一抬眸，却发现他竟走到了自己面前。

　　“六二式军用望远镜，高密封、高性能，体积小巧，可在各种恶劣环境条件下使用，价格是一千一百八十元，需要给您包起来么？”

　　男人动了动薄唇，突然像复读机一般说了起来。

　　“呃、呃……包……包。”
　　林莞一愣，简直被他的眼神吓了一大跳——他整个人就像一匹野狼一样，身上的每个毛孔似乎都在说着“你敢不买老子就弄死你”。

　　男人点点头，似乎很满意，起身去柜台找包装盒子。

　　等他转过身子，林莞才一拍大脑想起来——哎哎，她不是来买望远镜的啊！！

　　只是……现在说的话，她会不会被打啊……

　　“那个那个……不好意思，老板您稍等一下。”她露出一个笑容，赶忙道。

　　男人停住脚步，转过身来，紧紧地盯着她。
　　林莞顿时又感到那种奇怪的压迫感。

　　于是，她挺起了自己傲人的小胸膛，努力让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温柔无害。

　　不得不说，林莞长得很漂亮，是那种撩人的漂亮，而且身材爆好——长腿大胸翘臀，诱惑又性感。

　　一般学校里的男孩见到她这样，整个人都会酥了，眼神都像燃着了火。

　　可面前的男人眼神一点都没变，仿佛在他眼里……她压根就没有性别一样。

　　“嗯？”他问道：“怎么。”

　　林莞弯了弯唇角：“老板，实在不好意思，其实……我不是来买望远镜的。”

　　说完，她赶紧拿出手机，翻到一张图片递了过去：“我想买这身军装的，嗯……这里有卖的吗？”

　　男人手一顿，扫了一眼她的屏幕，又冷冷地看了她几秒，沉声道：“没有。”

　　林莞顿时一愣，她手机上的是某大热韩剧男主穿的军装。

　　前段时间林景沅突然抽风似地想要这一身，林莞也很不解，但既然他说想要，她也只能给他买了。

　　而且——自从那件事后，林景沅就一直没有搭理自己，她很希望能用这个礼物来打破两人的僵局……
　　想到这里，林莞突然有点头痛。

　　男人见她站在那里突然沉默，也懒得再废话，径直走向柜台，点了一支烟。

　　林莞跟了过去，不甘心地问：“那有类似的军装吗？或者……嗯，更帅一点的？”

　　他迟疑了一下，似乎在衡量她到底会不会买，最后将烟叼在嘴里，起身，从高高的衣架上拿过一件迷彩服。

　　男人伸手时一小截衣袖滑了下去，露出了健壮的手臂，肌肉结实而好看。

　　林莞忍不住吸了一口气，心里突然觉得这家老板虽然凶了一点，冷了一点，年纪稍大了一点，但还是……蛮帅的嘛。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突然看到柜台旁边，竟有一只小碗，里面盛着满满的乳白色液体，还插了一支小木棒。

　　乳白色液体？她心里顿时一阵恶寒，忍不住惊呼：“卧槽，这是什么玩意啊——”

　　男人动作一顿，瞥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糯米胶。”

　　林莞突然愣住，联想起他刚刚的动作和那些液体——
　　他该不会……是在用力搅拌这些胶吧……她又看了看旁边的墙角，墙纸掉了一半，露出斑驳的墙皮。
　　看来，他应该是要用这些来贴墙纸……

　　“我还以为……”她忍不住自言自语道。
　　“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她摇了摇头，赶忙笑着道。

　　男人没再多问，只将嘴里的烟夹在指间，单手将迷彩服给她递了过去：“德军现役PARKA丛林作战服，适合丛林生存、野外求生，耐穿舒适。”

　　林莞接过来，绿色的迷彩，虽然跟某韩剧的不太一样，但德国军装一直是出了名的好看……穿上去应该很帅的吧。

　　她脑补出林景沅穿这件衣服的样子——高高瘦瘦，白白净净，应该会像电影中的小鲜肉军官。

　　“就这个了吧，不过……这个有尺码吗？”她看了看标签，不解地问。
　　“GR10，德军尺码。”他答道。
　　林莞抬头看他，一脸懵逼。

　　“给谁买？”男人沉默了一会儿，目光落在她的身上，问：“平常穿什么号码？”

　　“给我的男朋友。”她面色微微泛红：“他……嗯，一米八左右，偏瘦，平常穿XL号。”

　　男人靠在墙上抽了两口烟，才低声道：“那，正合适。”
　　林莞点了点头，走到柜台前准备付账。

　　“一整套是一千五。”他道。

　　林莞愣住，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包，她没想到会这么贵。

　　他扫了她一眼，忽而道：“算了，一千三吧。”

　　林莞顿时更尴尬了，脸上扯出一个讪笑：“对不起，我没带那么多钱，身上……嗯，只有一千块。”

　　她见面前的人露出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赶忙又道：“或者……你这有没有别的付款方式——”
　　“比如支付宝分期，蚂蚁花呗什么的？”她朝他眨了眨眼睛。

　　“……”
　　“没有。”他将烟头一把摁在烟灰缸里。

　　林莞颦起眉毛，心里算了算，兼职的薪水再有一周就发了，道：“要不这样好么，我先给一千块，您等我一个周……我肯定把剩下的钱送过来，怎样？”

　　见他不语，她只好又说：“要不——这个周末，这两天我满课……周六我就把剩下的钱给您。”实在不行，她就问室友先凑一点好了。

　　“你可以周末再来买。”

　　林莞吸了口气，想起林景沅对自己的冷淡样子，每过一天似乎都是种煎熬。而这家店离学校又不算近，跑一趟实在是不容易。

　　“这样吧——我把学生证压在您这里，上面有我的个人信息，您瞧——”她将学生证打开放在柜台前，向他指去。

　　“我要这个做什么？”男人瞧着那双白嫩的小手，忽然眯了眯眼。

　　“上面有我的资料，如果我不还的话……”
　　“不行。”还没等她说完，他便干脆地打断了她。

　　林莞咬了咬唇，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而道：“老板，实不相瞒——我真的是急用。我男朋友……嗯，跟我提了分手。”

　　“我是拿这个来挽回他的，真的。不过……”她垂下头，叹了口气：“也很有可能是分手礼物，再这样拖下去的话，我很怕他会另有新欢……”

　　她说到这里，忽然将手指放到唇边，略有些感慨地瞟了他一眼：“唉，你也懂得——你们男人啊……”

　　“……”
　　男人颦起浓黑的眉毛，似乎再无法忍耐，将那些东西装进一只黑色的纸袋里，顺带着还有那本学生证，一把扔给了她。

　　他朝她瞪了几眼，似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冷冰冰的八个字：
　　“谢谢惠顾，慢走不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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