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殃君

　　苏霑端了茶盘子进了书房，抬眼望见魏王秋毓酩端坐在一侧的官帽椅上，神情似笑非笑，与苏霑对视了一眼。苏霑低头垂眸，上前将茶盏放在秋毓酩的小桌上，屈膝行礼。秋毓酩不经意地朝着太子殿下秋毓宴笑道：“四弟，这位女官长得可真像花蕊夫人呀，还是四弟有艳福。”

　　秋毓宴轻轻一笑，反问道：“是吗？孤不曾留意过。大哥对孤身边的女官倒是比孤还上心呢。”两人暗自打太极，皆不动声色，苏霑的脸色却越来越阴沉，原来真的是她想多了。苏霑从未见过花蕊夫人，可是她前世怎会没见过。她曾以为花蕊夫人这般绝色容颜，怎么也不会输给李贵妃。最后还是李贵妃胜出了，之前苏霑想不明白的，现在全明白了。

　　花蕊夫人之所以不得盛宠，分明就是人家根本就不想争宠。“顾大学士可是四弟的师傅，这花蕊夫人是顾大学士的女儿，四弟怎会没留意过呢。坊间传言四弟与花蕊夫人青梅竹马，可是一对璧人呢。只是可惜呀…”秋毓酩句句扎心，仿若秋毓宴与花蕊夫人有苟且。

　　“是吗？这个传言，孤倒是不曾听过。不过呢，孤听说，定国公府的嫡女让你迷得神魂颠倒。孤还听说，贵妃娘娘一心想要为五弟求取定国公府的嫡女。哎呀，这可热闹了，定国公虽然不成器，可是他家有钱呀。这要是让贵妃娘娘知道了，大哥你觉得她会怎么想？这可有意思了。”秋毓宴似说玩笑话。

　　只不过在秋毓酩听来，竟有威胁之意，他不得不佩服太子殿下的耳报灵通。秋毓酩是很缺钱，但是也不会为了区区一个定国公府的嫡女，就得罪李贵妃。小五秋毓乾来找过他，让他想法子解决这桩婚事。秋毓乾不懂事，不想娶定国公府的嫡女，可是他愿意，小五也乐得轻松。

　　若是太子殿下提前把这个消息放出去，李贵妃听到后可就不这么想了，李贵妃会觉得秋毓酩有野心，会对她的亲生儿子造成威胁。以李贵妃现在对圣上的影响，很有可能秋毓酩就被流放出京城了。这样，他就彻底失去了争夺皇位的机会。

　　秋毓酩低估了他这位四弟，他今日来本就是想要利用花蕊夫人与太子殿下的关系，把苏霑带走。这样被秋毓宴将了一军，他便不好再开口了。他心有不甘地扫了一眼苏霑，只是苏霑低着头，秋毓酩看不清她的表情。

　　若说有什么后悔的，只有送苏霑进宫这件事，让秋毓酩后悔至今。若不是那次争吵，他决心要治一治苏霑，才一时赌气送苏霑进了宫。秋毓酩就是想挫一挫苏霑的傲气，他借着李贵妃的手，把苏霑送进了东宫。他在等苏霑来向他求饶，等苏霑在宫里四处碰壁之后能跟他认错。

　　秋毓酩亲手推开了苏霑，越推越远，直到不可回头。他万万没有想到一向讨厌女色的太子殿下会对苏霑青眼有加，一想到这里，秋毓酩就再也坐不住了。

　　“苏霑，你出去。”秋毓宴冷冷地说道，起初他还有所质疑，但是他暗自观察秋毓酩，自从苏霑进来之后，秋毓酩就对苏霑格外上心。就连两人的对视，在秋毓宴看来，也是含情脉脉，这让他很糟心。

　　苏霑早就受不了屋里的压抑气氛，听到太子殿下的命令后，麻利地躲开了。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大哥想做渔人，孤也不是傻子。”秋毓宴与魏王秋毓酩明说，他还未把一个跳梁小丑看在眼里。秋毓酩知道自己与李贵妃的关系本就是相互利用，若是腹部受敌，他这位四弟绝对会毫不留情地迅速铲除他们。

　　“四弟待要何如？”秋毓酩问道。

　　“简单，大哥不插手李家的事情。孤自然也不会插手大哥的府事。如何？”秋毓宴答道。秋毓酩如果不傻，定然会答应，没有再比这个更好的结果了。“我还想向四弟讨个人。”秋毓酩最终还是说了。

　　“呵，”秋毓宴略微歪了歪身子，调整更为舒适的坐姿，似笑非笑道，“孤知道苏霑是你的人，太常博士苏长文的长女，但是自幼在乡下长大，直到七年前才回了苏家。”说到这里，秋毓宴抬头望了一眼他这位大哥，继而说道：“外面真的是苏长文的长女苏霑吗？还是夏经的女儿夏雨棠？”

　　“你竟然早就知道了。”秋毓酩的脸色灰败，他还是输了，敌不过老四。“你既然已经知道了，为什么还留着她在你身边？你为什么没有解决她，或者干脆把她送到父皇那里去。父皇那么恨夏经，小雨滴足够死一万次了。”

　　秋毓宴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他这位好父皇还真是个老狐狸，竟然让天下人以为他深恨夏经，不过秋毓宴并不想戳破。“不劳烦大哥烦心了，苏霑既然入了孤的东宫，孤自然保得住她。”

　　秋毓宴如何打发了秋毓酩，苏霑并不知晓，但是秋毓酩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深情陌陌地望着她，让苏霑浑身不自在，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还好秋毓酩只是在屋外略站了站，尚未开口，德福就出来请苏霑进去了。

　　“能曲否？”秋毓宴歪在临窗一侧的软塌上，烛火飘忽，光线暗淡，苏霑看不清他的面庞，听其声音也听不出喜怒。苏霑有话想要问秋毓宴，可是又怕触怒他，余光瞥见那琴案之上放着一把焦尾古琴，故而回答道：“禀殿下，丽昭训善琴。”

　　秋毓宴嘴角扯出一丝讥讽的笑意，冷哼道：“孤唤你去奏一曲。”苏霑不得已起身，走到琴案前坐好，随手弹了一曲《清心咒》。秋毓宴发现，苏霑是专门来给他添堵的，若不是那张绝色容颜，尚能让人有三分怜惜，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一曲清心？何人清心？清何人心？”秋毓宴冷笑道。苏霑一曲毕，并不答话，恭恭敬敬地跪在一旁，大有一副任由秋毓宴处置的姿态，越发让秋毓宴堵得难受。秋毓宴起身，走到苏霑的面前，缓缓坐下，他抬手挑起苏霑的下巴，不动声色道：“孤的耐心是有限的，孤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你聪明的话，孤可以考虑放过你。不然，孤有的是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苏霑莫名抖了一下，垂下眼睑，答道：“殿下想让奴婢说什么？但凡奴婢知道的，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秋毓宴松手，轻笑道：“自己想。”

　　这下苏霑傻眼了，她哪里知道秋毓宴的心思，若是说多了，她怕连累别人，可是不说，万一秋毓宴早就知道了呢。但是这件事，在苏霑的心里埋了很久，她更怕被别人翻出来，以后连累秋毓宴。

　　除了她也不是夏雨棠这件事没说外，剩下的事情，但凡她知道的，都吐了个干净。苏霑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偷看秋毓宴的脸色，但是那张脸始终都是面无表情。待苏霑说完，她居然如释重负地饿了。也许真正的苏霑有些神经大条，导致她也大意了，肚子咕噜噜地响了，这让苏霑很尴尬。秋毓宴随手端了小几上的芙蓉糕递给苏霑，还好宫里的糕点都精致小巧，苏霑拈起一块芙蓉糕送往口中，也不算狼狈。

　　秋毓宴放下茶碟子，伸手抹去苏霑嘴角上的糕屑，又递给她一盏茶，苏霑受宠若惊地接了。“你有同谋，孤的大哥绝不会只在孤这里安一颗棋子，你可知是谁？”幸亏苏霑的定力一直很好，不然如此夜深人静时，她早就被太子殿下蛊惑了。

　　苏霑摇头，秋毓酩的暗棋怎么可能告诉她。她忐忑地抬头望着秋毓宴，心想，若是太子殿下不相信她该怎么办？不知道为什么，苏霑觉得，今夜太子殿下的笑容似乎太多了，可是眼中的冷意又让她忍不住颤栗。

　　“好，姑且信你。”听到秋毓宴如此说，苏霑突然松了一口气，但是秋毓宴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她，果不其然，秋毓宴又道：“孤的嫔妃之中，也不知道都是何方魑魅，若是你能揪出其中的暗棋，孤便许你所能给你的任何，何如？”

　　苏霑讶异地望着秋毓宴，原来之前的种种，人前的宠爱，都是为了这盘棋做铺垫，亏她曾经怦然心动，又辗转难眠，竟然还是她道行太浅，怎敌得过秋毓宴的算计。只是想想那些甜言蜜语都是假的，苏霑心里莫名有些难过。

　　苏霑试探道：“那么，事成之后，封我做太子妃也是可以的？”秋毓宴笑道：“自是可以。”苏霑根本就不信，如果秋毓宴尚有一丝迟疑，她还能确信秋毓宴有心留她性命。苏霑摇头道：“奴婢说笑的，奴婢只求殿下放奴婢出宫，奴婢便心满意足了。”

　　“奴婢可以帮殿下找出那枚暗棋，但是还请殿下对待奴婢人前逢场作戏，人后秋毫无犯。”苏霑沉声说道，她也很想知道孙文绣的真面目，查明真相，又可以出宫自由，对于苏霑来说，再好不过来了。

　　秋毓宴嗤笑道：“哦，秋毫无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长得好，所以孤就一定非你不可？”苏霑不语，她可没那么自大，但是事情还是要摊开来说的。“如你所愿。”秋毓宴冷冷地起身，躺回软塌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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