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殃君

　　德福看到苏霑的时候，也不禁感叹，果然是颗明珠，怎么也遮不住光芒的。这么丑的宫服，也只有太子爷能画出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天恩浩荡呢，太子爷连女官的服制也要操心。

　　那件遮得一丝不露的衣裳，穿在苏霑的身上，更让人浮想联翩。连德福都忍不住肖想那黄褐色袍子里玲珑有致的曲线。

　　桂公公可是个人精，一早就看出自家那个傻儿子又犯病了，逮着德福就是一通狠揍，打得福德连连求饶。

　　“你这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早晚有一天老子也受你牵连。”桂公公真是恨铁不成钢，德福平日里也很勤快，而且为人实诚，怎么就这么一个毛病，还真是越没有什么就越找补回来。

　　德福扒着干爹的手笑道：“爹，你也忒小心了。咱们那位爷什么时候动过身边的人了？你看之前的司寝红缨长得可不比苏霑差，可她爬了太子爷的床，还不是被发落了。再说我就是想想也不行啊？”

　　桂公公拍掉德福的爪子骂道：“小兔崽子，你才在爷面前待了几天。你老子我看得真真的，就刚才那一会儿功夫，咱们爷已经不经意地扫了苏霑三眼了。”德福嬉皮笑脸道:“不过才三眼而已。”

　　桂公公直接上脚踹了，“你什么见过咱们这位爷这样看过别的女官？这就好比碟子里的点心，爷赏你的才是你的，爷要是不发话，你就是觊觎爷的东西。你是不是活腻了？你真以为爷不知道你与巧云的事情？那是爷默许了的。”

　　德福这才蔫了，一瘸一拐地走了。

　　前任的司书也不知道是谁，据说是年过二十，太子爷看她当差当得好，直接放出去了，还指了一门好亲事。苏霑心里暗暗羡慕，觉得太子爷真得很不错，不过这种不错好像也只是幻觉。

　　一下午，太子爷秋毓晏使唤苏霑已经上瘾了，她包着司茶的活儿，还被使唤一会儿找这本书，一会儿拿那本书，还要负责念给太子爷听。

　　秋毓晏貌似是故意的，听别人说，太子爷最爱整洁的，书房里也是整整齐齐的，可是现在，自从苏霑来了，秋毓晏的书房到处都放着折子，书籍，画册，什么都有。

　　秋毓晏一会儿说：“苏霑，孤的《前朝遗史》呢？”一会儿又说：“茶都凉了，懂不懂规矩？”

　　苏霑刚烹好茶，喘了一口气，秋毓晏就跟头顶上长了眼睛一样，又道：“苏霑，把昨天吏部递上来的折子给我。”苏霑满屋子一通猛找，好不容易找到了递给太子爷，秋毓晏还不忘补一句：“废材，这么慢，什么差事也耽误了。你别以为在孤这里就可以整日混着。”

　　最后到了用膳的时间，太子爷秋毓晏终于可以离开书房了，他还不忘说道：“苏霑，把书房收拾干净，还有把晚上孤要用的《太平政要》，《西北地域志》，《南山广记》找出来，把孤在上面打勾的部分誊录出来，抄不完不许吃饭。晚上孤若是到了书房，你还抄着，孤就罚你通宵抄书。”

　　苏霑悲愤地看着秋毓晏，秋毓晏抬起下巴问道：“对孤不满？”苏霑挤出笑容道：“奴婢不敢。”秋毓晏身心愉悦地走了，留下苏霑瘫在地毯上想道：她为什么会觉得太子殿下仁慈呢？不，太子殿下一定是仁慈的，不过貌似仁慈的范围不包括她。

　　苏霑前世也是爱读书的，对于书房的打理也很有一套，太子爷秋毓晏的书房，光是书架就有十多个，个个都有她两个人那么高，书籍多得数不胜数。之前的书架虽然摆放的整整齐齐，可是毫无规律可循，这也是苏霑找不到书的原因。

　　苏霑想着一定要好好收拾一下，太子爷对她不满意，那就是她本身不够好，如果她能够很快地找到太子爷所要的书，也许太子爷就不会这样了，苏霑握拳暗自下决心。

　　不过此刻，她要面对的太子爷在那三本书上打了两只手数不过来的勾，她的信念又动摇了，确定太子爷没有刻意刁难她吗？

　　一个时辰，十四章内容，苏霑都快哭了。早知道她应该装作不认字就好了，难道她现在不是应该只搔首弄姿就好了吗？为什么还要走回老路子？

　　秋毓晏回来的时候，苏霑依然在奋笔疾书。秋毓晏拿了一沓苏霑抄好的内容，扫了一眼，难得没有损她。秋毓晏其实心里是惊艳的，被苏霑的字所惊艳，没想到苏霑的字会写得这样好，行云流水，看似随意，却字字透着底蕴，至少很合秋毓晏的胃口。

　　秋毓晏在看书批折子的时候，最不喜别人打扰，所以桂公公他们也不过在门外候着，苏霑的位置是在书架的一侧，其实离秋毓晏的书案很远。

　　今晚的秋毓晏总是思绪不宁，时不时就往苏霑的方向望去，可是苏霑一次也没有抬起头来，写得肩膀酸了，也只是捏一捏肩膀就又继续抄书了。秋毓晏第一次觉得她很静，不是表面上装的，而是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沉寂。

　　苏霑如果知道秋毓晏所想，一定无语望天。她曾经也是很活泼的好不好，谁在那个高位上端坐数十年，谁能守着漫漫长夜孤寂几十年，谁能忍受着丈夫的厌恶度过几十年，那么表面上装出来的端庄就真的生生地刻入骨子里了。

　　最后，就连苏霑也忘了自己的本来面目了，没有气性的土偶，不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秋毓晏看着灯下苏霑清瘦的身姿，心生怜爱。他起身离开书房，边走边说：“苏霑，回去休息吧。今天孤心情好，明日再抄书吧。”苏霑起身谢恩。

　　秋毓晏觉得自己可能需要发泄，要不然怎么会做那样的梦，他转身去了丽昭训那里。丽昭训做梦也没有想到太子爷会来，高兴得都合不拢嘴了，使出浑身解数招呼太子爷。

　　这让秋毓晏莫名有些厌恶，他曾经为丽昭训身上清冷的气质所吸引，觉得她是与众不同的。可是，他发现他眼拙了。无论是什么样的女人，一旦被他冷落两天，就受不了了，那与秋雨有什么不同，就那么耐不住寂寞吗？

　　秋毓晏心中烦躁，推开了丽昭训，起身离开了，留下在地上哭泣的丽昭训。这时，丽昭训才想起苏霑之前对她所说的话，让她冷着点太子爷，那时她还不信，以为苏霑嫉妒她。

　　秋毓晏睡不着，翻墙去海添的府邸，把他从被窝里拖了起来。海添莫名道：“夜生，你大晚上的发什么病？”秋毓晏冷飕飕地看着海添，海添连连告饶，“想喝酒？兄弟我陪你。”

　　一瓶酒就这么被秋毓晏直接灌了进去，海添惊道：“你这是怎么了？难道女人又被你父皇截胡了？不会吧？如今你那东宫哪里还有你父皇能看得上的女人。”

　　秋毓晏拿起酒瓶就招呼了海添，海添慌忙躲开道：“你是我祖宗还不成，你就别怒了。你不是刚得了一个美人，这才几天你就又腻了？”秋毓晏哼道：“太热情，我不喜欢女人太主动。”

　　海添头疼，“夜生，你确定自己没有毛病？你什么女人得不到？居然这么喜欢找虐？那你还不如抱着一块冰石头睡觉去。”“都不是她，都不是她。我明明跟她说了以后要娶她为妻的，为何连一个月都不能忍耐？我好恨。”秋毓晏红着眼说道。

　　“八年前的事情，你还念念不忘，那时你才十四岁啊，如果我是秋雨，我也不选你，毕竟你的父皇正值青春鼎盛，多才多艺，口才又好，最受姑娘们喜欢了。那时你有什么？不受宠的皇子，天天闷不做声，不知道体贴人，也不会讨姑娘的欢心，秋雨对你的敷衍连傻子也能看出了，就你一腔热血。”海添讽刺他道。

　　秋毓晏不再说话，只顾喝酒，两人喝得都从墙头上掉下来了，幸亏暗卫钟禄把太子爷扛了回去，不然明日御史参奏的就该是太子爷醉卧大街了，还不得把昭文帝气死。

　　太子爷秋毓晏早朝都未去，太子少傅冬陆离一早就给太子爷告了假，说太子爷昨日染了风寒，卧床不起。

　　秋毓晏在床上躺了足足两日，来探病的臣子妃嫔一概不见。朱颜，雨萱，长月都在他的面前晃了几晃了，可是独独不见苏霑。秋毓晏心情烦躁地问德福：“苏霑呢？”德福回禀道：“殿下可是要看书？”苏霑是司书，要是在太子寝宫里晃悠才有鬼，秋毓晏翻身道：“算了。”心中暗骂：没良心的小蹄子，你主子都病了，也没见你嘘寒问暖。

　　半夜三更时分，秋毓晏许是白日里睡多了，再也睡不了，便起身去了书房。

　　没想到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秋毓晏悄悄地走进去，却看到一个俏丽的身影，穿着白色的寝衣，散着头发，坐在一堆书籍之中。秋毓晏走到书架之中，看到有几排书架已经将书籍归类，一排排的摆放整齐。

　　秋毓晏不禁觉得苏霑还是有几分灵性的，这样以后在找寻书籍的时候，可以省事不少了。苏霑其实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走路都是飘的，她抱着整理好的一堆书籍准备放回书架，一不留神就被地上的书籍给绊倒了。

　　苏霑已经不是第一回被绊倒了，早就有心理准备，不就是再磕个大包嘛。只是她没想到却碰触到了一具温热的身躯，慌乱之中手不小心碰到了软绵绵的物什。她慌忙睁开眼睛，秋毓晏疾手捂住苏霑的嘴巴。

　　“喊什么？不怕整个东宫都听见？”太子爷秋毓晏低声说道。苏霑在秋毓晏的怀中，大腿一侧感受到了一个灼热的危险的怪兽，吓得睡意全无。秋毓晏猛地推开她，看到苏霑傻呆呆地盯着秋毓晏的下面看去，怒道：“眼睛往哪里看？”

　　苏霑慌忙跪下低头不再说话，秋毓晏咳了一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

　　这两天太子病着，没人有总是刁难她，苏霑还是惬意的。只是苏霑心底还是渴望秋毓晏能够认同她的，至少要让秋毓晏觉得她还是能够胜任司书一职的。她小心翼翼地答道：“奴婢只是想着新接手了司书一职，想要尽快地熟悉职责，这样才能对得起主子的栽培。”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苏霑也暗暗给自己一个赏识的目光。

　　秋毓晏却冷笑道：“哦？这么想讨好孤？怕是用错了心思。”苏霑辩解道：“我没有。”秋毓晏哼道：“孤说你有，你就有。”苏霑心中悲愤，却牢牢记住秋毓晏之前跟她说的话，因而说道：“是，奴婢就是想要讨好殿下。”

　　秋毓晏嘴角微微泛起弧度，“好吧，你这次讨好得当，孤很受用。”苏霑睁大眼睛看着秋毓晏，对于秋毓晏的种种难伺候，她也是觉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但是苏霑心中像是繁花绽放一般，美极了，秋毓晏居然称赞她了。

　　秋毓晏坐在窗边的榻上，随手拿起一本书看着，对苏霑说道：“讨好主人是做奴婢的本分，你记住了。”苏霑连忙狗腿地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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