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水殃君

　　“出去。”秋毓酩用尽力气咬着牙说道，额上的青筋暴起，脸色十分难看。苏霑听到秋毓酩这样说，头也没回地利落地走了出去。秋毓酩心中的怒火无处发泄，瞧着哪里都不顺眼，一掌把面前的书案劈成两半，这才微微觉得松快了。

　　苏霑从秋毓酩那里证实了原主是夏经的女儿，没想到她名义上的父亲苏长文竟然是魏王的人，秋毓酩果然野心勃勃，布了好大的一盘棋。她虽然能确定秋毓酩对苏霑有情，可是这种男人的感情凉薄得很，一旦她陷进去，必然万劫不复。

　　苏霑不想卷入这场没有胜算的阴谋，从她再次睁眼的那一刻起，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是多么地喜悦，欢喜自己还有一生的时间，不必背负着士族的重担。她只需要巴着太子殿下这座大山，总能博一个好的出路，总有一天可以走出这座宫墙，可以在外面自由自在地生活。

　　苏霑走出那间铺子，天空阴霾，又开始密密地下起雪粒，冷得苏霑收紧大氅，暗叹这个鬼天气，德福见了苏霑搓手呲牙道：“我的小姑奶奶，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得快点赶回宫去。”

　　刚进了宫门，苏霑就听说太子殿下回来了。苏霑并没有指望能见到秋毓晏，毕竟他刚回宫，在圣上那里还不知道要待到什么时候。苏霑把带回来的东西分了分，白日里爬了山又受了惊吓，这会子眼睛都睁不开了，想着反正太子殿下也不会再去书房了，也就靠着被子迷糊起来。

　　秋毓晏从勤政殿里出来，掏出袖子里的怀表看了一眼，已经亥时三刻了。这时的宫里一片寂静，此时他的心里也一片寂静。李泽符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了，即使是昭文帝有意包庇，恐怕也无可奈何了。只是这笔账最终还是要算在他的头上了，他一直都不得昭文帝的宠爱，也从未奢望过。

　　他的父皇很博爱，喜爱李贵妃，喜爱花蕊夫人，喜爱五皇子，喜爱夏经。他所喜爱的那一众人等，偏偏不包括秋毓晏。

　　东宫里除了被风吹的忽明忽暗的石灯笼里的烛火，桂公公佝偻着的身躯也只能依靠着鼻烟提神。秋毓晏向来眼尖，一眼就看出桂公公手中的鼻烟壶不是寻常他用的那只。桂公公上前请安，随众人拥着秋毓晏进了殿中。

　　秋毓晏打趣桂公公：“大伴，底下的徒子徒孙又孝敬你了？”桂公公听得出太子殿下的心情颇好，拱手笑道：“哪里，今日让苏霑与德福送白大人去了楚王那里，这个鼻烟壶是苏霑送来的。”

　　“苏霑呢？”秋毓晏问道。听到太子殿下要见苏霑，早有人一溜小跑去请苏霑过来。苏霑一脸困意地被唤了起来，脸上闪过一丝不耐。苏霑就着盆里的水随意地抹了一把脸，迅速地换了女官的服饰，仔细地戴正纱帽，这才跟着那个小宫女走了出来。

　　苏霑对于秋毓晏的勤政也是心知肚明的，子时之前就没见秋毓晏睡过的，只是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能从昭文帝那里出来。苏霑的心中有些懊恼，早知道应该在书房候着的，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她偷懒，脸色还不知道怎么难看呢，更何况太子殿下一向不待见她。

　　苏霑刚到书房门口，就看见德福用口型说道：“太子爷可是问了姑姑你两次了。”说完，德福还做了一个拭汗的动作。苏霑白了他一眼，该拭汗的难道不是她吗？

　　苏霑推门而入，低头碎步上前，跪下与秋毓晏请安。听不到秋毓晏的声音，苏霑用余光扫了一眼书案上的那个人，不想却对上的那双深邃的眼睛，吓得苏霑忙低了头。秋毓晏抿嘴一笑，朗声说道：“起来吧。”

　　苏霑起身，退到一旁，等着秋毓晏问话，心中有些忐忑。果然，听到秋毓晏问道：“去把《治水方略》，《洛南地域志》，《洛南山川注》找出来。”苏霑松了一口气，优雅起身来到书架之中，《治水方略》与《洛南地域志》是秋毓晏常看的书籍，苏霑放在了伸手可及的地方。可是《洛南山川注》就不是那么轻易可及的了，在南侧书架的最顶端。

　　苏霑架了步梯，小心翼翼地踩上去取书，只是苏霑恐高，又因为困意而恍惚，一不留神脚下一滑就栽了下去，吓得苏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当落入秋毓晏那副硬邦邦的怀抱时，苏霑的反应竟然是，要是落在地上就好了，至少地上铺了厚厚的地毯。而秋毓晏的胸膛跟块石头一样，被沁凉的缎子裹着，苏霑觉得自己的肋骨都要碎了。

　　秋毓晏并没有放开苏霑，而是把她抵在书架上，用力揽住苏霑的细腰。苏霑的姿势很尬尴，双脚腾空，只能像是藤蔓一般攀附在秋毓晏的身上。苏霑有些疼，却连呼吸也不敢了，脸皮发涨，活了两世，从来没有人如此这样对她。

　　“孤不在的这些天，苏姑姑过得很滋润嘛，居然胖得连梯子都承受不住了。”秋毓晏调侃苏霑道。苏霑无力反驳，只能瞪着眼望着秋毓晏，绛唇微启，有些傻里傻气的。她不敢置信，此时拥她入怀的是真的太子殿下吗？那眉眼虽然冷峻，却又带着一丝笑意，苏霑再三确认，不错，此时调戏她的，真的是太子殿下。

　　苏霑的那副模样，落在秋毓晏的眼中，却是明艳动人，像朵雨后的海棠一般，色泽明艳，光彩夺目，水润芬芳。秋毓晏一时心动，低头亲了苏霑一下，只是轻轻一啄。咂了一下嘴唇，犹嫌不够，又低头吸吮了苏霑的唇瓣一下，仿若着了迷一般，吮了数次越发觉得饥渴，将苏霑紧紧地匝入怀中，贴着苏霑曼妙的曲线，终于将舌头探入了苏霑的口中。

　　苏霑大惊失色，贴在秋毓晏的怀里，只能任由他索取采撷。书架的一角，灯光昏暗，两人被遮挡，恰好避开了其他人的目光。德福只听到书架后悉悉索索的声音以及太子殿下的喘息声，抬头望了干爹桂公公一眼，只见桂公公如老僧入定一般，好像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

　　当秋毓晏挑开苏霑的布兜时，苏霑惊惶失措道：“不要。”秋毓晏的眼神冷了下来，松开了苏霑，向后退了一步。苏霑瘫在地上，瑟瑟发抖着尽力平稳住自己的身子，伏在地上。秋毓晏阴冷地说道：“都滚出去。”

　　桂公公听到太子殿下发话，悄悄地领着众人退了下去。苏霑不知道这个都包不包括她，可是此时她腿软根本就起不来。秋毓晏亲她的时候，她承认她很喜欢，秋毓晏是她喜欢的君主。那种欢悦也只是一瞬间，苏霑便清醒了。她恐惧，十分恐惧，她害怕秋毓晏不过是一时兴起，为此她便要在这个吃人的后宫之中度过漫长的一生。秋毓晏并不是昭文帝，她不能不闻不问地过活，她也不想变成像孙文绣一样的女人，为了争宠为了上位，用尽一切手段。

　　更重要的，她不想自己的身份被有心人所利用，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近秋毓晏。

　　“苏霑，你在玩欲擒故纵吗？”秋毓晏冷声问道，他心中很不痛快，只有他看不上别人，哪里别人看不上他。自从他做了太子之后，再也没有拒绝他的女人了，他早就不再是那个别院里的无人问津的皇子了。

　　“奴婢没有。”苏霑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她哪里敢欲擒故纵，“奴婢不敢勾引主子爷。”秋毓晏被苏霑噎得说不出话来，像是被浇了一盆冷水，从外面冷到心里。在外巡视的时候，秋毓晏时常会想到苏霑，那个时候他才知道，他的心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所以当收到苏霑的平安符时，秋毓晏的心里是喜悦的。

　　“为什么不敢？孤允许你爱慕孤。”秋毓晏哑着嗓子说道。苏霑欲哭无泪，她还没见过秋毓晏耍无赖呢。苏霑抬起头问秋毓晏：“主子爷喜欢奴婢什么？”

　　秋毓晏心中一紧，慌乱地别过头去，不敢看苏霑的眼睛。他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十几岁少年的时候，那日在花丛中对着秋雨的时候，他也是这般慌乱。那一次，他被拒绝了，也是唯一一次他说他喜欢。秋毓晏张了张嘴唇，却再也说不出那两个字，如今他高高在上，却依然怕被拒绝。

　　“谁说孤喜欢你了？只不过是孤瞧你顺眼，若是你想做孤的女人，孤可以封你个良媛。”秋毓晏紧张地说道。苏霑却笑了，是了，不过是她自作多情罢了，她在秋毓晏的眼中不过是他后宫之中众多女人的其中之一罢了。

　　秋毓晏生怕苏霑拒绝，又道：“封个良娣也可以。”良娣可是仅次于太子妃的存在，若是苏霑做了良娣，而秋毓晏又没有娶太子妃，那么东宫就是苏霑最大了。苏霑又笑了，她连皇后的位置都不稀罕，又怎么会在乎一个小小的良娣呢。

　　“奴婢不愿意。”苏霑叩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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