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殃君

　　暖阁里的菜品还是很丰盛的，司膳女官长月已经等候多时了。她看到苏霑甜甜地笑了笑，盛了一碗玉米甜汤放在苏霑的面前。秋毓宴一向是遵循食不言寝不语的，今日却指着自己面前的八宝鸭对德福说道：“把这个，端到良娣的面前。”

　　苏霑有些疑惑地望着秋毓宴，灯火通明处，照在秋毓宴冷漠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她的幻觉，总觉得今晚的太子殿下格外的温和，眼角眉梢都带着淡淡的笑意。秋毓宴淡然道：“卿卿太瘦了，孤恐卿被风卷走。”

　　苏霑低头猛吃，面对着这么多人，骤然听到秋毓宴所谓的甜言蜜语，她心里莫名的暖和，却又有些羞赧，不知如何接话。长月的心情却很好，她很想跟苏霑抱怨一下，常年在太子殿下跟前做司膳女官的感受。

　　在此之前，长月从来没有听过太子殿下在用膳的时候说过任何超过四个字的话。其中也有娘娘陪着用膳的时候，孙良媛与太子殿下一起用个膳，静悄悄的，简直就是地上掉根针也能听得见。长月再没有眼力见儿，也瞧得出如今的苏霑可谓是独得太子的宠爱。

　　“很好吃？”秋毓宴瞅着苏霑狂扒的那碗火腿炖肘子，苏霑这才发现，食不过三的规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苏霑尴尬地看了一眼秋毓宴，硬着头皮回道：“额，还不错。”德福知道秋毓宴的晚膳从来都是清淡的，这碗火腿炖肘子显然是苏霑的份例。但是秋毓宴盯着那碗已经被苏霑扫了一半的火腿炖肘子，德福麻利地上前为秋毓宴盛了一块肘子，秋毓宴吃了一口，也不知道是不是苏霑的原因，他也觉得今天的肘子格外好吃。

　　“赏吧。”秋毓宴吩咐德福道，德福领命出去。苏霑吃得有些多了，长月忙上了陈皮茶，去一去肘子的油腻。

　　“晚上你喜欢做些什么？”秋毓宴问苏霑。苏霑默然，她想起前世的自己，可能喜欢抄佛经吧，那一书架的手抄佛经，真是比尼姑还要虔诚。“打花牌？看画本子？听曲子？还是弹琴？”秋毓宴又问。

　　“殿下关心妾喜欢什么，难道殿下能陪着妾不成？书房里的奏折都批完了？朝中的政事都理清了？殿下也会沉迷于后宫？”苏霑大了胆子起身站在秋毓宴的面前，秋毓宴盘坐在暖炕上，反而要抬头才能望到苏霑，索性也就向后一仰，靠在引枕上似笑非笑地望着苏霑。

　　“卿这样说，孤会以为卿因为前几日的事情怨怼于孤。”秋毓宴拉了一把苏霑，苏霑失去平衡倒向秋毓宴，被他抱了个满怀。耳鬓厮磨，苏霑的心越跳越快，她永远也不是秋毓宴的对手，现在不是，以后更不是。

　　“苏霑，我喜欢你真实的样子，而不是常常敷衍我。对我来说，牙尖嘴利的你，比事事都说好都说是的你，要可爱多了。”秋毓宴抱紧苏霑，贴耳说道，“今晚你想要做什么？我都陪你。”苏霑脸红，她很想问问秋毓宴，是不是蜜糖不要钱了。

　　“打花牌？”苏霑犹豫地说道，她看底下人都喜欢打花牌，看的她心里痒痒的，总想要玩一把。秋毓宴坏笑道：“卿确定？输了可别哭鼻子。孤可不会让着你。”苏霑嘟嘴道：“谁输还不一定呢，哼。”

　　打花牌一般是四人的牌，两人一组，苏霑直接唤了绿兮，秋毓宴也不想惊动他人，点了德福。德福有些愁眉苦脸，他这一手的臭牌，万一拖了太子殿下的后腿，岂不是罪该万死。当他得知苏霑从未玩过的时候，他又犯愁了，如何才能不让苏霑输得太难看呢。

　　绿兮可是个中高手，她瞧着苏霑那副气势，可没有要让着太子殿下的意思。都说新手的运气好，果然如此，苏霑的牌运今晚真是绝了，杀得敌方落花流水，全无招架之力。苏霑越玩越上瘾，也不知道赢了秋毓宴多少钱。秋毓宴没有一丝恼怒的意思，渐渐地绿兮与德福也就放开了玩。

　　直到后半夜，众人才散了。苏霑这些年也没有如此畅快过，喜笑颜开全无一丝睡意。“不想睡？”秋毓宴问苏霑。

　　苏霑点头，抱着一笸箩的铜钱，很是兴奋。“那我们做点别的。”秋毓宴坏笑道。吓得苏霑忙道：“我累了，该睡了。殿下难道不需要早朝？”秋毓宴伸手弹了苏霑的额头一下，好笑道：“乱想什么？再过个把时辰，孤就要去上早朝了。这会子反正也睡不着，孤去练剑，卿不若跟着孤。”

　　苏霑兴奋地问道：“殿下可是要教我练剑？”秋毓宴捏着苏霑的脸颊说道：“就你这身板，恐怕连剑也提不起来。”苏霑胆子越发大了，可不在乎秋毓宴这般打击她，偏要跟着秋毓宴去。秋毓宴拉住苏霑，笑道：“去练剑？你这身衣服可不行。”苏霑也瞧着自己的裙子碍眼，秋毓宴让德福去取他的旧衣。

　　秋毓宴年少时候的衣裳，穿在苏霑的身上很是合身，不长不短，也不甚肥大。天尚未亮，寒风凛冽，秋毓宴握紧苏霑的手，轻声说道：“再忍耐一下，一会儿用起剑来，就暖和了。”这一世，苏霑对于骑射武艺颇为感兴趣，秋毓宴有意要教她，她自然会很用心学。

　　苏霑能够心无旁骛地习剑，秋毓宴却并非如此，他拥着苏霑手把手教她，竟然怎么也静不下心来，秋毓宴沉声问道：“可还冷？”苏霑调戏秋毓宴道：“呵，没想到一向冷冰冰的太子殿下竟然也有像个火炉的一天。妾心甚暖。”

　　秋毓宴伸手覆上苏霑的眼睛，哑着嗓子说道：“别这样看我。”苏霑抓住秋毓宴的手，伸了伸脑袋，瞪着他，笑吟吟问道：“就这样看你，你要奈何？”秋毓宴不答，良久才道：“孤该去早朝了，你早些休息吧。”

　　秋毓宴不敢说，他会忍不住，会忍不住要占为己有，会忍不住想要的更多。越是在乎，越不敢靠近。

　　苏霑没有那么好的命能够美美地睡上一觉，她刚躺下，绿兮就来回禀说，丽昭训来了。苏霑可没什么耐心见她，可是在这后宫之中，又能避得开谁？苏霑倒是要感激太子殿下了，亏得宫里也没几个人。

　　丽昭训一进来就哭哭啼啼的，仿佛受了很大的委屈，苏霑端坐着，也懒得开口，她知道就丽昭训的性子，不用别人来问，准也得道个干净。果不其然，丽昭训忍不住先开口了，“娘娘，这东宫里谁人不知道妾是娘娘的人，自从娘娘上位，底下的人私自克扣妾的用例，还总是给妾使绊子，这分明是不把娘娘放在眼里。娘娘明明比孙良媛的位份要高，为何东宫还由着孙良媛掌管内务？娘娘难道就甘愿吗？”

　　苏霑眯着眼耐着性子听完丽昭训的话，不以为然道：“东宫一向是孙良媛管事儿，你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去找孙良媛与你做主。”丽昭训又哭道：“孙良媛嫉妒娘娘得宠，又怎么会为妾做主？估么着底下人敢这般欺负妾，莫不是受了孙良媛的授意也未可知。”

　　“那就唤孙良媛来问一下吧。”苏霑不动声色地说道。反而丽昭训有些可疑，忙劝道：“孙良媛平日里最会装贤良，娘娘如何能捉到她的短处？不若娘娘去求一求太子殿下，把掌事之权拿过来。”

　　苏霑应付走丽昭训，困意全消。“算计使人老。”苏霑叹息道。

　　秋毓宴下了早朝，前脚刚踏入听雨苑的门槛，后脚孙文绣就来了。苏霑不禁暗自为她拍手叫好，这东宫里的动向果然是了如指掌。

　　“怎么还未睡？”秋毓宴柔声问苏霑。苏霑嘟嘴，不痛快地回道：“妾倒是想睡，可是耐不住殿下的女人一个个跑来叨扰妾。”说完，就朝着孙文绣跪着的地方努了一下嘴。秋毓宴干笑一声，唤孙文绣起身。

　　孙文绣并未起身，只言道：“早起听说丽妹妹受了委屈，倒是妾的不是，妾已经处置了管事的嬷嬷，以后断不能让娘娘为宫里姐妹的事操心受累。今日的事情是妾处置不当，还请娘娘责罚。”

　　苏霑看向秋毓宴，秋毓宴不以为意道：“丽昭训向来都是有些小性儿，怨不得你，既然处理过了，就算了。若无他事，就下去吧。”孙文绣不亢不卑道：“丽妹妹仗着是良娣的人，在妾宫里乱砸一通，还砸坏了殿下所赐的玉如意。妾位份卑微，不足以服众，还望殿下收回妾掌事之权。”

　　苏霑就知道这件事没有这么简单，怕是丽昭训又被人当枪使了。“卿以为如何？”秋毓宴反问苏霑，显然是不想插手这件事了。

　　苏霑冷笑一声，“一个巴掌拍不响，丽昭训纵然以下犯上，那就罚闭门思过三个月。孙良媛公不公正，妾倒不知，不过这掌事之权，又不是非孙良媛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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